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飘到了晚上才正式和沈鸿沟通这个事情,傍晚的时候沈鸿应该已经听见了来龙去脉,但一句就没有主动来问他,林飘以为他会问,结果等到了晚上自己先等不住了,站在沈鸿的房外看着里面灯火透出来的光亮敲了敲窗。 “沈鸿,我收女学生的事情怎么你都不问一下。” “嫂嫂做事有自己的思虑,总不会出错,我在院子里的时候已经听见全部,没什么需要再问的。” 林飘张嘴还想说,就听见沈鸿道:“嫂嫂,现在夜里外面凉了,你进来说吧。” 林飘一听自然走了几步推门进去,他可从没想过避嫌两个字,纯粹只是因为觉得长话短说不需要进房间,既然沈鸿叫他进屋坐,那他就进了屋子到沈鸿的炕边一屁股坐下了。 毕竟屋子里除了炕和炕桌,其他桌椅板凳都是收在外面的堂屋里的。 “我想听听你对这事的意见和安排,虽然说挂在我名下,那些简单的经书我天天听着你们念现在也大多会念了,但实际上还是跟着你们的课在一旁听。” “沈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林飘看沈鸿在自己坐下来的一瞬间表情就凝滞了,那个眼神抬起来,有一瞬间的震惊,但很有又消失成了平静的一张脸,仿佛只是一瞬间的涟漪转瞬平息,林飘想再次捕捉他的表情却发现没了丝毫痕迹。 林飘并不知道,怕嫂嫂受寒请嫂嫂进屋说,但嫂嫂一屁股坐在了他的炕上,对一个自律守礼森严的小少年来说冲击有多大。 僭越啊僭越…… 不过他的嫂嫂不像别的嫂嫂,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林飘不墨守成规,不死守规矩,想到什么做什么,喜欢摸他头,揉他脸,困的时候还会靠着他睡觉,现在坐他的炕似乎也很理所当然,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如果不谈规矩和叔嫂之别,他是喜欢嫂嫂手掌心中温暖的感觉的,他已经不记得爹和娘还在时是什么样了,大哥也不会这样亲昵的对待他。 很温暖。 沈鸿想了想:“其实没什么好安排的,就和普通学生一样,让她挨着小班最末的角落坐,跟着小班的进程走就行了,根据学习的速度向前调整位置,只要处在差不多的位置,左右的人学习的就会是差不多的东西,然后嫂嫂你稍微多看顾着,免得闹出什么事就行。” “行。” 两人稍微商量了几句,对这事的观点相同没太多需要说的,林飘起身:“那我回屋了,你也早点睡。” 沈鸿点点头:“鸿知道了。” 待到林飘离去,门被带上,沈鸿看着烛火下被褥上那块坐过的细微皱痕,无奈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夜里万籁俱静。 第二天一早,英嫂子用一个大篮子装着满满的口粮,她男人跟在身后提着擦洗干净的小桌子和小板凳,他嘴可犟,非说不觉得好,但早上她要来的时候还是自己把桌椅提了起来,一声不吭的走在她身后。 英嫂子牵着娟儿,早上务农的人扛着锄头出门,或者是上山捡柴禾存着,路上见着他们三个都是瞪大了眼睛。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这阵仗他们要是没见过还好,就是见过才这么震惊,这样拎着桌椅板凳带着粮食,不就是要去沈鸿那里读书的架势吗?可这他家又没有男孩儿,手边就牵着一个娟儿。 英嫂子满脸笑容:“娟儿去沈鸿哪里,林飘教,也不算读书,就是去瞎听听。” 等到了沈鸿家,林飘正好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她已经把小孩牵过来了,顺手就把人把二婶子家里牵。 小孩怯怯的,英嫂子一个劲的推他:“这就是我姑娘,叫娟儿,快去,快去,拉着你小嫂子,以后听小嫂子的话,要不听话我可抽你。” “娘,知道了。” 英嫂子和他男人把东西往院子里一安置,有和二婶子交接了一会,英嫂子一看四周的孩子早上都在剥鸡蛋吃,自家闺女也领到了一个,连忙一拍脑袋:“哎哟我都忘记这回事,明儿我再送些鸡蛋过来,我家鸡不多,但一天一两个还是有的,我到时候隔几天来送一次,你们不要嫌麻烦才好。” 二婶子站在灶后面捡红苕,十分爽朗的笑:“怎么会,这么点事就麻烦了,那不要活了!” “是,那我回去忙家里的活计了,明天再过来,这孩子就扔这里麻烦婶子了。” “算什么麻烦,快不要说这种话了。” 说了一会客气话英嫂子才和她男人从二婶子家出来,一出了门英嫂子就感慨的道:“你瞧见了吗,你看二婶子现在的样子。”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我盯着寡妇瞧什么,你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了啊。” “我说你瞧见二婶子现在过得有滋有味的样子了吗,以前二婶子也是这么一个人,但时不时也总是发愁发苦的,这林飘在里面一盘弄,这日子也红火了,沈鸿也过得舒坦了,二婶子也天天高高兴兴的,大家瞅着都快活。” “你一说还真的,我看林飘也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但他日子就是过得红火舒坦,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两人边聊边回家,一路上也没聊出个什么头绪。 娟儿在林飘这边,林飘已经开始教她念和认三字经了,手里的教材是拿的沈鸿最先的那一份模板竹简,字体清瘦漂亮。 林飘打算自己先教两天,等到打下一点基础了再送到小班去旁听。 娟儿看着比玉娘还小,但却没有玉娘的好奇和调皮劲,他念她就跟着念,他写她就跟着学,人很乖巧安静,一开始还很怕生,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她比划稚嫩,记得不算快,但一个字连着写七八遍也能记住笔画了,也能对上是嘴里念着的哪个字。 都说温故知新,林飘虽然会读会背,但完全不会写,在教娟儿写字的过程中给自己也上了一课,一个上午下来头昏眼花的。 救命……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连字都要一笔一划的重新记忆,写着写着一个不注意就写成简体了。 读书好难。 林飘这边头晕眼花,没一会就听见二婶子进来和他说:“飘儿,外面有人找。” 林飘站起身,让娟儿继续写字不要停下来,转头走向二婶子:“婶子,是谁啊?” “你说还能有谁,李守麦啊,打了兔子送过来,你看你要不要去收吧。” “可不可以只收兔子不见人……” “那你可想得美,那样李守麦就变成兔子了,红了眼要咬你。” “噫……” 别人都是为爱红眼,李守麦不能够为兔子红眼吧。 不过李守麦来的次数最近有些多了,林飘不打算收他的东西,但也觉得他们需要好好说一说这个事情了。 “那我去外面见他,和他说清楚叫他别来了。” 林飘出了院子,看见外面提着兔子的李守麦,李守麦见他出来了,提高手里的兔子给他看:“现在秋天的兔子都养了秋膘,一个个肥肥的可好吃了,你爱吃我就想着给你送过来。”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尽量别来找我。” “林飘,我已经很尽量了,而且我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我不是想着给你送兔子吗。” “你这样往我这里跑,人家会怎么说你知道吗。” “那你就把东西收下把门一关,我这一会就回去了,拢共就没见多久别人还能说什么。” “你真是……”林飘无奈了,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死缠烂打。 “对了,我爹前两天看见一只狍子的踪迹,就在这一带的山脉里,要是抓到了我再送袍子肉来给你吃。” “等等,有狍子?” “有啊,虽然少,但在山林深处山脉交接的地方还是能见着的。” “我不需要你送,我买。” “你买我不卖。” “你别闹!” “我没闹。” 林飘捏紧了拳头,这种幼稚小学生的对话真是让人拳头发硬啊,再扯下去感觉永远不会有尽头了。 “随便你吧。”林飘转头往院子里走,利索的把李守麦关在了门外面。 李守麦提着兔子喊了一会:“林飘?二嫂子?!二柱?!” 结果里面没有一个人应声,他站了一会,最后只能提着兔子丧气的走了。 院子里二婶子连连摇头:“要我说这李守麦也不错,个头也不错,长得也板正,他是常年打猎的,还有一个好身体,他最近往村子里跑,不知道多少女子哥儿见着了心动呢,怎么你就一点也看不上。” 二婶子的话稍微转译一下,个头高,长相不差,身材还好。 “不成不成,我这有沈鸿呢,婶子你怎么老劝我改嫁啊,这可不应该啊。” 林飘心想那是长相和身材的问题吗,那是前途问题啊,寡嫂这个职业可比媳妇有优势多了,他年纪轻轻要是英年早婚就失去完蛋了。 “唉,你不知道,现在入秋了,等到了冬天还是被窝里有个人暖和。” “婶子,不要节省柴禾,多烧炕。” “……” “你总沈鸿沈鸿的,你小叔子还能给你暖被窝不成。” 林飘捉狭的一笑:“那我赶明就把沈鸿捉去暖被窝。” 二婶子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胡话:“玩笑话也不能这样说,万一被人听了去你可怎么办,以后咱们都不说这个了,听见没。” “行行。” 李守麦那边提着东西回去了,一路上见着他的年轻男女都忍不住多看一眼,一个是看人,人长得端正又高挑,另一个是看兔子,兔子那么肥那么壮,皮毛也是又厚实又密,攒着毛天冷了做个帽子或者围脖领得多暖和啊。 两个年轻哥儿正站在门口闲聊,看见李守麦经过都忍不住叫他名字:“李小哥,又给林飘送兔子呢?他又没收?” “林飘那儿学生那么多都会打猎,却不缺这一个两个的,我看你要不换个人送算了。” 两个哥儿淡笑的看着他,也不说其他,只是望着他,李守麦见他俩这样的神情笑了笑,想说那送给你俩吃吧,但转念一想这个事情不给林飘听到还好,要是给林飘听见了他的东西就更送不出去了,这东西可不能乱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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