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魔拿着玉瓶,没说话,只看了看向秋宫。拆台人的来了,该是搭架子的人去应付,他可不便开口。 “戒心老儿,你那点小聪明怎好拿到炎魔面前舞弄,就不怕惹得大家笑话?十年前,你说羡慕炎魔开阔的行院,怎么的你今日想算计死他,占有他家宅?” 炎魔冷哼,“还有此事?” “确有此事。”秋宫应答。 “包藏祸心者,其言不可信,秋宫,就此告辞。”炎魔话落,招呼手下,乌泱泱一片撤了个干净。 街上余温未散,满地烧红的碎石,秋宫弯腰捡起一颗,朝戒心斋的招牌扔去。 他未用妖力,这举动如顽童胡闹,戒心也就没防备。 咚的一声,石块正中匾额,戒心疑惑不解,“你做甚呢?” “打你出气。”秋宫理直气壮。 “……”这不痛不痒的,出什么气?戒心无语,秋宫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第12章 鹿王角 一大早,谢荷翁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他趿拉着鞋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神清气爽的阿善奴。 她头发有些乱,气息微喘,手里是那把从不离身的刀,可能是刚练完刀法。 “门口有精怪找你。” 没钟表,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不过这时候连天上的星星都还在,肯定晚不到哪儿去。 谢荷翁偷偷揉掉眼角的眼屎,又搓了两把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他走出门,向院外张望,“谁找我?” “那个荷花精。” 阿善奴话音刚落,院子的圆形拱门下,抬进来一顶小小的轿子,抬轿的是两只直立行走的白猫,轿子里坐着的,是一只肥头肥脑的橘猫。 轿子后面还跟着一队猫咪,它们四脚着地,身体两侧像驮马一样架着小巧的箱笼,箱笼随着猫轻盈的步伐左右摇晃着。 所有的猫咪,包括坐轿子的橘猫,都系着蓝布围裙,戴着蓝色的袖套。 “猫?怎么这么多猫?” 谢荷翁踏出的脚步缩回来,偷偷问阿善奴。 随着他的出声,所有的猫都看着他,此时天光暗弱,猫的眼睛绿油油发亮,被这么多绿眼珠子盯着,实在有些渗人。 “泰山先生,您决定搬进来住了吗?” 轿子因为阿善奴的话而停了下来,团在轿中的橘猫淡淡点头,开口是中年男性浑厚的声音,“衢城里现在乱糟糟的,我搬进来住一段时间。” “秋宫安排你们住哪里?” 以往韵海阁生意太忙的时候,泰山先生留宿,都是住韵海楼的客房的,可现在客房已经满了。 橘猫翘起一边胡须,肉肉的前爪一指谢荷翁隔壁的屋子,“就住那一间吧,我会安排仆从打扫,也会约束它们,不会打搅到你的。” 说完,橘猫跳出轿子,在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抖着肚子往厨房跑去,厨房的门随之洞开,它一个纵跳,消失在了那片黑色的光幕之后。 抬轿子的两只白猫礼貌地向阿善奴欠身,领着一群驮箱子的猫进了谢荷翁隔壁的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这是那位外聘的厨师?” “对。” 门口有荷花精在等,谢荷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连忙抠着鞋后跟往外走。他边走边想,怪不得一直没见过韵海楼的神秘大厨,原来人家是只猫,还每天这么早就来上工。 他走出院门,一眼就看见了扛着一朵硕大荷花的“小粽子”,它站在花坛上冲谢荷翁招手,欢叫着,“这里这里。” 荷花粉红重瓣,已经开到了极致,看起来好大一朵,小荷花精在它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小巧可爱。 谢荷翁走近,蹲下身,尽量与它平视,“早安啊,小荷花。” 荷花精将粉荷靠在兰草上,奉着双手站正,郑重地说道,“早安啊,小荷翁。” 小荷翁?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荷花精兴奋起来,扭了扭两只小脚脚,“廉白真君告诉我,你名字的意思是‘喜欢荷花的人’对吗?” 荷,在故乡的文化里,有着清净高雅的意象,荷翁,是妈妈希望他能坚守本心,清净自守,不被世俗的欲望淹没。 不过,也可以解释为喜欢荷花的人吧?他受名字的影响,从小就挺喜欢荷花的。 于是,谢荷翁点了点头,“是的,我的名字有这一层意思。” “哇偶!那你肯定很喜欢我咯?”小荷花精两只小手在身侧像扇子一样上下扑闪,看起来很开心。 根据阿善奴的讲解,院子里的这几个植物精怪,智力只相当于人类的三四岁孩童,它所说的喜欢,应该是单纯的“不喜欢就讨厌”那种情感? 谢荷翁点点头,然后双手盖在膝头,下巴压在手背上,肯定道:“我从小就很喜欢荷花的,我还会画荷花。” “你也会画吗?廉白真君也很会画荷花,他也很喜欢我!”说这话时,小荷花精骄傲的叉着腰,神气扬扬。 面对这么可爱的精怪,谁能不喜欢? 谢荷翁欢快的笑起来,他看了看靠在兰草上的那朵粉荷,“你为什么折自己的花,不会疼吗?” 小荷花精摇头,“不疼,就跟你剪头发一样,不过我不喜欢别人摘我的花花,昨天秋宫偷花,我可是跟廉白真君告状了的!” 这个小家伙天真烂漫,说起自己讨厌的秋宫,一张小嘴嘚啵嘚啵停不下来,谢荷翁听得发笑,换个姿势靠坐在花坛边,安静地听它数落。 天边泛白,白雾化露,小荷花精已经没有在说秋宫,它跟自己新交的朋友分享着漫长记忆里那些有趣的小事,而谢荷翁聆听着,不时说说自己童年的趣事。 等到太阳挣脱地平线,温暖的阳光照耀大地,相互倾诉的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抱歉,小荷花,我得去洗漱准备上工了,我下次去找你玩好不好?” “哦!我差点忘记了!” 意犹未尽的荷花精拍一拍自己小脑袋,它拿起那朵被冷落许久的粉荷,“这是鹿王送你的礼物,真君让我给你带过来。” 谢荷翁接过粉荷,在它娇嫩的花蕊中间,发现了一枚金光闪闪的小巧鹿角。它看起来像是昨天鹿王头顶那只残角的微缩版,锋利又精巧。 他小心地拈出鹿角,将它放在手心。鹿角出现在这里,那么,那个傲骨铮铮的年轻鹿王,已经死了吗? 因为和荷花精闲聊而被温暖包裹的心脏,泛起淡淡的的哀伤,他握着鹿角问道:“鹿王为什么会把它送给我?” “说是谢恩哦。” 金色的鹿角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看着就不同寻常,谢荷翁又问:“这是不是很贵重?他为什么不留给自己的同族?” 荷花精嘲笑他,“小荷翁你傻乎乎的,一头鹿,是两个鹿角呀。而且真君告诉过我,这世间,没有无由的恩情,也没有无由的仇恨。鹿王选择将鹿角送给你,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谢荷翁注意到,它说到仇恨两个字时,声音放的很低。 它会有什么仇恨? “你和真君说了白妃子的事?” “你怎么知道?”荷花精惊讶极了,两只眼睛从小绿豆瞪成大红豆。 “你这么可爱,仇敌不会多,而我知道的只有白妃子一个。”所以随便猜了一下,没想到蒙对了…… “你好聪明哟!”小荷花夸赞道,继而噘起了嘴,叹气,“它杀了我最好的朋友小龟,我恨它,总是想害它。它想抓你,我偏不要它得逞,它爱慕真君,我便想对真君说它的坏话,让真君厌恶它。” 奶声奶气的话语里,有着浓浓的哀愁和自厌,荷花精在为自己的复仇行为矛盾着。 谢荷翁坐在它身边,“你应该相信廉白真君说的话,这世上没有无由的仇恨,白妃子杀了你的朋友,自然应该遭受报复,如果你都不给小龟报仇,还有谁会为它的死向白妃子讨个公道呢?” 荷花精埋着头,声音细弱,带了哭腔,“凌霄说,报仇应该血债血偿,可我打不过它,我只能在背后说说它的坏话。” 凌霄怎么会鼓励小荷花精去杀白妃子呢?它们实力相差那么多。 谢荷翁心里泛起一丝异样,随即猜想,也许妖怪们的恩仇便是如此?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他看小荷花哭的伤心,揪下淡紫色的小小兰花穗,快速编了一个小花冠,戴在荷花精头顶上,“别哭了,这个送给你。” 荷花精转动脑袋,感觉到柔软的兰花穗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它又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这次时间紧,只能编个花冠,下次我给你建个小船好不好?能载着你在水上一直飘。” “什么是小船?”荷花精被他说的新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泪也不流了,高兴地追着问道。 此时,从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一根青藤,凌霄声音懒洋洋的,“还聊?谢荷翁你该上工了。” 谢荷翁猛然回神,“哦好的,谢谢凌霄哥!我回去洗漱一下,马上就好!”说完,他匆匆和小荷花精约定好,跳着脚飞奔而去。 小荷花精挥挥手送走自己的新朋友,揪着凌霄问道,“什么是船?” 船这种东西,从小生长在衢城的凌霄也只听过,没见过,他想了想,“船好像是海里的东西,你去问廉白真君,他生自海洋,问阿善奴也可以,让她变给你看。” “哦……” 三两句打发了好问的小精怪,凌霄一溜烟跑了。这小话痨,惹不起。 谢荷翁一手荷花一手鹿王角往回跑,他刚踏进院子,阿善奴挥刀的动作停住,扭头双目炯炯盯着他。 准确的说,是盯着他的右手。 “你拿了什么东西?”这话说完,少女已经瞬移到他面前,抬起了他的右手。 “你说这个?”谢荷翁张开手,露出里面的鹿王角。 鹿王角华光闪耀,阿善奴感觉到威胁,眯着眼后退了半步。 阿善奴警惕的神情,让谢荷翁忙将鹿王角拿远了些,“怎么了阿善奴,它会伤害你吗?” 少女没有答话,她用刀背试探着去触碰谢荷翁,刀挨到了他肩上,鹿角并没什么动静。她想了想,释放出一丝杀意附在刀上。 霎时间,鹿王角金光闪闪,一道凌厉的巨鹿虚影朝着阿善奴冲去,她早有防备,闪身避让,身体没事,额头飞扬的发丝却被那虚影撞断一束。 杀气持续,半透明的巨鹿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杀气消弭,虚影也随之消弭,只留一缕青丝躺在地上,证明它曾出现过。 阿善奴笑着夸赞道,“好宝贝!” 谢荷翁紧张地旁观全程,此时也高兴起来,“这个鹿角会保护我是吗?” “对。”阿善奴想去摸摸看,考虑到手上的鱼腥味又收回了手,“这宝贝看着是廉白真君的手艺,有了它,你就从一块乱跑的肥肉,变成了一块刺在刀尖的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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