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殊听到这句话,不由分说地打开张承给他的手机,拨通了被他记下来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朝殊脸色冰冷地说。 “陈柘野。” 对面沉默了三秒钟,轻叹一声。 “阿殊,你为什会打来电话,我不是要放你离开吗?”陈柘野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可以随时随地被风吹走。 朝殊握紧手机,沉声质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里。” “你现在在家里做什么?” 陈柘野听着耳边朝殊的质问,轻笑的声音从喉咙溢出来,一双桃花眼落在眼前的文件上,上面是他刚刚用墨水撰写的字迹,笔墨还未干,可以闻到墨水和纸张的味道。 “我在写一份文件。”陈柘野老老实实的话让朝殊步步紧逼。 “你在写什么?” “阿殊,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时间上,让我猜猜你现在还没有进安检站对不对,不过看时间你应该要进去了。”陈柘野风轻云淡的声音,让朝殊心里的一股气烧得很旺。 张承感觉时间差不多,提醒他,“阿殊,差不多,你要去过安检了。” 电话那头的陈柘野轻笑,“阿殊,你要过安检了,过完安检差不多你就要登机,去国外,我们也会再也不见。” 朝殊听到“再也不见”四个字,大脑里有什么在不停敲击他,陈雪颜也在提醒他,“该进去了。” 可朝殊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现在的脑子只有陈柘野这句话,还有心底的慌张蔓延全身。 “陈柘野,你到底在做什么?” 听着朝殊无法抑制的怒声,陈柘野终于笑出声,可是笑着笑着,他无法控制的颤动。 “阿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只有你,我知道我抓不住你,所以我向阿殊打赌,虽然不希望阿殊得到自由,可是如果这样,阿殊还会对我有点好感的话,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柘野从书桌走出来,高大的身影从书房走出去,走到之前跟朝殊居住的卧室。 朝殊在听到他这句话就预感不对劲,情绪失控地问他,“你是不是又想自杀,不对你之前发信息给我说要赌一把,你是不是想要用这个赌。” 随着朝殊这句话落下,书房的被文件压住的纸张,被窗外的风吹动,露出来两个字,“遗书”的字迹。 陈柘野走到卧室,打量的目光极尽温柔,而这道目光却在拿起准备的匕首那一刻,显得无比诡谲。 “阿殊,原来你看到那条信息了。” “我确实在赌,我在用那个百分之零点零九的机会,在赌阿殊会不会察觉到这一切,会不会因为我放弃自由。” 修长的手指拔开刀鞘,银色的刀身在卧室里透出来阴冷感。 窗外的寒风不要钱地灌进来,风声也毫无顾忌地震动耳膜。 陈柘野说:“但是我赌输了,阿殊怎么会因为自由,放弃我。” 他将匕首放在空气中挥霍几下,那凌厉的刀声让陈柘野泛起满意的笑容。 应该很锋利,一下就应该能割开大动脉。 陈柘野想到这里痴痴地笑出声,步伐也缓缓地走向他准备好的死亡浴缸,而浴缸里是朝殊跟他拍摄好的照片。 当时朝殊还说,“很像结婚照。” 那时候陈柘野很想亲吻他的眉间,认真地告诉他。 “这就是结婚照。” 是在他死之前,想陪伴在人生最后一刻的照片。 朝殊听到耳边安静的电话声音,心脏随之而来的安静,然后一瞬间挣扎地想要从胸腔里跳脱出来。 命运的齿轮在一遍遍转动,死神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朝殊的身边,在嘲笑他的无能,嘲笑他这辈子都要延续上辈子的痛苦。 朝殊感觉全世界变成黑白,他看不清前方是什么情景,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声,还有上辈子的那句。 “朝朝,我爱你。” 这句话像是诅咒让朝殊无力地想要发出呐喊,可他的喉咙被无数的血液灌进去。 是谁的血? 生锈的味道让朝殊恍惚转过头,是陈柘野的血,他在对自己笑,还用沾染血迹的手,抚摸他的脸颊。 “朝朝,你下辈子肯定无法忘记我。” “不——” 有什么在他心里分崩离析。 耳边也隐隐约约传来陈柘野的一句话,“阿殊,你听起来很害怕,所以你想来救我吗?” “可是救我的代价是要被我缠上,阿殊你愿意付出自由的代价来救我吗?” 不不不,为什么要救陈柘野,他害得自己落下这么大的阴影,上辈子还故意打断腿,还当着他的面自杀。 这次说不定也是他故意。 所以为什么要去救陈柘野,反正他也是个坏人,只要不理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而且这件事跟你也扯不上关系,所以,为什么要救他。 一个卑劣,用尽手段的疯子。 凭什么要拯救他。 朝殊心底的恶意被无限放大,像个孤独游走在沙漠的人,找不到任何水,只能咒骂该死的上天。 可是朝殊心里很痛,像是被挖了一大口子,耳边关于陈柘野的声音也逐渐消退,有人在他耳边焦急地喊着。 “阿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你是不是太累了,你别哭。” 什么?他才没有哭。 他不会哭。 记忆里外婆会抱着他说,“乖朝朝,不要哭。” “是因为男孩子不能哭吗?可是他们骂我是没有爸爸的私生子。” “因为你哭了,外婆也会哭,外婆哭你妈妈也会哭,朝朝你要当个坚强的人,因为外婆要是走了就剩下你和妈妈了。” “外婆才不会走,外婆不要说胡话。” 小小的藤椅,老人哄着三岁孩童,沐浴在阳光下,脚底下的狸花猫慵懒地伸了伸身体。 后来。 妈妈说,“朝朝乖,妈妈快要去见外婆了,你不是答应外婆不能哭吗?” “我没有哭,妈妈,我没哭。” 站在病床上的少年无力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瘦得骨瘦如柴的妈妈。 妈妈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他的眼泪,“朝朝,你哭了,妈妈也会心疼,以后走了没人陪你了,朝朝怎么办?” “没事的妈妈,我会一个人好好生活,我也不会哭,我会很坚强,我以后还会娶个妻子,过上简单的生活,然后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还会带她去看你。” 少年执拗地发誓,妈妈虚弱地抚摸他的头发,“妈妈很想看到朝朝会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妈妈的宝贝,你不要像妈妈一样,过成这个样子,一定要过得幸福,简单。” “妈妈,我一定会的。”少年认真地对着病床上的妈妈发誓。 可是现在,妈妈,我又哭了,我不想背弃一开始的想法。 自由,简单,幸福。 现在,朝殊努力恢复所有的理智,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身边的人说。 “送我去别墅,我要去见陈柘野。” 可电话那头,男人已经沉浸在水中,说了最后一句话。 “阿殊,不要因为不爱我,来救我。”
第70章 死亡是什么? 朝殊不清楚,却十分明白,因为他已经亲手送走了身边两个人的生命。 现在他坐在车上,想要去救下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是造成他一切痛苦悲剧的罪魁祸首。 在被张承他们带上车后,朝殊在不停思考这个问题。 明明那个人他可以不用管的,明明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那么多,为什么要去救他。 是因为心里的那点善良,还是在痛苦中选择了这条路。 朝殊无法知道,却在作出选择的那一步,如释重负。 可车内的气氛因为朝殊刚刚的表现,变得极为压抑,特别是当朝殊坚定地喊陈雪颜叫救护车,顺便将地址报给了对面的接线员后,气氛压迫得在场的人都如临大敌。 就连苏戎都察觉到事态的严重,不敢出声询问。 所有人也不敢问朝殊是不是出来什么事,大家都默契地开车,让朝殊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默不作声。 途中他们遇到红绿灯,在等待的途中朝殊望向出窗外,纯白的街道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两个堆着雪人的小孩子,他们圆溜溜的大眼睛张望着他们堆砌出来的雪人。 其中一个人说,“我们是不是堆的好丑。” “不丑很好看。”小孩摇头晃脑地打量。 “不,我觉得我不好看,我们推倒重建。” 刚好这对小孩的父母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两个小孩,嘴里抱怨着,“这么冷的天气堆什么雪人。”但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妈妈,看雪人很漂亮。” “这么冷的天,小心感冒。”赶过来的女人不由分说地抱起一个孩子,男人抱起另一个孩子,让她坐在肩膀上。 被扛在肩膀上的小孩乐得笑不停,引发另一个孩子不满,“爸爸,我也想骑在你肩膀上。” 男人傻乎乎一笑,“成。” 女人不乐意,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帮孩子骑上去,“你肩膀还有伤,小心点。” “得咧,老婆你瞧好了没,” 男人随意掂量一下,引得女人害怕叫起来,而小孩则是紧紧抓住男人的脖子笑个不停。 恩□□氛围让人会心一笑,这也让朝殊攥紧拳头,这是他理想的未来。 没有陈柘野的世界,他将会有幸福的家庭,将会有个听话乖巧的小孩,也许孩子不听话,但是没关系。 他会拥有这样幸福的家庭。 他会带着妻子去墓地见妈妈。 …… 但是这一幕完美的“镜子”,被他亲手打破。 后悔不吗?朝殊不清楚? 朝殊眼神空洞麻木,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还有各种红绿灯的街道,直到感觉空气里流动的气息太安静。 也不知道是谁打破僵局,小声说了一句,“快九点了。” 一句“九点钟”。 扭动时间的流动,也让朝殊模糊的大脑渐渐回过神,猛然想起什么。 原本还蜷缩在角落的朝殊抓住身边的苏戎。 “九点钟了,这么快,张承能不能快点……”朝殊焦急地拉着苏戎,刚刚的空洞麻木瞬间被注入灵魂。 苏戎看着开车的张承,他被朝殊这个反应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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