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诩冷笑:“送过来老子扒了她的皮。” 言毕,明无魔宫主殿已近在眼前,入目辉灯奢华,觥筹交错,冥界有头脸的人物今晚皆到了场,热火朝天,座无虚席。 倒当真热闹。 绮罗踩着丹红的波斯垫,缓步朝里走,一颦一笑悠然自得,“参见尊上——” 金阶之上,高悬的琉璃珠帘纷扬垂落,只隐约透出上位者身影。 分明看不清模样,也未言语半句,但震魂慑魄的威势却难掩其锋芒。阶下热闹,阶上冷寂。仿佛不论殿中怎样喧嚣也难以与男人相融,不近人情的很。 凤诩立住骷髅杖,恭敬道:“参见尊上。” “赐座。” 君渊一手撑颅,一手端杯,终于说了今晚唯二两字,半阖的凤眸颇为不耐,像是心情不大美妙。 待绮罗座定,睁眼说瞎话道:“许久不见尊上,瞧着依旧是英俊神武,风采不减。” 众人含笑附和,不远处的绮虞也搭话道:“何止是不减?尊上闭关百年,现如今是更加的神采英拔!” …… 骚浪货。 绮罗在心里狠骂一句,面色却如常笑道:“我当是哪个惹人生厌的长舌妇在插嘴,原来是小妹,这般会巧言令色,果真风采不减。” 绮虞轻扶云鬓,含笑眉目和绮罗有三分相似,“大哥说笑,几百年没见,瞧着你面容憔悴不少啊,怎么?是如今的人血不够美味,难以满足?” 只有低级妖物才喜爱食用人血。 绮罗一向被称作「血衣罗」,只因他嗜好用人血维持美貌,永驻青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众人虽私下嘲笑,却也无人敢当面提及——当然除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绮虞。 “确实几百年没见。”绮罗一双美目微沉,羽云扇随之轻摇,像在克制火气,“也不知小妹在北部那蛮荒之地,过得可还舒心,可还习惯?” 绮罗与绮虞。 两人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当年蛇妖族内乱,为争夺万妖之主,闹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最终,绮罗险胜登位,地位一落千丈的绮虞,随即被赶出葬乌岭迁徙至蛮荒北部。 这件事一向是绮虞的七寸伤疤,百试百灵,果然,她眼底浮出几丝羞恼的恨意,冷道:“托大哥的福,小妹一切都好。倒是大哥千万保重身体,不然小妹在外,难免牵挂惦记。” 绮罗淡淡瞥她一眼,勾唇道:“自然。毕竟你的惦记,可不是谁都能消受。” 冥界便是这样,弱肉强食,面和心异,没有什么血肉亲情,真挚情谊。谁有本事谁就尊贵,谁有能力谁坐上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无能者在这里只能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紧绷僵持的气氛在殿内蔓延,也勾得众人蠢蠢欲动,直到君渊突然出声:“时辰。” “尊上稍后,还差一刻钟。”离希站于金阶之下,早看出自家主子的不耐,垂首道:“属下已派人去请大祭司。” 离希是君渊近侍,虽相貌普通,心思却八面玲珑。这些年她将明无魔宫打理的有条不紊,受宠程度不低于卫雪临,也是冥界唯一的女司法。 须臾,大祭司缓步入殿,手捧星宿珠,哑声道:“尊上。此刻乌云闭月,阴气极盛,祭祀宜见血光,还需等待。” “欸,正好现在有空,不如来看看老子献给尊上的礼物。” 凤诩杵着杖,蹒跚步到大殿中央,笑道:“尊上重伤闭关许久,也不知伤势愈合的如何?这次老子特意带来一个人,想必对尊上的修炼有益。” 离希生怕君渊耐心耗尽,顺势搭台,淡笑道:“鬼王殿下有心,早就听说您在三界四处寻高阶医修,这是找到适合的人选了?” 凤诩的语气颇为神秘:“不止于此,依照老子看来,这人比高阶医修还要珍贵。” 众人哗然—— 当今修道之人多如牛毛,俯拾皆是,但有大能的医修却凤毛麟角。君渊的天生魔灵体霸道凶悍,加之曾受重伤,每每魔息翻涌便会出现极其痛苦的心魔之疾。不巧,三界的高阶医修大多师出自玄缈宗,跪拜三清岁华女君,而那岁华女君早在三百年前仙冥大战时,就被君渊打得神魂陨灭。 这便是冤家路窄,尴尬至极。 试想人家开宗创派的祖师爷都被你杀了,谁还愿意替你看病? 冥界难求一医。 如今凤诩却说此人比高阶医修还要珍贵。 君渊未发一言,修长身影仍隐于珠帘后,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反而众人被凤诩的话勾出好奇,纷纷道:“比高阶医修还要珍贵?鬼王殿下说的是何人?” “总不至于是三清岁华女君死而复生?” “哈哈哈——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鬼王殿下就别卖关子了,快把人带上来看一看啊。” 顷刻,殿外宮侍推着一巨物缓缓入内,瞬间吸引住众人视线。凤诩勾起皱纹纵横的唇角,自信道:“老子精心准备的礼物,尊上一定喜欢。” 绸带骤然一扯,黑色幕布霎时从顶层迤逦垂落,待视线明朗,众人呼吸皆是一滞。 那是一位笼中美人。 乌黑青丝披垂于单薄绯衫,白皙颈肩勾勒如一块融融美玉,侧脸纯稚,素净,唇点樱瓣,尤其那双水雾潋滟的漂亮眼眸,我见犹怜。 偏偏握栏的纤手还被金链所缚,在如此场景下,仿佛一种又纯又欲的无声引诱。 凤诩得意道:“各位且看,此乃万年难得一遇的先天仙灵体,若与之双修,堪称修真界第一炉鼎。” 珠帘猛地被大力扯开—— 刀削斧刻的冷峻面容暴露于殿光之下。 南一微仰首,隔着人群对视上那双阴寒幽邃的黑眸,胸腔倏然像被一把冰刃狠狠贯穿,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说: 有人要倒霉,是谁我不说。
第5章 忆往昔如昨 跪着反省。 “闭眼。” 骤然间,君渊起身疾步走向铁笼,惯常冷静从容的步伐,竟微微乱了。 离希错愕一瞬,待看清笼中人是谁,一向含笑的唇角也僵住了,卫雪临反应最快,提醒道:“诸位,速将眼睛闭上!” 短短半瞬,黑沉魔息倏忽乍泄——那些尚未反应、来不及闭眼的人,只觉眼前被一道凶戾灵光狠掠而过,似火似灼,如沸如烧,纷纷捂眼哀嚎。 南一浑身热汗,烧得眼尾泛红,白皙面颊更像晕染了一层薄薄胭色。 恍惚之中,他感觉缚腕的铁链碎落,熟悉又安全的怀抱让身体如陷云雾,一件带着南檀沉香的宽袍兜头罩下,瞬间隔绝刺目宫灯与外界声音,意识也逐渐陷入昏沉。 “凤诩。”君渊探手摸在南一的额头,触感滚烫,“你对他做了什么?” 在场众人胆颤的睁开眼,只见那婴臂粗细的铁笼竟被君渊硬生生掰弯,而方才的笼中美人已被横抱入怀,占有欲十足的姿态,令旁人无法再窥探半分。 凤诩眼皮一跳,隐约觉出些不安,小心问:“老子不知尊上什么意思?” 躁动魔息犹如黑云压境,山雨欲来,连殿内烛盏也随之摇曳一瞬。君渊面无表情道:“还要本尊说更清楚吗?你喂他吃了什么。” 凤诩被那幽邃眼神压得不寒而栗,忙挑了个好说辞,“尊上放心……这炉鼎是老子特意寻来献给尊上的,自然不会有问题。只是为了方便伺候,老子特意喂一点迷药,无甚大碍,只要睡一觉便好。” “无大碍?”君渊垂眸看着怀中人,眉目间慢慢藴起冷意与戾气,“只要?” 君渊回身,缓步将南一抱上金阶。卫雪临心领会神,弯身挑帘,紫金流珠晃动一瞬又很快垂落,阻断了那些打量的视线。 众人面面相窥,具是震惊,那可是净莲魔尊的宝座!这炉鼎到底何德何能?! …… 此事怕是不简单。 须臾,君渊打帘而出。他缓步走下金阶,姿态闲散,黑沉魔息却随之靠近掀起一阵侵略、压迫性十足的冷意,“凤诩。你可知他是谁?” 鬼王殿下就算再蠢,此时也觉出不对,忙俯身道:“尊上恕罪,老子不知……” “原来不知。” 金纹黑靴在离他三两步的地方站定,昏黄宫灯投射出一道颀长阴影,遮笼住尚在垂首思考的凤诩。 ——难不成这炉鼎真的大有来头? 那简直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老子确实不知……” 音方落,凶戾魔息已破空袭近!迅疾悍猛,避无可避,顷刻间直接将凤诩原地提起。他下意识撑身欲挣,竟双臂剧麻,愈发勒紧,如案板鱼肉任由宰割,在这样的雷霆之力下,一丝一毫也无法反抗。 君渊冷睨着他,说:“他是本尊的人。” 犹如深昼惊雷轰响在落针可闻的大殿,掀起一阵翻涌的雷霆之怒。男人的声音明明很淡,面色仍冷若冰霜,却让众人提起心、吊起胆。 见状,一直想试探君渊伤势却未妄动的绮罗,不由暗自庆幸,“尊上息怒,老鬼向来惦记尊上,此次绝非有意冒犯,肯定有误会。不知者无罪,还请尊上宽恕片刻,先放他下来慢慢说。” “慢慢说。”君渊侧目,冷冽视线好似鹰隼般锋利慑魄,绮罗如鲠在喉,手脚发凉,瞬间忘记了接下来的话。 “本尊的人,岂能容他人随意触碰?” 他的南一。 像牲畜一样被人关在笼子里,换了衣服,喂了迷药,还发着高烧。 要如何慢慢说? 怒意如岩浆,从胸口处蔓延出一团滚烫炙火,沉寂眸底滋长起暴烈又晦暗的情绪。 凤诩只觉喉间魔息更加灼烈,好似被生生插穿一把钢锁,直到他尸斑密布的老脸浮起一层青紫,双腿打颤,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离希终于开口道:“尊上,祭祀典礼的时辰快要到了。” 随即—— 凤诩猛然被一道重力惯砸入地,溅飞四面砖石! 缓了缓,他艰难擦去满额鲜血,费力呼吸,闷咳喘气。原以为今日总算逃过一劫,转瞬,狭直透亮的雪光现于君渊手中,黑鞘金纹,龙凤圆环,刃如秋霜。 ——龙魇刀。 众人大骇,这是要诛杀……鬼王? 离希单膝跪地,求道:“祭祀典礼还需集齐众力压制魔念,缺一不可。请尊上息怒,务必对鬼王殿下留情。” 在场众人缓过神,也纷纷跪地求情。并非对凤诩情谊深重,只因净莲魔尊如此震怒,若不能浇灭这把火,谁也不知下一位倒霉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凤诩的眼底闪过一丝惧意,屈膝后退,事态发展到如今,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的预期……那可是嗜神杀佛、诡谲莫辨的龙魇刀! 君渊能登顶魔尊宝座。 龙魇刀下不知填了多少尸山血海,阴灵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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