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有光道:“景公子剑法了得,自小被云宗主以下任宗主的要求来栽培,做这个主将统领云氏门生是再合适不过了。” 云琼景不停地在瞄云文轩的表情,若是没他父亲的示意,他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当这个主将,起身一礼道:“多谢高宗主抬爱,琼景自知没有将帅之才,不敢担此大任,比起我,有光更适合主将之位。” 云琼景和高有光的知己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一个谪仙人一个君子剑,同为年轻一辈翘楚,彼此惺惺相惜还不心生妒恨,这对知己让人羡慕不已。 云琼景的这番推让倒是让高凌霄感到为难,高有光和高有德一胞双子,高有光从小到大都是各家子弟的楷模,不论是从修为,剑术,胆略,仪态,还是心性,胸怀,都比弟弟高有德好上太多,甚至可以说一个是天上星,一个是地上沙,完全没有可比性。 以前都是由高有光带领弟子下山捉妖除鬼,匡扶太平的,如今的强敌是花氏的鬼军和活鬼,不可同日而语,纵使制订了万无一失的计划,但毕竟是孤军深入,背水一战,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送死? 高凌霄连饮了好几杯金樽,他这么多年坐在仙门五大家的第二把手的位置上,此时结义大哥容钧枫身死道消,于情于理拥有仙门百家的最大话语权,况且又是巴陵天门山的东道主,在这个最需要团结一心的节骨眼上,不该有自己的私心。 云文轩道:“大家莫不是忘了,除开有光和犬子,在场的还有一位功夫了得的青年才俊。” 冉夫人给容亦行夹菜的筷子一滞,菜掉了下来。 展向松道:“不敢忘不敢忘!做出这般壮举之人,我展某人这辈子都记得他!”展向松身宽气粗,嗓音浑厚,每说的一个字都像是一道闷雷炸响。 场面瞬间安静,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慕临风斩杀了余杭展氏所有门人,虽然是除灭活鬼无可厚非,但毕竟杀的是展氏的人,作为家主的展向松免不了迁怒于他。 高凌霄对云文轩不着痕迹的报以一笑,云文轩的这句话不仅化解了他心中的纠结,也解决了目前的困难,慕临风杀了花无钺,又拥有了高手洛离,是他们对付花氏的一张王牌,即便那是他大哥容钧枫的爱徒,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大哥泉下有知想必也不会怪罪。 高凌霄道:“慕公子年少有为,杀了花无钺,断了花司辰的一条臂膀,又一人不费吹灰之力斩杀活鬼数百只,由你来当这个主将,在场的各位想必没有人不服。” 云文轩道:“我云氏门生当全力相佐,不遗余力,全听慕公子指挥调遣!” 仙门百家家主纷纷附和:“全听慕公子指挥调遣!” 云琼景道:“父亲……”为何我们云家人都要听他一个毛头小子? 他与慕临风自打见面起就百般不对付,如今还要俯身做人家的手下听从指挥,若是慕临风趁机打击报复,他谪仙人的高贵脸面往哪搁?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云文轩一个斜眼给瞪回肚里。 慕临风对冉夫人报以一笑,让她不必担心,站起来道:“多谢各位家主高看,晚辈经验不足,历练不够,主将之位还是当由能人胜任为好。” 高有德道:“既然慕公子无心于此,不妨由有德代劳,不瞒各位,江城百姓幸免于难得亏在下出的良计,各家作战的物资装备也是在下运输护送……” 慕临风第一次见人把毛遂自荐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他早在清风观就见识过高有德出色的军事作战能力,足智多谋,冷静果断,是一个军师或将领该具备的能力,关于他在这几个月的功绩也有所耳闻,多亏他的出谋划策,数十个仙门小家才得以保留,在下边的仙家里他深受拥戴,很有威望。 高有德的这番话引得众仙家的纷纷拥护,但这并不阻碍高凌霄说出那句:“闭嘴,坐下!” 任凭他再头脑精明,善于谋算,不得父亲赏识便也得不到这个机会,在仙门百家的眼中,善文不如能武,计谋不如修为,过于的精明意味着卑劣手段,为大家所不耻。 高凌霄从来不以这个儿子为豪,聪明绝顶又如何,修为不高就不配做他的儿子,世人皆以谦逊为美德,高有德在众人面前这般毫无保留的夸耀自己,就是无羞无耻不要脸面,把他高家的颜面丢尽了。 云文轩道:“听说慕公子消失过一段时间,不知是去向何处?那时被带去泗水千秋岭的年轻小辈都回来了,你是去哪里了呢?你师父尸骨未寒,你就投奔花氏,这……不太好吧!除非慕公子能给众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花无钺的手下洛离跟着你,我们不得不担忧你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花无钺。” 云文轩那一柄四君子花案折扇摇得是轻松儒雅,风度翩翩,让人想象不到这么一位清修伟岸的高洁名士,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气势凌人,咄咄逼人的话。 慕临风袖中的手指彼此搓捻着,他轻轻晃了晃脑袋,让颈后的长发能够更好地遮住后颈的黑色符文,不论是黑甲还是黑纹,一旦被人发现了免不了被当做活鬼对待,届时他要怎么护住他的师娘和师弟?师父已经不在,容家门生全军覆没,他很清楚若不是仙门百家忌惮他的实力,根本不会礼待他们三人。 慕临风很清楚云文轩这番声东击西的话意欲何为,他纵使和众人说了自己掉下万鬼坑被万鬼啃噬后昏迷不醒,自身意识在虚无世界里与鬼魂缠斗,也无人会信,人以自是,反以相绯,人从来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一个强大的同盟比起一个强大的敌人更能让人心生妒恨,因为后者是已经确定要征讨的对象,那份妒恨也因此合理且有处安放。 慕临风道:“云宗主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做这个主将便是!”做主将攻打花氏便是最好的证明自己没有反叛的最好方式。 云文轩端起酒杯敬给慕临风道:“少年英雄果然豪爽。” 慕临风也回敬一杯道:“云宗主过奖。” 一杯冷酒下肚,冰冷和灼热同时在体内交替上演,这场鸿门宴自打他进门来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任凭他怎么低调都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 这场大会从白昼开到深夜,殿厅里越坐越热,坐垫是上好的鹅毛金丝,慕临风跪坐久了只觉得燥热和僵硬,待到宴会结束第一时间就溜出去透气。 慕临风如今身份地位完全不同,作为所有仙门修士中实力最强的人,又领了主将一职,他是不是宗主都不重要了,他甚至比当个宗主更加受人尊敬,大小宗主见到他又是抱拳作揖,又是送礼讨好,小辈们见到他鞠个躬恨不得脑袋碰到地才好,一口一个慕师兄慕大哥喊得好生亲切,慕临风不自在极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阵又一阵,尴尬癌都要犯了。 他想了个好法子,索性溜到房顶上躺着喝酒,巴陵高氏不愧是天下第一金,连宴会上用的酒都是一壶价值百金,不喝完就是浪费钱可不是? 巴陵天门山高耸入云,与汉阳烟波江上同样是傍水而居,但这山这水的风景完全不同,天门山更高也更清冷,月亮显得很大似乎伸手就可以摘下来,慕临风一口一口烈酒下肚,可身子怎么都暖不起来,深夜的凉气是浸骨般的冷。 “你约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这熟悉的女声,慕临风偏头一看,下方庭院小桥上站着两人,云琼霏和高有光。 高有光附耳道:“怎么了?没事我就不能约你了?” 云琼霏急忙推开高有光,那力气小得是一步也没推动,她慌乱地四周看了看,嗔怨道:“要是被你父亲看见了可怎么办?” 第39章 醉酒 高有光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那我就只好……”他说到这里嘴角扬起一抹颇有意味的笑。 云琼霏微仰着头看着他,心中有个忐忑不安的东西扑通扑通地就要跳出来了,问道:“你就只好?” 高有光捧起她的脸,在额上落了一吻,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上传来,笑道:“我就只好拜托我父亲去你家提亲咯!” 云琼霏羞红了脸,往高有光胸口有气无力地锤了几拳,又把脸埋了进去,含羞道:“有光,你说的可是真的?” 高有光顺势搂住了她的肩头,温声道:“真的!霏霏,等到战事结束了,我就上门娶你。” 慕临风又一口闷酒下肚,心道:“这两人发展速度挺快啊,短短几个月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话说,我为什么半夜三更还要被人秀一脸的恩爱?真是扎眼,扎眼!” 慕临风翻身起来,纵身一跃轻轻落到了地上,以他现在的功力,走到哪里都跟只猫儿一样无声无息的,他又一身烟灰长衫在浓黑的夜色中十分隐蔽。 天门山上每一处院舍都熄了灯,只有一间小小的竹舍晃着昏暗的光亮。 慕临风自以为酒量极好,此时走路脚下却虚浮起来,摇摇晃晃地总想往一边倒,走的路也往一个方向偏,不知不觉地就偏往那间小竹舍去了。 这间竹舍周围一圈密密的竹子,遮得叫一个严严实实,位置又极偏,离主殿相去甚远,就是这样一间无人问津的小小竹舍里居然有烛光。 慕临风熏红的脸被夜里冷风一吹更加绯红,在他混乱迷糊的意识里,火光就意味着温暖,他的身子冷极了,跌跌撞撞地就奔着那点光亮去了。 竹舍极其简陋,窗户上没有糊纸,夜里凉风从窗口从竹间缝隙钻入,无孔不入,这门有锁,还是一条长长的缠了一圈有一圈的大铁链,慕临风轻轻一推,强劲的内力瞬间将铁链震碎,他推开门的一瞬间,风一贯而入,竹舍内的一盏微烛熄了,整间屋子霎那间漆黑一片,月光都被外边的高大竹子挡住了,透不进来。 “是谁?”一道沙哑的少年嗓音从黑暗处传来,三分警惕四分冰冷。 慕临风耸了耸鼻子,是血腥味,有人受伤了?他的眼睛能看见鬼能看见仙,但没有夜视能力,再怎么眯眼也看不见那个声音沙哑的少年。 云清言见闯进屋中来的人不回答他,就屏息凝神观察他想做甚,门口的锁是有灵力灌注还有阵法加持,居然被这个人轻易破开,看来此人修为不低,小心谨慎为上,毕竟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动弹不得,案上鱼肉。 他因为迟迟不肯回归云氏,被众人视为嚣张跋扈,目无家规,因此被罚关于此处,云氏子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借着略施小戒的名头加以鞭挞之刑,还用剑在他身上刺字玩,刺的都是一些污秽辱骂之词,云氏剑法与众不同的一点在于,在人身上划出的每一道口子此后再无愈合的可能。 他现在身上还绑着缚仙索,面对深夜的不明来人,只能盼着对方并无恶意。 慕临风的修为高到可以隐匿自身气息,云清言一片黑暗之中根本摸不清楚对方在哪儿,而云清言身上的血气就像是盏明灯,慕临风轻而易举地就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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