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波扩散至与大阵同等大小,继而落下,汇入阵中。 等待在一旁的黑麒麟深吸一口气,跳入阵心。 菩溪美人拿出她的武器,赤焰包裹的尖刀刺入麒麟腋下的皮,在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刀锋从麒麟的腋下一直划拉到脚踝,割开一道长达数米的巨大伤口! 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黑麒麟扭着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四根腿柱,四条伤口!大量鲜血飞溅着落入阵中,在那些宽一指、深半指的阵纹凹槽中流淌! 随着血越来越多,黑麒麟疼得受不住了,它开始挣扎起来,可是从阵中伸出的金色锁链,已经将他牢牢锁住!只有当麒麟金色的血填满这些凹陷,锁链才会消失…… 这个阵法,面积比王宫的地基还要大,黑麒麟站在中央,就像深蓝色的菜盘子里掉入了一粒黑芝麻。 这粒小小的芝麻,悲啸着,拼命挤出自己的鲜血,试图填满整座大阵! 耳边狂风呼啸,黑麒麟的哀鸣久久不绝,旁观的谢荷翁鼻子发酸,他捏紧拳头,强迫自己看着这场惨烈而悲哀的献祭。渐渐的,一股厌恶在他心中生起,他憎恶冷漠旁观的菩溪和做出这种决定的神王,也憎恶自己,他只能看着黑麒麟被伤害,被献祭,却什么也做不了…… 黑麒麟蹄下的火焰在燃烧,在煎熬他的鲜血;谢荷翁的心中,也有一把火,在煎熬他的灵魂。 到最后,黑麒麟已经无力哀叫,它静静的趴在青金石上,有长风吹来,吹送他血液的腥臭味,吹动他已经不再泛起火星的鬃毛,连他四蹄上的火焰,也微弱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幽光,覆盖在他月牙形状的蹄上。 终于,阵,成了。 耀眼的白光从黑麒麟体内爆发出来,光芒分作两头,朝着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像两颗闪耀的流星,拖着长尾,渐渐的,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眼泪夺眶而出,谢荷翁忍不住蹲下身去,哭的像个傻比。 …… “我说过她是牢头,没说她是监斩官。” 谢荷翁猛的抬头,看见了一头匍匐在他面前的,暗淡无光的麒麟。他身上嚣张霸气的烈焰消失了,黑色的身体融进夜色里,几乎看不清。 黑麒麟扭头,看向开始缓慢运转的阵法,幽幽道:“你问我为什么总是在睡觉,不多睡觉,多养点血,我今天怕是下不来了。” 他还未成年,大阵需要太多的血,这对于他而言,还是太吃力了。幸好,成功了。 黑麒麟的四根腿柱上,长长的伤口皮开肉绽,还在咕咕流着血。他费力的支起身体,缓慢地舔舐着,伤口随着他的轻舔,渐渐愈合,长出新的鳞片。 他粉色的舌头扫过青金石条,将那上面沾染的血也舔了个干净。 而后,黑麒麟张开大口,朝着谢荷翁吐出了一个脸盆大的金色血球,“拿着吧,你以后用得到。我的皮很难破开的,错过了今天,你想要,我也舍不得割自己了。” 谢荷翁看着眼前滚动的血球,皱着眉,没有接。这头麒麟今天已经失去了太多血,他不能再拿了。 黑麒麟嗤笑,“怎么?你以为我咽下去,还能给自己回血?你不要就白白浪费了,快拿着。” 谢荷翁于是掏出一个大桶,将这团金色的血液收集了起来。 菩溪变出旋龟原形,驮起虚弱的黑麒麟,她看了看哭得眼眶通红的谢荷翁,伸出扁扁的前足,冷声道:“上来。” 她的脚背,比车架还宽大,谢荷翁小心爬上去,抱着她的腿柱,被带回了衢城。 王宫内,黑麒麟已经沉睡,菩溪变成戎装美人,亲自送谢荷翁。 宫灯在风中摇晃,昏黄的光也在摇晃,菩溪站在光照不到的宫门的阴影下,看着谢荷翁,“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这是关系天下安危的大事,莫要胡来。” 谢荷翁站在微弱的月光下,回望她冷峻的脸庞,“我知道的。”而后,朝她微微颔首,扭头走了。 …… 护城阵法临摹完成,大量的图纸存了整整三口箱子,谢荷翁看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所学微渺,便愈加恭谨勤勉。他逼着自己沉下心来,刻苦钻研,回家的路,或许就在这些纸堆里。 有一天深夜,他猛然惊醒,望着窗外的明月,回想着梦中的场景。他梦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廉白真君…… 其后的两天里,他总是做着相似的梦。梦里的廉白真君,是谢荷翁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有时他正被追杀,浑身浴血;有时,他又被困在沙漠里,干渴欲死…… 梦境纷乱古怪,叫谢荷翁心神不宁,他想起了那个契约,那个被廉白真君从小鹿身上,转移了他自己身上的契约,他还记得真君的原话:生死之际,方能互有感应。 他再也坐不住,飞奔着找到晏四海,向他道出了那份契约,和自己连日以来的噩梦。 “真君怕是遇见危险了!”听闻他讲述的晏四海,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很大的危险!不然你不会有所感应!” 他想了一阵,唤来城中旧部,二十几个海族围坐在一起,商议应对之策。 谢荷翁舍不得走,他站在角落里,偷偷的听。因其他海族很少见到他,故而他总能感觉到海族们疑惑打量的目光。 “谢荷翁,你先回去吧,真君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人手前去助他。”晏四海开口,让他走。 谢荷翁怏怏不乐的走了出去,他不想回寝室,也不想出门,只能在韵海林园里漫无目的闲逛。到了晚上,他魂不守舍的回屋,关门,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后,才发现床边的柜子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 他打开布袋,发现里面全是颜色不同大小不一的珠子。这种珠子,乃是鬼魂被杀死以后,剩余魂力凝成的魂珠。鬼族常常把它当做钱,用于买卖交易。 “骨朵儿?”他满屋子没找到那只重明鸟,于是喊了一声。 没有谁会回应他。 他爬起来在韵海林园里找了半天,依旧不见她的踪影,还是凌霄拦住了他,告诉他,“那家伙,今天一大早就飞出去了,至今没回来。” 若有所思的谢荷翁回到住处,看着那袋子魂珠,久久,终于苦笑出声,“骨朵儿,这算是货银两讫,概不亏欠吗?” 骨朵儿走了,在她重生的第三年,在她能独自出行而不会被莫名杀死的时候,突然离开了韵海阁。 大家都很奇怪,这样一只年幼的重明鸟,在韵海阁好吃好喝的呆着不好吗?非要跑出去干嘛?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谢荷翁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这只执拗的重明鸟心之所系是谁,也知道她一心向往的又是何方…… 有智慧的生命之间,情绪是会传递的,勇气也会。于是,这天夜里,辗转难眠的谢荷翁爬了起来,他找到了晏四海,“真君危急,你们要去营救,那韵海阁怎么办呢?没有了廉白真君和你,秋宫无法震慑群妖吧?” 晏四海并非愚庸之辈,他心中一动,“你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明天,你带上一些礼物,我们去见城主吧。” “你要我去寻求麒麟的庇护?”晏四海猜到了,但他还是有些别扭,在他心中,一直觉得海族不需要依附于谁。 谢荷翁笑着问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作者有话说: 哭泣,不代表软弱,灵魂的共鸣带来欢笑,也带来悲哭,少年的心纯朴而柔软,容易被打动,被感染。 这也是少年人的可爱之处啊。
第57章 出发 第二天,衢城的街道上,一群海族抬着十多口宝箱,浩浩荡荡往王宫走去。 这些箱子,晏四海随便一个纳物袋就装下了,他偏不,他要的就是招摇过市。 “让我暂时庇护韵海阁?你们要去哪儿?”黑麒麟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态度散漫。 晏四海只道,“有事外出,烦劳锐阳城主关照,日后定有重谢。” “不说算了,他也要去?”黑麒麟指的当然是谢荷翁。 谢荷翁立马答道,“是的,我也要一起出去。” 晏四海扭头,暗瞪着他,我可没打算带你小子! “你自己小心,”黑麒麟还是恹恹的,他看向晏四海,用困倦含糊的声音,说出了致命的威胁,“你该知道我的身份,此行你务必保护好我的侄儿,如果他死了,我要你整个韵海阁陪葬。” 这句话让宴四海心中恼火,却又不得不低头,毕竟现在,是他们有求于麒麟。在出王宫的路上,谢荷翁因此吃了几十个眼刀子,他干脆耍赖,埋下头装看不见…… 宴四海:“……” 好气啊! 随着宴四海一同出发的,还有两个壮硕的男子,在渡口排队等待的时候,宴四海为他们相互引荐。 他指着其中一个白脸大汉道,“这是昙兔,原形是只海兔,极善追踪,以前是斥候头头,我的部下。” 昙兔皮肤白白,脸小,看起来有点孩子气,与他健硕的身体十分不相衬。 海兔?那种果冻一样软软的半透明的海兔?谢荷翁打量着这个童颜肌肉壮汉,努力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宴四海又向他介绍另一个海族,“这是穷影,也是我忠诚的部下,文鳐鱼,背生双翼,速度极快。” 文鳐鱼似红鲤而背生双翼,穷影皮肤枣红,是个“由”字脸的壮汉。 宴四海指着谢荷翁,正要给两个海族介绍,那两个大汉都摇了摇头,“谢荷翁,我们知道的。”这个谢荷翁,可是如今衢城的大红人。 随着附近世界接连被麒麟占领的消息传开,麒麟族的再次扩张叫妖族们愤怒诅咒,却又无可奈何。 黑麒麟锐阳,他不止是衢城的城主,他还是麒麟王族的王嗣,麒麟王太息真君唯一的儿子!不出意外,以后他将继承整整二十一个世界,成为世上最有权势的兽王! 关键是,他就在衢城! 就在大家看得到、够得着的地方! 倘若讨好了他,那往后从锐阳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出来,都能叫依附他的妖怪荣华富贵,享用一生! 黑麒麟锐阳的身份,让想要依附的妖怪们趋之若鹜,可惜,他十分懒散,极少外出,除了衢城的税赋和城防,其他一样不管,天天窝在王宫里睡大觉,让不能亲近到他的妖怪们扼腕不已。 新王不爱玩乐,又还未成年,连个能吹枕边风的姬妾都没有,目前唯一感兴趣的,好像就只有这个寄居在海族家中的谢荷翁。 这个据说是新王的侄子,混血麒麟的家伙。 人红而不自知的谢荷翁,笑着对着两个海族礼貌寒暄,两个海族连忙对他含胸致意。 渡口前长长的队伍在缩短,宴四海不放心的看看谢荷翁,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件皮甲,递给他,“时空乱流十分危险,你待会站在我们中间,不要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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