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留下此鼓,只言为应急之用,并未交代其他。”秋宫摸着鼓面,犯了难。 此处亭台高越,视野开阔,秋宫倚栏眺望远方,于记忆中苦寻敲雷鼓的法子,突然,他目光一凝,抬手指着远处大喊: “阿善奴,你怎会在外游荡?” 阿善奴痴迷武艺,有空闲只会窝在厨房苦练刀法,从不会深夜乱跑。 突然别点名,阿善奴心叫不好,回身抄起谢荷翁就想溜。 秋宫看她动作,伸出小手隔空一抓,将她两吸拽入亭台,再一甩袖,将这两个家伙甩在地上。 他板着脸,很是严肃,“深更半夜,乱跑什么?” 谢荷翁被甩得陀螺一样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他扶着鼓架子站稳,听闻问话,立马搭腔,“我初来乍到,阿善奴怕我迷路,所以带我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有他接话,不善撒谎的阿善奴自然乐得躲在后面装哑巴。 秋宫一对锐眼上下扫视,只看到他满脸恭敬与羞涩,便也信了他的话。 秋宫看看阿善奴,又看看鼓架,心道她来的倒是凑巧,“阿善奴,你来试试擂响这鼓。” 擂鼓? 阿善奴不明所以,接过凌霄积极递过来的鼓槌,使劲儿往鼓皮上敲了一下,没响。 她纳罕歪头,将刀别在腰上,双手持槌,跳起身重重捶下,还是没声音。倔劲儿上头,她围着黝黑雷鼓又捶了十余下,鼓面接连震动,没发出半点声响。 她扔掉鼓槌,弯腰逼近矮小的秋宫,秀美脸庞上满是恼怒与杀意,“你消遣我?” 秋宫被覆盖在她的阴影之下,抬头仰视,气势却不输半分,“自己无能,莫要迁怒于人。” 凌霄在一旁劝解,“你莫要动气,这鼓有古怪,我与秋宫都敲不响。” “嗯?有这等怪事?” 阿善奴听完原委,与另外两个妖一起绕着鼓打转,三个妖研究半天没有结果,眼神一阵交锋后,齐齐看向坐在栏杆上打盹的谢荷翁, “你来试试。” 人被拎下栏杆,手里被塞一个鼓槌,稀里糊涂的谢荷翁抬手,用力往鼓面打了一下。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鼓还是不响。 直到最后月斜西天,一人三妖失落的就地解散,回屋睡觉。 他们心里都留下了一个疑问,廉白真君留下的雷鼓,到底要怎样才能敲响呢?
第10章 鹿王 “藤妖,来杯茶。” “唉,好嘞!”话音落,碧绿藤蔓卷着一杯茶从天而降,正落在客人的手中。 熙熙攘攘的街道,热闹的酒楼,穿梭的非人顾客,城外不时传来的兽吼声,这就是谢荷翁每天的见闻。 城外打了一个月了。韵海阁的客人越来越多,哪怕秋宫一再提价,普通客房的价格甚至提升了十倍,也依然有妖怪入住。 韵海楼九层高,上千个客房,已经全部客满。 往日冷冷清清的大堂,如今也挤满了妖,一杯灵茶涨价到三百株,点一杯茶,能在店里待上一日,第二天不续杯,就会被赶出去。 因为店内已经客满,谢荷翁不需办理新客入住,往往只需要根据客人食物的增减,改动一下账目,所以,他一天,有半天是闲着的。 凌霄和阿善奴的压力却骤然增大了。 上千间客房,食材供应量激增,阿善奴每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其他时候都在挥刀,杀鱼。 客房有清洁阵法,但点菜买酒,客人传唤,都需要凌霄去负责,在经历了连续五个通宵以后,凌霄找秋宫密聊了一夜。 从那以后,韵海楼阵法开启,楼内客房未时即封闭,第二日辰时重开,封闭期间餐饭不再供应。因这新规,凌霄与阿善奴才获得了一点点休息的时间。 可封楼期间,他们也需巡视林园,加强戒备。 看着两个同事的高强度作业,以及店内客人点茶时拮据的模样,谢荷翁觉得自己能以凡人之躯留在柜台里,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中午饭点过后,大厅里挤成堆的客人大多闭目养神,谢荷翁窝在柜台后面打盹,面前的街道黑了又亮,有黑麒麟飞过,投下巨大阴影。 一个多月了,麒麟与卓山大王的战斗还没有分出胜负,谢荷翁最开始再胆战心惊,时间久了也麻木了,他慢慢打了个哈欠,半阖眼皮,昏昏欲睡。 一个普通人进入高危的妖怪世界,能做什么呢? 他不是中二少年,不会想着神装神兽勇闯天涯,这衢城里,连个蚂蚁都是成精的,他打得过谁啊? 不说远的,后院蹲地上哼哼哧哧杀鱼的阿善奴,每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的凌霄,多么可怜的被压迫的社畜啊,可他们两个,随便谁都秒杀自己! 还是别做梦了,先苟命吧! 阳光晃眼,催人入眠,谢荷翁正打着瞌睡,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热浪从店外席卷而来,将桌椅掀翻,不少小妖怪都被气浪吹得飞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韵海阁也不安全了吗?”妖满为患的大堂里炸了锅,小妖们以为是有妖攻打韵海阁,被吓得四处躲藏。 谢荷翁被吹飞的账本糊了一脸,他立马抓下账本和笔缩到柜台底下,露出两只眼睛往外张望。 半空中,远远飞来几道黑影,当先的是一头雄鹿,一对鹿角峥嵘赤红,涂满鲜血,它自己也是浑身伤口,所过之处,洒下漫天血雨。 三个燃烧的火人在雄鹿身后紧追不舍,他们手中各执利器,不时使出法术,攻击拦截那头鹿。 而吹进韵海楼的那阵热风,乃是因为有个火人的尸体被雄鹿自高空踹下,砸在了大街上。 四个火人死了一个,剩下的三个面对雄鹿不时的突袭,显得有些狼狈,其中一个火人开了口,“吾主只想收个坐骑,鹿王何必如此抗拒?” 鹿王跃到高空,躲过一串火球,昂首怒目道,“我既为王,便当护佑全族,怎可带着它们去做奴儿?” “吾主愿以珍馐灵物供养,不比你们满城流浪来的强?” “我这一族生来便居苦寒荒原,怎会怕吃苦?我带它们逃出荒原,不是为了来到这里,被打断脊梁跪着活!” 鹿王粗犷的声音中满含恨意,它身形一闪,尖锐鹿角刺穿火人肚腹,又带出一串肠子和脏器碎片。 眨眼之间,火人再去其一,他的尸体从天上坠落,火焰与血液四散抛洒,地上站着看热闹的妖怪们急忙躲避。 活在法治社会的时候,谢荷翁就不爱看热闹,到了这里更是惜命,有什么热闹主动绕道走,然而雄鹿披血的身影实在惨烈,它的话也让谢荷翁心神激荡。他的祖国经历过屈辱百年,先烈们用鲜血浇筑出民族新的脊梁,让新时代的人们能够抬头挺胸,站着活! 他走出柜台,趴在门边往外探头,想要看清雄鹿的情况。 这鹿王有着超乎寻常的悍勇,伙伴四个尚且奈何不了它,现在死得只剩一半,喊话的火人更加不敢硬碰硬,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呜呜地吹了起来。 鹿王看他吹哨,着急起来,它几次试图攻击吹哨的火人都被他惊险躲开! 阻拦无果,火人又一味躲闪,鹿王干脆停到一栋高楼的屋脊上,凝神戒备。 鹿王顶着一对硕大的鹿角,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在风中不安地转动着,胸前蓬松雪白的颈毛被鲜血侵染,周身伤口之间,隐约可见棕色的皮毛,它似乎伤的很重! 火人吹哨后没过多久,有一道红光自北面天空飞来,它飞到近处,显出狰狞丑陋的模样。熔岩一样泛着火光的类人躯壳之上,顶着一颗燃烧的骷髅头颅,它的到来,让地面看热闹的妖怪们惊恐窜逃,口中喊着“炎魔来了!” 炎魔露面,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炙热,两个火人迎了上去,跪下高呼吾主。 炎魔巨掌伸出,轻轻一握,竟捏碎了受伤的那个火人的头骨,他将尸体掷下,含混的声音骂了一句,“废物!” 这等暴虐的举动,让鹿王更加忌惮,它重新飞起来,躲闪着炎魔戏耍一般抛来的火球。 一个火球朝韵海阁砸来,未能接触瓦片便轰然炸开,消散于无形,眨眼的功夫,秋宫出现在大门口,他身后,跟着满身鱼腥味的阿善奴。 秋宫站定,看清天上局势,黑着脸骂了一句晦气。 对面的戒心斋也受到火球波及,它的招牌裂开,朝天上吼了一句,“炎魔老鬼,再敢烧老子的背,老子便不客气了!” 炎魔在空中侧身,一把攥住雄鹿顶过来的鹿角,旋臂一折,将一支鹿角硬生生拗断,雄鹿哀嚎着迅速后退,躲过炎魔袭向其肚腹的一拳。 雄鹿退走,炎魔举起鹿角炫耀一般左右招摇,桀桀怪笑,“戒心老儿,我闲暇无趣到此收个坐骑,你莫要生气。” 戒心斋的招牌再度裂开,露出白牙森森,“你收你的坐骑,别祸害我们!” 炎魔炫耀一番,将鹿角丢弃,一丈多长的鹿角带着火星,从高空直直落下,砸在韵海楼与戒心斋中间的大街上。 “你急个甚,秋宫都没撵我。” 鹿角砸起的尘埃,扫过秋宫白嫩的脸颊,他眯着眼,直视半空中恣意狂傲的炎魔,“戒心老儿爱与你废话,我们可不爱,你要下来吗?” 这种情形下的相邀,可不是请炎魔下来烹茶听琴的,而是约架。 炎魔血红的眼球左右游移,含混道:“我的鹿还没抓到,改日再约。”说完,他大吼一声,去追逐那头断角的雄鹿。 秋宫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他见谢荷翁站在门后探头探脑,皱眉往柜台上走,“今日的账你记了吗?予我查看。” 摸鱼看热闹,突然被领导抽查工作,谢荷翁吐着舌头溜回柜台里,摸出誊抄好的账本给他过目,幸好自己早上没偷懒。 秋宫站在大堂里查账,阿善奴抱着刀靠在门边,紧盯外头战局,秋宫横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姿势?没见过大世面!进来坐好!” 于是,阿善奴走进来,拖了根板凳坐在柜台旁发呆。 韵海阁的客人旁观了秋宫一句话吓退炎魔,觉得自己花的钱也算值得,大多放下担忧,挤到门口看热闹。 秋宫往日查账,都在夜间,也是收走账本回石楼看,他此时留在柜上,想来他对于外面的打斗,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谢荷翁若有所思,拿了些记账时遇见的小问题一直问他。秋宫果然配合,为小崽子耐心细致地解答,没摆臭脸。 一问一答间,时间飞逝,楼外炎魔与鹿王的战斗本就毫无悬念,最终,以炎魔的残忍虐杀定了结局。 想要挺直脊梁的鹿王,被炎魔一掌捏碎了脊骨,但这样的伤害对它来说,不会致命。 炎魔踩在鹿王头上,脚掌用力,一寸一寸将它支撑的前足压垮,烈焰灼烧鹿的毛发和鲜血,腥臭焦糊的气味四处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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