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娶妻了?”柳玉竹压抑着悸动,努力想要冷静下来,眼底带着明知渺茫,却还是忍不住浮动着的希冀。 王武微微蹙眉,似有些不理解:“带你回霄州和我娶妻并不冲突......你以为我带你回去,是想让你做正妻?” 柳玉竹心狠狠一沉,那鲜花来不及绽放迅速枯萎了,眼底的希望彻底消失。 他眉目清冷淡然,亦如初见。 柳玉竹眼底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唇角弯弯,他道:“我本是徐家妻,何必做王家妾呢。” 王武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语调晦涩,心中居然下意识不自觉地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嘴里却说着:“你这是想逼我娶你?” 但是不成! 他爹娘断断不会同意,柳玉竹是个寡夫,还是男人,就算是能生孩子的男人,可是没有哪个体面人家会让哥儿当正室! 柳玉竹却只是收敛起昙花一现的笑容,面容冷漠,伸手将价值不菲的平安扣轻轻放在桌子上:“王大公子,我没有那个意思。这个东西还给你,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王武心脏倏然一疼,盯着那个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平安扣,眼圈泛起了红,旋即抬头死死瞪着柳玉竹,脸色凶狠可怖。 “您不必这么看着我。我宁愿守一辈子寡,也不会和你去霄州,一辈子见不得光。我命薄福浅当不起王大公子抬爱......此后,你在霄州,我在安溪,再不相见。”柳玉竹语气平静无波,但是这种平静下,却是快要将他淹没的酸涩和悲伤。 “从一开始,若不是你逼迫于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徐耀祖。他救我于危难,是我的夫君,你陷我于不义,是我的奸夫。以后我会好好守着他......所以,王武好聚好散吧。” 王武能五日对他不闻不问,他差点死在那个雪天里,现在他又以这般施舍的姿态来折辱他,他不能接受。 若是不曾察觉他犯贱地对王武对了心,柳玉竹也许会欣然接受他的提议,然后一辈子做个玩物,或者是拿到自己的卖身契,学得一门手艺远走高飞。 现在,就算明知王武离开后,他结局已经注定,却也绝无可能答应他去霄州。 柳玉竹他没什么风骨,是个卑鄙又不被上苍庇护的可怜虫。他不守妇道,谋杀亲夫,甚至不敬神灵,夫君尸骨未寒,在灵堂之上和奸夫苟合。 但是柳玉竹却有那么一点稀碎的自尊,他宁愿死,也要守着心中那点自尊。 王武将那平安扣狠狠摔在地上,霎时间玉四分五裂,他猛地站起来,走近柳玉竹,柳玉竹不闪不躲。 王武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他愤怒地看着他:“柳玉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玉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脚尖踮起,配合他的动作,不至于让自己太难受,表情一瞬不变。 “你想做我王家长媳?你扪心自问你配吗?”王武心中撩起一股愤怒,两人都挑着对方的心窝子用力刺。 柳玉竹额间青筋凸起,听见这话,眼泪从眼尾滑落,目光越发冷漠。 王武盯着他眸子,眼神冷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王武的妻子必定是高门贵女。断然是位洁身自好、天资聪颖、容貌卓越的贵女!” “而不是如你这般不知廉耻、人人皆可逼/奸的娼妇!” 柳玉竹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如同那被摔碎的平安扣,怎么拼都拼不好了。他清丽的样貌逐渐冷漠,他不再挣扎,任由王武掐他。 王武却在这时松手了,他脸上愤怒依旧,却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再多言。那说出口的话,仿佛锋利的刀子,同时穿透了两个人的心脏。 柳玉竹看也不看他,抬脚往外走去。 王武赫然叫住他:“柳玉竹!” 柳玉竹脚步一顿,背影决绝冷漠。 “我今夜便会启程回霄州。” 柳玉竹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武望着他的背影,目眦欲裂,抬手将手边的桌子掀翻。王小柱连忙冲进来捡灯,等再回头时,便看见王武的背影往徐家相反的方向走了。
第78章 寡夫21 在安溪村内, 对于失贞失节的妇人来说,若是族内无人追究,或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若是被夫家追究, 那便会被杀鸡儆猴, 严惩不贷。 所以当知道王武离开安溪村的消息后, 徐大根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连徐家的脸皮都不要了。 当里正李正风知道这一消息后, 先是震惊, 然后便找了柳玉竹来宗祠里,因为徐家已然没落,便求了里正。 李正风看着柳玉竹那张清丽非凡的脸,心中微微一叹,若是柳玉竹是女子,想必那也是村里头一份的漂亮。 “你公爹道你不守妇道,亡夫尸骨未寒,便找了奸夫苟合?”李正风做好了柳玉竹会进行反驳的准备,顺便连怎么逼问都想好了。 柳玉竹站在安溪村的宗祠内,身后大雪未停, 面前摆放着各种牌位,都是安溪村的村民, 祠堂修得很大,摆放着铜色佛像, 正悲悯地看着世人。 徐大根和徐氏便站在他旁边, 李正风还有另外两个老者坐在主位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正风想着徐大根之前到底也算是体面人家,如今却撕破脸皮, 也要指认柳玉竹偷人,想必事出有因。 他默默思考着这柳玉竹就算否认也必须严查,以示公正...... “是,公爹说得对,我没什么话辩驳。”柳玉竹面容冷静,供认不讳。 祠堂内安静一瞬,随即响起徐氏的尖叫声,她朝着柳玉竹冲了过去,抬手就想要打他。 柳玉竹往后退了半步,徐氏的巴掌落了空。 徐氏瞪圆了眸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的?当初我们就不该买下你!就该让你被人牙子买到青楼去。让你早早得脏病去死......” “安静!”主位上的老者说话了,顺势敲了拐杖,犀利的目光像是能穿透柳玉竹的皮肉,抽出他的筋骨。 柳玉竹不闪不躲地对上他的眼睛,黑眸平静,便听见老者慢慢说道:“与你苟合的奸夫是谁?” “......”柳玉竹半晌后,垂下眸子,一副并不打算多言的样子。 李正风皱眉,厉声呵斥道:“你既已经承认了罪行,死到临头,为何还要包庇奸夫?快速速说来。” 安溪村对于奸夫的处置并不重,却也会小惩大诫。 柳玉竹并不开口,狐狸眼显得清冷又漠然,徐大根猜到什么,脸色变化莫测,最后抿着唇,保持着沉默。 “你可知在安溪村,若是妇人不洁,是要沉塘的。”老者声音沙哑,眸光嫌恶,像是在看令人反胃的东西。 柳玉竹闻言,脸色苍白一分,嘴角抿着,只是沉默笔直地站在那里,瞧着颇有几分骨气。 “好,你既然已经供认不讳,那便按照村里的规矩来办。徐氏,去将你家耀祖的牌位拿来。”李正风满身威严,表情冷肃,看着柳玉竹:“罪妇还不跪下。” 柳玉竹慢吞吞地跪在地上,视线落在几人的腿上,神色黯淡。 “你要在这祠堂里抱着夫君的牌位跪上一天一夜,向佛祖忏悔,以求亡夫的原谅。” 下一步,便会让村里的妇人拿着棒槌对柳玉竹进行鞭挞,以示贞洁的珍贵,以及破坏这一规矩的惩罚,让村中妇人引以为戒。 最后便是沉塘,清澈的母河水洗涤他满身污浊,干干净净的进轮回路。 柳玉竹跪坐在地上,抱着徐耀祖的牌位,祠堂内只剩下他一个人,门外还守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是对他的警告。 他微微抬头,看着掉漆的铜像,对上佛祖的眸子,冷淡的脸庞上出现一丝笑意,他毫不避讳、直勾勾看着佛像。 “我曾经求过你好多次,我在柳家吃不饱饭,每天挨打的时候。我便求你让我能不饿肚子。” “爹爹要把我卖掉,我也求你,让我留在家中。后来在人牙子手中的时候,他每日欺辱我,我求你帮帮我。” “在徐家,徐耀祖差点将我弄死的时候,我求你能惩罚他......好多次,但是你好像看不见我受的苦。” “他们要我向你忏悔,可是你从未帮过我,我为什么要忏悔?我不觉得我错了,我没错,我没有错......” 柳玉竹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底的神色执拗,手中的牌位有些冷又有些硬,他低下头看着徐耀祖的名字。 手指轻轻拂过徐耀祖的名字,柳玉竹低声喊了一句:“夫君啊。” 徐耀祖没办法回应他。 柳玉竹有些无助地对着牌位轻声说道:“如果不是王武逼我,我不会......我不会这样的。真的,我不想这样的。他很坏,我也很蠢。” 外面冷风呼啸,从门外直直吹进来,衣角被冷风吹了起来,柳玉竹眼眶泪珠在打转,他抱着徐耀祖的牌位,抱得紧紧的。 猛然回首,他开始害怕了。 他害怕死亡,也害怕徐耀祖做鬼也不放过他,那所谓的勇气,全数消失。 柳玉竹原本就不是什么果敢的人啊。 他胆战心惊地跪了一夜,脸色煞白,眼神恍惚,祠堂外涌进来几个大汉,将他拖了出去,雪停了,在洁白的雪地里放着一条突兀的长凳。 上面似乎还带着前人干涸的褐色血迹。 柳玉竹开始挣扎起来,他用力地想要掰开他们的钳制,嘴里低声说着:“不要绑我,不要绑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他被按在长凳上,手脚都被绑住,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牲畜。 然后雪地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声音叽叽喳喳的,他在中间趴着,肩膀被人死死按住,他听见李正风说话:“徐家柳氏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他被公开处刑,柳玉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正在小声说着:“啊?真的假的,柳氏偷人啊,我一瞧便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原来男人也偷人啊!真是下贱咯......” “活该啊!真给我们安溪村丢人啊......” “买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柳玉竹头低着,眼泪从眼眶溢出来,他死死咬住毫无血色的唇,感觉自己在被凌迟,神情逐渐变得绝望枯萎。 然后每个女人拿着扁担或者别的木棍打在他身上。 柳玉竹崩溃哭出声来:“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呜呜呜呜,我不该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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