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盯着他,圆杏眼里含着水汽,细碎额发散落,声音细又糯,“做了个噩梦。” 梦见你娶别人。 梦见你杀了我。 这借口实在敷衍,但君渊惯常便是傲慢、冷淡欺霜的性格,从来不会去深究关心这些小事。 于是他只当南一在撒娇。 两人视线碰撞,君渊亲了亲南一微肿的眼皮,缓声道:“我在,别怕。” “南南,再过不久便是冥界祭祀典礼,事务繁忙,我也无暇多顾你,最近乖乖呆在佛恶殿不要乱跑。” 南一点头。 胡闹半响,似乎也把君渊惹倦了,披衣起身,掩门离开。 关门声震得南一微颤,很久之后,他屈膝,呈蜷缩的姿势,摸了摸尚在安稳跳动的心脏。 没死。 活的。 冷静下来,重生的真实感才逐渐清晰。 这感觉如同久困黑暗里的人迎来一丝光,溺水海潮中抓到一块求生浮板,连带着死亡的恐惧阴霾都消散不少。先是微小喜悦,随即愈发多、愈发急的涌现成惊涛骇浪与激动,四肢百骸都涌入新生的力量。 真的重生了…… 这里是三百年前。 冥界。 魔族妄渊。 当今三界八荒,只有一个冥界之主,便是净莲魔尊——君渊。 君渊此人,天资卓越,性格更是杀伐冷酷,桀骜不驯,出生便是万年难遇的天生魔灵,一把悍霸龙魇魔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三界之内无人能出其右,很快登上魔尊宝座。 黄泉域居鬼,葬乌岭居妖,皆是在魔族统治之下。 南一自小就被君渊带回冥界,养在身边。 佛恶殿里到处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地面有他随处乱扔的纸笔,软塌上摆着他吃剩的糕点残渣,就连殿内的桌椅板凳都被他无聊时用小刀刻磨划痕。 “净莲魔尊的玩物、养着的小情、菟丝花、炉鼎。” 佛恶殿里的宫人曾这样私下调侃他。 那时的南一不以为然,爱意蔽眼,让他妄想与君渊心意相通。 直到临死之际,南一才知道别人没说错,在君渊眼里他只是一个体质特殊,适合修炼的炉鼎。 垂下目间长睫簌簌,沾满了朦胧的水汽。 南一是那种很讨便宜的长相,容貌精致又充满少年感,眼神纯稚无垢,见过他的人无不夸他长得甜蜜可爱,心生亲近。 但此刻,他枯朽的神情像是一个垂暮美人,古井不波。 南一仰头。 狠狠咬着口壁,压制泪意,直到口腔尝到鲜血,眼睛再也流不出眼泪,他哑声,扭曲的念:“哥哥,这辈子我、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 注:文案并非全文内容,只是表面,或者说不是全部事实。 最新避雷(建议反复阅读): 古早狗血火葬场,自割腿肉,不好这口的退退退!! 1.作者两个儿子一样爱。 2.目前根据剧情走向,简单分为前期虐受,中期逃跑,后期虐攻,追妻火葬场在中后期,火势惨烈,有可能一直追到番外。(有玻璃渣糖) 3.攻受并非完美人设,成长改变型,前世有隐情,攻没有杀受,后期会揭秘,各种俗套的爱恨情仇与误会。(因为攻杀受还能HE的问题,受经常挨骂,所以在此剧透。) 4.攻的性格傲娇、自大、霸道又冷漠,缺陷甚多(如果完美也不用追妻了)行为有一定程度算渣(并非对感情不忠,作者不写纯渣、垃圾直接焚化)。 5.关于受的年龄:冥界妄渊是一片混沌时空,没有四季交替和时间,按照人间算法受刚重生已经在冥界与攻相伴三百年(而这期间很大部份时间攻在闭关),受重生之前就已经几百岁了,再次重生回到三百年前,成年礼指的不是十八岁,而是他天生仙灵稳定,可以双修,算成年。(架空私设。) 6.可以喜欢配角,设定内容也有修罗场,但不换攻,从始至终双洁1V1,在我笔下的攻受除了对方,没有喜欢过别人。 7.长篇文,节奏忽快忽慢,总体比较慢热,需要走剧情!!不是快爽文,作者不写无脑虐,想直接看虐的达咩。 8.火葬场一向争议较大,极端攻受控慎入,你不要过来啊!!理智看文,和谐发言,希望不要无视作者排雷,而虚假、恶意排雷。 最后:感谢相遇,感谢各位小可爱的阅读。接受批评,接受心平气和的建议,如果阅读过程有任何让您不愉快的地方深感抱歉。火葬场题材一向争议较大,请看不了虐文的谨慎尝试。作者知道现在普遍喜欢看甜文,但毕竟千人千面,互相尊重爱好,作者也写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如果实在看不下去希望您及时弃文——请千万不要因此影响您宝贵的心情。
第2章 云与泥之别 离开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冥界的夜晚漫长,妄渊之下更是光线昏沉,佛恶殿常年点着一盏盏光影斑驳的琉璃灯,恍若碎星。 自那日南一与君渊不欢而散,大抵因为冥界祭祀典礼将近,应接不暇,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南一顺势搬回「一梦多秋」,这楼阁空置许久,还是当初刚来冥界时君渊给的赏赐。 阁楼藏静,庭院生香。 一梦多秋布局与别的宮殿不同,古典叠榭,庭院里种着蕊白的梨花树,微风吹过隐隐浮动花浪。 伺候的小侍女就更有意思了,瞧着胆小如豆的两只兔精,大抵庭院空闲好些年,突然来了个小主子,怕生,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南一是那种讨人喜爱的长相,无拘可爱,慢慢相处下来,倒是熟稔不少。 “小主子,天色暗了,奴婢把宮灯再给您点亮些吧?”淼淼轻轻敲了敲门,顺着缝隙探进耷拉着长耳朵的脑袋。 南一盘腿坐在地上,雾霭般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懒懒绑着,露出圆润耳垂,安谧灯光透着侧脸,白皙肌肤仿佛美玉。 他手里正鼓捣着什么东西,闻声头也不抬,“倒是不必,还得麻烦你把回廊宫灯都熄了。” “小主子这么早就睡吗?”淼淼好奇的眼神直朝房内瞟,南一背对着她,遮得严实。 “您今天忙活了一天,是在做什么?” “需不需要淼淼帮忙呀?” 稍过片刻,南一起身,伸臂将门缝拉开些,轻弹一下她的脑门,“小丫头那来的那么多问题?” “我才不是小丫头,”淼淼委屈的摸了摸额头,“我已经一百多岁了!” 南一轻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一百多岁在冥界也没甚稀奇,再说,绾绾姐姐也比你大不了多少,瞧着倒是比你成熟稳重。” 淼淼不高兴道:“那小主子是更喜欢绾绾姐姐还是喜欢我?” “你自个琢磨吧,”南一眼眸弯似月牙,转瞬又把门利落带上,“早寝好梦。” 淼淼委屈的冷哼一声,走了。 待屋外声息渐渐平静,南一侧目,视线落于桌面的玄云暗金袋。 佛恶殿的时光漫长,懒散闲暇。有次他偶然枕在君渊腿上犯困,手一勾,不知从那儿掏出一只乾坤袋。这本是私密之物,本以为会惹暴君不悦,对方却从始至终看着轴卷,对于南一这些小动作,连个眼神都欠奉。 于是,堂堂净莲魔尊的乾坤袋成了南一的消遣物,里面塞满了话本珍玩,零食闲嘴,仿佛只要他想要的,喜欢的,都能在这虚空储物里拿到…… 南一缓缓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羽状令牌,寒铁锋利,沉暗泛光,一如君渊此人般冰冷无情。 冥界每处都设有法场灵界,方圆千里连一只蚂蚁也难逃感应,进退维谷,但凭魔羽令可进出灵界畅通无阻。 他想逃。 他……已经不想留在君渊身边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人死过一次,以往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在生命面前也不过薄雾云烟,又像是一直奉若神明的信仰,轰然倒塌,压倒摧毁了虚假、一直以来自我欺骗的筑巢。 南一满腔的爱意都在这场崩塌里化为废墟,沦为笑话。 死在龙魇刀下的人是他,也不仅仅是他,是这场其实已经凌迟了南一多年的心伤与沉疴,是君渊落刀的决绝,彻底了断的痴心妄想。 南一本以为自己会恨、会悔、会报复,但除了心力交瘁外什么都没有。 只是…… 那样深入骨髓、切骨磨心的痛,他再也不敢去经历,离开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大梦初醒,至死方悟。 南一披上黑篷,宽大帽兜严严实实的遮住消瘦身形,只露出些许精致漂亮下颌,吹灭宫灯,轻声掩门离去。 …… 冥界有一渊一域一岭。 妄渊,便是冥界之中最深、最冷、最阴暗的地方。 从崖口上方往下看,深渊形状犹如疮痍地面分割出的一道丑陋的巨大伤疤,肉眼可见的魔息犹如洋流般源源不竭,这里汇聚着三界八荒无数生灵恶念,走近甚至能听到黑雾之下婉转不绝的凄厉哀嚎。 除了像君渊这样天生强悍的魔灵,大多数低等修为的冥界妖魔,畏惧也承受不住如此强烈魔息,一旦靠近就有被灼成飞灰的危险。 神佛也难渡此间地狱。 天幕昏暗,广袤无垠。 刮面阴风犹如寒针,吹得人阻滞难行。南一不识方向,只朝着佛恶殿的反面走了许久,却犹如一直在原地徘徊,怎样都绕不出去。 “嘶……嘶……” 突兀动静引得南一停步,侧目看去,不远处的颓垣断壁堆着乱石,黑黝黝石缝里正传出细微响声。 南一靠近了些,俯身看去,只见石堆之下正压着一条寸长的黑色小蛇。 那黑蛇乍眼看去与普通蛇并无差别,唯独鳞片油光晶亮,暗金色花纹的腹部结着一道干涸血痂。 “魔物……还是低等未化形的妖?”南一伸指碰了碰,那黑蛇似有所觉,吐出鲜红蛇杏轻触他的指尖。 南一轻笑:“倒是挺有灵性的小家伙,要我救你吗?” 黑蛇这次干脆把柔软尾巴尖都卷上了他的指腹。 南一扶住石缝边缘,手下用力,将压住的蛇身揪出,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丹药递过去。 他动作干净利落,说话却不太靠谱,“抱歉啦……我不太懂医术,这些药也分不清楚。但这鬼地方除了我也没人能救你了,横竖一死,不如来次大胆尝试?” 黑蛇张口含丹,露出一对尖锐獠牙,雾蒙蒙的黑眸,就这样直勾勾盯着南一。 “瞧着伤势不重,”南一两指夹蛇,翻圈,语气带着天生的软糯,“你是怎么被压在石头下方?你知道妄渊的出路吗?” 黑蛇当然不可能回话。 约莫是嫌南一太吵,它颇为无语的从指尖滑落下去,游行两步后,见南一没跟上,又回过头吐了吐鲜红蛇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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