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邀将文件夹递给他,解听免没接。 握着方向盘的薛临:“?” 他往后仰了仰,看清楚了徐邀,诧异道:“俞西客,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徐邀笑了笑,但因被蒙在口罩中,显得很沉闷:“被解总骂了一顿,觉得太羞愧了,一时情绪没有抑制住。” 薛临皱眉,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平时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俞西客也没落过下风啊,怎么这一回解听免说了他几句就哭了呢? 解听免转过脸庞,抬手将文件夹接了过来,淡淡地说道:“让你毁墓都没哭,我说你几句就受不了了?” 薛临:“!!!” 我去,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毁墓?这么刺激的吗?解总,您和俞西客真的是普通上下属的关系吗? 徐邀捏了一下鼻梁,顺便将口罩再往上拉了拉:“毁的又不是我亲人的墓,有什么好哭的,更何况不也没毁吗。” 他微不可查地后退了几步:“解总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去做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公司了。” 解听免朝他摆了摆手:“没有了,你走吧。” 徐邀便打算离开了,可他刚抬脚两步,解听免就将他叫住了:“等一下!” 徐邀回头望过去。 “你……”解听免抿紧了唇,慢慢吐出,“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我指的是具体日期。” 徐邀抬首望了一下天际,万里苍穹一碧如洗,冬日里光秃秃的枝丫突兀又孤零零地耸入高空。 他低下头,和解听免对视:“不知道,具体日期我给不了你,有可能是这个月底,也有可能会再待一段时间,但或许……就在明天,反正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好说。” “不过您放心,”徐邀笑了起来,虽然口罩挡着,可是翘起来的眉梢也能表现他的心情,不过是否真心就不得而知了,“无论是哪一天,我一定会提前告诉您的,毕竟还需要您过目一下我的辞呈呢。” 话毕,不等解听免的反应,也不看解听免的神色,彻底转身离去。 薛临注视着他拦下了路边的出租车,小声咕哝:“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和早上不太一样了呢?感觉……要悲伤难过了许多。” 哪里是感觉,这简直就是昭然若揭的事情,只要长了眼睛就能觉察出来。 解听免闭了一下眼眸,捏紧文件夹,道:“下车吧,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赶紧速战速决。” “嗯。”薛临收回视线,赶紧跟上解听免。 回来后,解听免就闷在了办公室处理工作事务,等他再抬头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这栋楼喧嚣的声音也降下去不少,今晚不需要加班,大部分人已经下班回家了。 薛临得到解听免的允许后也回去了,徐邀因为没有工作,所以有大把空闲的时间。 他回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了很久,从白日到夜幕降临,就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其实他瞳孔都是失焦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就一直在发呆,不过说得准确点,是在思忖一件事情。 他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辞职。 在解听免询问他的时候,他道出“明天”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是随口一说的,是真的有过这个打算,尤其是在他发现了解听免写下的观察日记之后,这个想法就愈发强烈。 他很感动解听免曾为他做过的一切,但是,那都是曾经了、是过去时了,他即将要有自己的家庭,他确实不该再留在他的身边了,即便解听免并不知情真相。 他之前还想等到解听免结婚的前不久再辞职,不过恐怕是不能等这么长时间了,他待得越久,就越不想离开,就更想再看看解听免。 殊不知,这段在听愈的短短一个多月,是他最开心的时光。 每天和解听免吵吵架、斗斗嘴,两个人都一起跳脚互怼,虽然时常因为解听免是上司而他只有被压迫的份,但他还是觉得这是最快乐的光景。 他本来还依依不舍,想再多赖一会儿,哪怕只有几天也好。 可是,不行了,真的不可以了。 这段时日,他都是当作倒计时在过的,没想到,现在沙漏这么快就到了底。他不甘地竭力晃动沙漏瓶,可就是摇不下一粒沙子,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在最后走之前,知晓了解听免为他做过的这一切,也没有遗憾了,他也该满足了。 也许他会嫉妒张南阅,羡慕这个陪解听免最后走过一生的这个人,可是他能在过去,得到那一份只独属于他的感情。 缺憾已满,再有挂念、不愿、难舍、无奈、孤单、心酸、沉湎,那也只会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和解听免无关,他会自己消化溶解,即便时间可能要很长很长…… 他放弃了,主动将浓烈变成悄无声息。 “解听免,经年过去,我还是那句话,”徐邀抬眼,望向了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轻轻呢喃,“愿你幸福顺遂、平安喜乐。” “还有……” “能再醒来见你一面,我已心满意足,不敢贪恋奢求太多。” “当然,如果还能有一次选择,我愿再也不要醒来。” ——看见你身旁已经有了别的爱人,这比杀了我还要痛苦。 而这一句,徐邀只敢悄悄地隐匿在心中默念。
第70章 N—囿于樊笼 徐邀想通后,决定不再举棋不定了,打算现在就开始写辞呈,明早再来公司打印,然后直接交给解听免。 不过幸好解听免一直对他的工作能力有所存疑,所以交给他的任务基本也会让薛临再掺一脚,因此他就不需要像其他员工一样还得提前一个月交接工作,他可以非常麻利地直接打了辞职报告走人。 只是想来也是辛酸,解听免在工作方面,居然就从未信任过他。但这也在他意料之内,毕竟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解听免,虽然性情有所改变,可在其他方面,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徐邀将电脑开机,点开文档,刚打上“辞呈”二字并居中,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外卖送餐。 他这才想起来半个小时前点了晚饭的,便带上手机乘坐电梯下楼了。因此,就没看到在他离开后不久,从另一部电梯中走出来的裴遇生。 徐邀拎着外卖上楼,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正准备打开饭盒,忽而听到了办公室内传出来的交谈声。 他屏息听了听,发现居然是裴遇生的声音。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裴遇生和解听免经常因为公事会有交流,所以徐邀便打算继续吃饭,可是下一刻,他又听到了张南阅的名字。 不得不说,这三个字对于徐邀来说和警铃的区别也不大了,他拧眉思索了少顷,将饭盒盖回去,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开始偷听起来。 裴遇生扫了一眼窗台上的百合花,感慨:“幸好你总算是走出来了,想当年,徐……” 他垂下眼睛,瞧见解听免握笔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一下,便改口道:“他刚走的时候,你活得跟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了。” “学校也不去了,就躲在他曾经住过的那套房子里。每天抽烟喝酒,高考也没去,还是你妈得知班主任的消息赶过去的,骂着把你撵去考场了。不过已经错过第一天了,而且你也无心考试,成绩自然不忍直视。” 裴遇生呼出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现在看你放下了心结,也接受了张南阅,解听免,真的是太好了。” 解听免将笔帽盖上,丢回了笔筒中,朝裴遇生瞟过去:“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提前了陈年旧事?” “就是昨晚裴些偶然间和我聊上了,”裴遇生笑了一下,“他说他想……他了,也有点替他感到不值。” “明明当年裴些也是很喜成乐见的,也不知为何最近怎么突然改口了。于是我昨晚没忍住帮你说了几句话,然后裴些就气呼呼地把我赶出来睡了,我就是想来找你诉苦一下我昨夜睡了一晚上沙发的悲惨经历。” 解听免皱起眉,缓缓吐字:“裴些突然改口?” 门外的徐邀骤然心跳一紧,咬住牙关,想把裴些拖过来暴打一顿。 裴遇生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也不算是改口,他以前也经常动不动就为‘他’打抱不平,我都习惯了,就只是昨晚说得令我不舒服了些。” 徐邀轻轻呼出一口气,无声地拍了一下胸脯。 解听免眉头舒展,轻笑了一声:“多谢你帮我说好话了,也难为你睡了一晚上的沙发。” 裴遇生双手抱臂,陡然肃容道:“对了,张南阅知道你身上伤疤的由来吗?她有……亲眼看见过吗?你不怕……吓到她?” 伤疤?解听免身上什么时候有了伤疤? 徐邀蹙眉,手心紧握成拳,挪动步子凑近了一点,附耳于门上。 “她还不知道,没见过,”虽然倏然被提起了那段尘封已久且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解听免的神色却没有多大浮动,不咸不淡道,“找个时间我会亲自和她说明的。” 裴遇生感叹道:“当年你妈打得也太狠了,真是下了死手啊,一点也没留情面,后背全是血。要不是把你送去的是你家名下的医院,估计医生都要报警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妈的做法,任何母亲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居然是同性恋,肯定都会接受不了的。你妈当年撞破,回来你就挨了打,也不知道当年有没有为难徐邀。” 他下意识就顺口说出来了这个如禁忌一般的名字,反应过来后浑身一凛,赶紧去打量解听免的神色。 还好,并没有失态,只是沉了一下脸而已,那应该还不至于将他五马分尸。 徐邀闻言,烙印在记忆深处难以磨灭的画面骤然浮现——那个女人找上了他,对他说的话语,以及……给他的狠狠一巴掌。 明明已经隔了十几年了,但仿佛还是能感觉到那个猝不及防的疼痛,徐邀捂住脸,猛然阖上了眼睛。 “应该没有吧,”解听免揉了一下眉心,“‘他’没有和我提过,而且我看‘他’的神态,也没瞧出什么异常。” “‘他’没有异常,那‘他’看出你的异常了吗?”裴些锁着眉头,“你也真是刚啊,说和家里断绝关系就断绝了。我也不敢相信,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居然会沦落到去便利店打工来赚生活费,你那段日子……到底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徐邀直接滑落在地,面色惨白。 这些……解听免从未和他提起过。 他咬紧牙关,骨节泛白,狠狠扒着冰凉的地面。 他神色狠厉地盯着面前的这扇门,如果不是承担不了暴露身份的后果,他一定要冲进去质问他一番。 好意思夸赞他演技好?某人的演技才真是不遑多让啊,同他相比也是平分秋色了。他居然到死的那一刻都没瞧出来解听免有过落魄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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