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 沐玄清僵硬地捧起雪莲,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只不过是留下来看个热闹,完全没想到事情进展神奇,突然之间这人人争抢的雪莲就成了没人要的东西, 天上真的掉下来馅饼,还正正好砸在她的脑袋上。 “可、这、我、那个……” 沐玄清语塞词穷,脑子里空白一片,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翩翩少年郎现在瞪圆了眼睛,看起来便多了一点女儿家的娇憨,陆尘远忍俊不禁,嘴边流露出一丝笑意。 沐玄清恋恋不舍地看一眼雪莲,一咬牙,把它往前一递:“这雪莲,我不能要。陆侠士拿去给莫侠士治伤吧。” 这一路上她根本没出多少力,先前还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进山谷,无功不受禄, 池子里还有很多雪莲,她可以自己再去采一朵。 “别担心,拿着吧。” 说罢,陆尘远揣着两只手去找莫影寒。 沐玄清眼看陆尘远渐渐走远,她捧着雪莲,深深一鞠躬:“陆侠士的恩情我沐玄清记下了,他日陆侠士但有所求,哪怕赴汤蹈火,我定全力以赴,报答赠药之恩!” 陆尘远摆了摆手, 随手之劳,哪用得着小姑娘为他出生入死了? 沐玄清拿出提早准备好的木盒,欲将雪莲收纳其中。 “草木自土壤中生长,浊气重。只有玉制之物才能保雪莲药效不失。”鬼见愁不知何时来到沐玄清的身边,递出一个制作精美的玉盒。 不等沐玄清道谢,他已闪身来到陆尘远的面前,上下打量几眼莫影寒,道:“我看这位气息不稳,脚步轻浮,似是有伤在身。” “是受了内伤。”陆尘远点头。 说起来,其实当初邓季同引他来天寒山,是为了能寻到鬼医鬼见愁给莫影寒治伤来着。 只不过,他印象中的鬼医长袍鹤氅,羽扇纶巾,论风姿丝毫不比奕鸿差,和眼前的糟老头子半点对不上号,他疑惑之余没敢轻举妄动,用记忆中的办法求鬼医出手。 不成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鬼医主动来问,陆尘远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眼含期待看着鬼见愁。 只听鬼见愁道:“我自认医术尚可,你要是不嫌弃,让我来看看吧。” 陆尘远大喜:“如此,在下谢过先生。” “不比如此,”鬼医摇头,“我只是听了你的一席话,心有触动,仅此而已。今日连番混战,消耗甚多,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一晚,养一养精神,剩下的,明日再说吧。” 鬼见愁领着众人穿过那一池泉水,向谷内走了一段。 路的尽头,赫然立着一座茅草小屋。 陆尘远一阵讶然。 这小屋位于山壁之下,与周围的草木浑然一体,是以他方才远眺时没有看到。 鬼见愁淡淡解释一句:“我偶然寻得此谷,便在此地隐居。” 天寒山顶常年风雪不散,冷入骨髓,人迹罕至,是一处独居的圣地。 陆尘远:“……” 这么说来,他们这些寻宝人是千里迢迢跑到人家家里扰了人家的清净啊。 “各位随意就好。” 丢下这句话,鬼见愁如出现时那般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哪里。 奕鸿在屋里寻了个地方静坐调息。 沐玄清将收着雪莲的玉盒放好,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和衣而卧,也准备休息。 陆尘远并无困意,在安顿好莫影寒后走出门,在山谷转悠一圈,将目光投向了池子里的游鱼。 这些天风餐露宿,饿了只能啃干粮充饥,任莫影寒怎么变着花样的烤干粮,那干粮就是干粮,能充饥,不解馋。 这些鱼在天寒山没有天敌,一个个油光水滑,光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陆尘远忍不过肚子里的馋虫,说干就干,脱下鞋袜挽起裤脚和袖子,准备用自身的无上神功徒手捉鱼,给他的肚子加顿餐。 他踩在水中,全神贯注盯着游鱼的动静,等到水波平静下来,被吓跑的鱼一甩尾巴,不紧不慢游回他的身边,然后瞅准时机迅速出手。 飞溅的水花扑了满脸,陆尘远只感觉手上一轻,再看时,受了惊的鱼已经飞驰到九霄云外。 “公子?” 陆尘远闻声望去,看到了站在岸边的莫影寒。
第26章 你的命属于我 明月当空, 潺潺清泉之中早已不见游鱼的踪影,陆尘远 йāиF 拿袖子抹干净脸上的水珠,走到岸上, 捡起扔在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穿回身上, “你怎么来了, 不是在休息吗?” “我……看到公子不在,就来寻公子。”莫影寒还记得恩人在生气,不敢与恩人对视,只低了头, 看着粼粼水光中恩人的倒影。 常年累月刀口舔血, 他睡得很浅, 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过来。方才浅眠片刻,醒来时只看到打坐的奕鸿公子和闭目养神的沐玄清姑娘, 没有在屋内找到陆尘远, 他便出门来寻。 陆尘远沉默地点头。 莫影寒眼尖的看到水中没有没脑乱窜的鱼,小心地问:“公子可是要吃鱼?” 陆尘远摇头。 本该最为熟悉的两个人, 一时竟是无话可谈。 山谷之内温度适宜,莫影寒出来时没有再披那件笼罩全身的斗篷,身上只着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装,一头黑发尽数拢在一起, 扎成高高的马尾, 于是陆尘远微微侧首, 就能看到这人脖子上未愈的剑痕。 “……还疼吗?” 这话问得突兀,莫影寒一时没反应过来,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等他看到了水中倒映出的恩人的目光,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伤口,低声回答:“不疼。” 确实不疼,如果不是恩人提起,他几乎要忘了脖子上还有这么一道伤。 齐轩当时只想抓一个人质胁迫恩人,没想着杀人,因此下手极有分寸,只是割破了他脖颈处的一层皮,没有伤及内里的血脉,放着不管这么长时间,伤口早已经止住血,只留下一道带着麻痒的红痕。 莫影寒收回手,眼神一闪,咬着唇内的软肉,屈双膝跪了下去。 陆尘远后退半步,皱起眉,道:“这是做什么?” “我、实力不济,被齐轩虏、虏为人质,用来威威、胁公子,害得公子以身涉险……”莫影寒低着头,吞吞吐吐,一句一句诉说自身过错。 事实上,他的罪状远不止他说的这些, 他在山脚下对人动刑,污了主人的眼, 他不自量力追随恩人,还要恩人一路相护才能平安攀上天寒山顶, 他出身御影门所作所为皆不容于世,却还厚着颜面跟在公子身边,险些被齐轩认出身份,给公子带来麻烦…… 当初有多欣喜于公子赐名给他、允他同行, 现在就有多痛苦于他明知不配却还不想离开。 他出身御影门,而御影门已毁,在他进入御影门之后,曾经的亲眷也早已无人在世。 天大地大,除了以报恩之名跟着公子,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容身。 莫影寒弯下腰,额头抵着泥土,摆出御影门中最标准不过的请罪姿态,满心卑劣的念头到了嘴边,化作一句,“求公子责罚。” 他实在、实在是不想离开, 于是就只能请罚, 期待用痛苦来平息公子的怒火,用鲜血洗刷自己的过错, 而等到一切终了,他还能被允许留在公子身边。 陆尘远垂下眼眸, 皎皎明月高悬于空,清冷高洁的月辉洒落,勾勒出那人再卑微不过的跪影。 “被人拿剑架在脖子上又不是你的错,你先起来。” 莫影寒纹丝不动,再一次恳求,“求公子责罚。” 他的语调中隐隐带着绝望的泣音。 陆尘远沉默了一下,掀起衣摆蹲在莫影寒的面前,耐心地解释:“我之前是有些生气,可我气的不是你被齐轩抓住,被他当成人质用来胁迫我。” 进入山谷之后,先是忽遇黑衣人,紧接着对战奕鸿,再然后是决定仙草雪莲归属,鬼医承诺帮阿影治伤,一连串的事情之后,他心中翻腾个不停的怒火早已经被冲得七七八八。 如今冷静下来之后,他的心底剩下的,就只有对眼前之人的怜惜,和对莫影寒弃自己生命如弃敝履的忿忿不平。 他看过莫影寒的生平,那薄薄的一本册子,字里行间浸满了散不去的血腥和苦痛, 他知道莫影寒一路走来到底忍受了多少,又有多难。 他答应过会照顾好莫影寒,最初相遇之时他或许对莫一带有几分玩闹一样的轻慢,但是对莫影寒,他只想尽己所能,让这个人过的更好一些。 陆尘远抓着莫影寒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我气你不管不顾就想往齐轩的剑上撞……自投罗网,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傻的人啊。” 莫影寒顺从地直起身,眼中满是不解:“……我……只要我死去,齐轩失去能够威胁公子的筹码,公子再无顾忌,定能将他打败,成功夺得仙草。” 陆尘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简直要被这颗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气死,“说你傻你还真傻啊莫小寒!” 他从头开始,帮钻牛角尖的笨蛋梳理因果:“你来说说,我和你来大老远跑到天寒山夺仙草是为了什么?” 莫影寒垂落的手捏紧了裤子的布料,手心布满冷汗,喏喏地答:“是、是为了给、给我治疗内、内伤。” “没错。”陆尘远赞许地点头,继续循循善诱,“那要是你都不在了,我就算拿到仙草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得了仙草却失去你,这岂非本末倒置?这样傻的事情,我可不干。” 莫影寒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就像他理解不了恩人为什么不气他被俘而气他想要自尽那样,他现在同样理解不了恩人竟然觉得他比仙草更重要。 事情哪能这么算呢? 仙草雪莲乃是不世出的宝物,举世只有这么一朵,失不可得, 而他不过是御影门培养出来的杀手,出身低贱,公子若是想要,不需多费力就能寻来无数。 孰轻孰重,哪个更珍贵,看一眼便知。 “你、你、” 陆尘远一时语塞,沮丧地苦叹一声。 是他太过想当然了。 他生于种花长于种花,自幼接受的教导就是人命可贵,一个人的生命是这世上最珍贵之物,千金散尽还复来,唯有生命难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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