但凡事总有第一次。 南一直接取过宫侍端着的酒盏,说:“想去见个老朋友。” 离希为难道:“可是放您进去……尊上会生气吧?” “不会。” 南一眨了眨眼,“我可以保证哦。” 离希只好点头,她见识过南一的哄人功夫,因此也没有很担心。 穿过层层软红帷幕,殿前丝竹声乐,觥筹交错。南一跟在宫侍队伍最后,刚入内,便久违看见一道黑色身影。 卫雪临黑衣肃然,身姿挺拔,只是略有些清瘦,脸色也更为苍白,两人视线相撞片刻,很快又各自挪开。 卫雪临从水牢出来了。 大抵君渊缺乏得力下属,也可能是因为南一的服软,总之,从水牢死里逃生了。 这是南一近来最开心的一件事。 其实他早知道卫雪临出来了,但从未去探望,明无魔宫眼线遍布,未免再次因他所累……还是适当保持距离好。 南一径自代替了离希的位置,跪坐在君渊身旁。 君渊冷淡的视线挪向南一,眸色渐沉,虽未当场发作,但已隐约有不悦的趋势。 南一轻轻挪近,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软声道:“哥哥……我保证不说话,也不乱动,我想跟你在一起。” 君渊盯着他,半响,缓缓将手中酒杯置于桌面,南一知道这是破例答应了,顺势添酒。 看来这段时间装乖、装听话黏人还是有效果……暴君永远吃软不吃硬。 席间有不少各族头领,有些还是外族新秀,初到妄渊,自然没见过南一,但来之前就耳闻净莲魔尊身边有一个特别受宠的炉鼎,不由肆无忌惮打量起来。 确是尤物,人间难得一见。 不论身段还是模样长得真真令人心疼。 绮罗也没想到南一如此厉害,仗着君渊对他的喜爱,竟然还敢参与宫宴。他心里暗骂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面容却笑吟吟道:“尊上有佳人在侧,当真好福气。” 唯独凤诩闷头喝酒,他被南一摆过不止一道,连皮也被剥了,自然知道这乖乖是只披着羊皮的小狐狸,并非省油灯。 君渊神态如常,冷厉视线却忽而扫了一圈,瞬间将那些窥视目光全压了下去。 这些蠢货,简直活的不耐烦了……风诩内心腹诽,笑意渐深,举起酒杯道:“老子先敬尊上一杯。” 他站起身,正撞见南一毫不掩饰的热烈目光,直直对视后,甚至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而君渊明显察觉了南一的举动,也顺着视线望来,凤诩惊得差点打翻酒杯,这位小祖宗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幸而,南一很快挪开视线,君渊也道:“鬼王不必拘礼。” “想必诸位也知道,本尊传你们来妄渊目的。” 不论冥界内外族群,有嫌疑、有实力做此事者皆在此列,若赤蛇图腾真出自冥界,定然有迹可循。 “尊上有什么要求,自当配合。” “对啊……早解决也好,此事搅得到处人心惶惶,连累我族也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仙门就是伪善!非说此事与我们有关!” “笑话,仙门就可以胡说八道?怎么不说是自有疏漏?” 君渊坐起身,一群争论不休的人便立刻停声。 “最近赤蛇图腾频频出现,扰得三界难以安宁。仙界如何暂且不论,但冥界绝不允许有人胆敢在本尊眼皮底下藏垢。” 他淡声道:“既要反躬自省,便先从内部查起。”
第35章 夜半叙旧话 我可以为鬼王殿下拿到佛藏。 音落,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其实在座各族明白赤蛇图腾一事复杂,恐难轻易脱身,但知道归知道, 当净莲魔尊真打算细查,一个个又纷纷紧绷神经,满口喊冤。 君渊并未理会底下的窃窃私语, 压了一口酒, 淡声说:“赤蛇来源已久,审查也非一时半刻之功,近日就请各位先暂住明无魔宫, 若此间风平浪静,排除嫌疑便可离去。” 众人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 这不是变相的囚禁他们吗? “尊上, 冤枉……那赤蛇一次都未曾在我族的地界上出现过, 您千万要明察秋毫。” “对啊,尊上, 就算要查, 您打算怎么查啊?现在连个赤蛇的踪迹都没有!” “要我说这件事本来就和仙界脱不了干系,为何要我等在这里受罪?” “说的在理, 总不能大家都这样干耗着!” 甚至还有几个族首, 第一次来妄渊不知天高地厚, 言辞之间颇为激动,竟愤然掀桌, 倨傲无礼。 君渊放下白玉杯, 喧闹里磕出一声轻响。 几乎同时,卫雪临踏前一步, 立于帐帏后的暗鸦卫顷刻现于殿内, 玄铁金甲, 腰间重刃微微启封,鸣出整齐清脆的刀音。 ——当场惊得众人瞪目结舌,呆若木鸡。 绮罗低笑了一声,打圆场道:“这是干什么呢?大家有事好好商量,怎么能在尊上面前闹起来,成何体统……你说呢,死老鬼。” 凤诩缩在一边剥花生壳剥得起劲,闻言装傻充愣道:“啊?对对,言之有理。” “都坐下,坐下,几位族首实在有些过于偏激了。” 他站起身,还顺手拍了拍衣袖上的花生屑,笑眯眯道:“只不过嘛,诸位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若是都留在妄渊……” 他话说一半,忽觉腕处冰凉,隐约瞥见袖口滑进一黑色事物,余音也不上不下的卡在喉间。 偏偏君渊此时发问:“留在妄渊如何?” 那鬼东西不知是何物,竟在袖口愈发缠紧,大有不依不饶之势。凤诩蹙着眉,刚想发作,抬起头又撞见了南一含笑的眼眸,顿时醒悟! “留在妄渊好啊……” 凤诩咬牙切齿笑道:“这里美人如云,琼浆玉液,简直令人乐不思蜀……老子一片赤诚之心,鬼界也定当以尊上马首是瞻,全力配合。” 一句话硬生生的把退路断了干净! 不少人对他投来鄙夷目光,堂堂鬼界之主怎么是个没骨头的货? 不曾想绮罗也在这时候不甘示弱道:“哎呀,人家早想表态,倒是被死老鬼抢了先,妖界也是对尊上忠心耿耿,绝无二话。” 鬼王和妖王都松了口,其他部族虽然心中不忿,但也不敢抢着当出头鸟,只得青着脸色坐回原位。 君渊似乎早料到结果,平静道:“甚好。” 如此霸道、明目张胆扣人,却偏偏一派风轻云淡,就差没说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也只有净莲魔尊能做到。 南一在边上听半响,大概也明白了君渊的用意。 冥界能力出众,有嫌疑做这件事的如今都被扣留在此处,若期间赤蛇再现,便可追本溯源,细细盘查,反正明无魔宫宽敞,住多少人都不成问题。哪怕真有操控赤蛇的人混迹其中,在君渊眼皮底下也翻不出风浪。 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目的达成,君渊显然没耐心在宴会上多耗,在众人注目里牵着南一离席。 待到无人之处,君渊尚未发难,小狐狸已先踮脚,极快极轻的在他唇边碰了碰,“不准生气。” “……” 求饶倒是求得快,让人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 君渊垂眸,黑沉凤眸映着南一那张乖软的小脸,“嘱咐你不准乱跑,你倒直接来了宫宴。” “谁给你的胆子?” 南一乖乖卖好:“哥哥给的……” “好好说话别撒娇。” 君渊虽未斥责,但由于天生骨相淡薄,哪怕面无表情时仍显得冷冽锐利,令人不敢靠近,“贸然参加宫宴,是想做什么?” 不过不敢靠近的人肯定不包括南一。 他今夜到此本就别有目的,说谎哄人的话更是张口便来:“想哥哥了……你不在,我一个人用晚膳好没意思,吃不香,睡不着。我就想去宴会上瞧瞧热闹嘛。” 南一并不总是乖的,至少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乖。 小狐狸喜欢热闹,喜欢新奇事物,以前也常常会因为贪玩惹出祸乱。这段时间两人又恢复以往亲密,只要无伤大雅的事,君渊一向纵容,不会计较,更不会因此责罚。 南一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太过了解…… 所以他能轻易拿捏住君渊,能看透男人的所有想法,并且好好利用。他知道用那种语气与君渊说话会受喜欢,撒什么程度的娇才会惹人心疼,那个角度最好看,那种姿势最适合承受。 “乖。” 如同此刻,君渊明明比南一高出许多,却需要为他俯身,“送你回佛恶殿。” 靠太近,南一闻到了淡淡酒香,君渊的酒量其实很浅,宴会应酬宾客大多饮用烈酒,但他杯中却只盛着雪水兑过的桃花酿。 这是个颇损净莲魔尊威严的秘密。 南一状似无意的问:“不一起回去吗?” “今夜与妖王有事相商。”君渊盯着南一,眸色渐暗。 仿佛被凶兽攫紧羸弱咽喉,猎物却丝毫未觉危险,或是知道躲避也没用,南一直视着那摄人目光,说:“那哥哥不陪我了吗?” “想我陪你?” “……” 君渊勾了南一耳边丝缕发,指尖微微摩挲,“说清楚,那种陪,还是想我陪你做别的?” 南一红着眼尾看他,“你怎么这样说……” 君渊勾唇:“因为南南最近很黏人,” 南一眨了眨眼,有些心虚。每一次与君渊对视都要用尽全力掩饰,惧怕察觉、暴露亲密与黏人暗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于是佯装生气:“你不是也很喜欢。” 君渊没否认。 他从不外露情绪,这次也一样。但却忽而就着这点距离吻了吻南一的唇角。又轻又温柔动作与以往攻城略地、霸道索取截然不同,就像克制,仿佛再重一点,就会越界,就会想要更多。 …… 晚间沐浴后,南一躺在床榻间翻来滚去,心思仍有些迷糊。近日离希又调回了佛恶殿伺候,为防夜间起风,熄灯前特意将窗榭掩实。 “离姐姐,你给我留条缝透透气吧。”南一把脑袋埋在云被里,闷声道。 离希隔着帐帷看他,笑道:“夜风寒凉,小心别把您吹生病了。” “云被都快压死人了,哪来的寒凉……”南一声音听上去困极了,“好姐姐,别给我关紧,快要不能呼吸了。” 离希无奈一笑,随他意开了一丝窗榭。琉璃台吹灭,殿内光线霎时黯淡,只有镶嵌墙壁的夜明珠发出微微淡光。 夜稠如墨,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鬃狼吠叫,南一在黑暗里睁眼,刚刚还困意倦怠的神情变得清明透彻。 静候半响,窗榭处传来响动,随之,有冰冷触感贴近南一手腕——正是宫宴放出的黑蛇。 撑身望去,凄艳月光下来人一袭黑衣,脸色苍白,正吊儿郎当坐于窗前,晃荡着两条极没规矩的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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