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我想求娶你,做我一生一世唯一的妻。” “我会三书六礼,迎你过门。你爱这世间烟火,我不拦你。豫州是听雨楼最大的阵地,即便当了汝南王世子妃,你也不用辞去主事之职,仍然可以与之来往,你也不必为了掩饰身份委屈自己——如果你实在不爱权贵,不愿顶着名门头衔,我有那么多远近兄弟,回去后立刻自请……” 话音未落,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掌上。 王展轩一愣神。 他抬起头来,见眼前女子仍旧是那副冷然神色,眸中却是一软。 “可有半字虚言?”温软的香气隐约喷在他耳侧。 世子殿下这才意识到,一晃神的功夫,他们离得是有多近。 他慌忙摇头,有些窘迫地想要退开,却被拉住了胳膊,毫无退路。 那美人如天仙,身着红衣,头簪金饰,恍惚间恰如一袭凤冠霞帔。 谢时鸢红唇明艳,胜过一切口脂。 她眉间带着笑意,环住他的脖颈。 王展轩终于尝到了他魂牵梦萦的滋味,一亲芳泽。 食髓知味。 数日后,宫墙外。 金瓦上罩了一层银白的雪,宫道上白茫茫一片,映着那红墙显得突兀。 依上命禀完户部岁收实情后,彭蕊央一身官服,从宫内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出。 “彭大人。”身后有人唤她。 是皇甫铮的声音。 她定住身形,却不曾回头,淡淡道:“什么事?” “来请教一个问题。” 那统领见状也不恼,反倒含着笑快步走上前去,与她面对着面: “彭大人可知——何谓白头?” “……少陵野老有诗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彭蕊央微敛秀眉,语气认真道,“文人义士,青丝变白发,仍堪家国忧,是为白头;‘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无论兵将,十五从军,或战死沙场,或八十始归,是为白头;还有——” 她忽然没再说下去。 头顶发梢蓦地一凉。 她说得入神,全然未觉皇甫铮已经退到十步之外,那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两个雪球,肃杀的脸上此刻却挂着孩子气的笑容,他掂了掂,单手一抛: “央央讲得很好,但是你忘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种——” “就是这样!” 雪球不轻不重地砸到脑袋上,层层云鬓间多了几分薄薄白色,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片微凉。 彭蕊央一怔,怒极反笑。 “敢耍我……我要你好看!”她蹲下身来,也从地上掬了一捧雪,跑了几步,迎面泼到跟前人脸上。 皇甫铮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再度抬起头来时,小麦色的皮肤处处挂着白雪的痕迹,不似平日威风凛凛的凡间罗刹,倒像个不真实的雪人。 他顿了片刻,继而畅快地笑出了声。 拍了拍手上的雪水,彭蕊央也笑了。 天地间一片皑白,他们靠着身后无言的红色宫墙,并肩坐下。 彭家小姐低下头,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扇动。 还有—— 从古至今,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此之谓白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ing. 大家不要深究本章提到过的某个4人小组啊哈哈哈哈(狂笑着滚去写大结局了)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选自《春望》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选自《渔家傲·秋思》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选自《白头吟》 第67章 次年二月,春风化雪。 大街小巷中红绸张彩,锣鼓喧天。 “这般吉庆,这是有什么大喜之事啊?” “你还不知道呢嘛,今日是皇甫统领大婚的日子!” “皇甫统领……莫非是宫里的那位凡间罗刹?!” “岂止如此啊——当朝程右仆射、景和四杰之一也于今日成亲!!” “而且据说这两位新娘子也是非同凡响的奇女子呢!!” “郎才女貌、金玉良缘!此可谓是新岁的好兆头啊!!!” 且不论街边书生百姓如何议论纷纷,此时的统领府门前敲锣打鼓,唢呐的声音更是响彻云霄。 彭蕊央头顶凤冠,身披霞帔,一身红绿彩装坐在花轿之中,手中拿着绣花团扇轻轻掩面。感觉到轿前骑着白马的朦胧身影忽然停下,翻身下马,便知是到了。 有小厮从外围将帘幕掀开几许,天光大亮。 彭小姐刚想往外探去,四周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齐呼: “恭请嫂子入府!!!”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停在轿帘处。彭蕊央向前看去,便见平日里黑衣肃杀的青年此刻一身绯红喜服,面带笑意地凝视着她。 轿里边的新娘子掩在团扇下的红唇微勾,继而,把芊芊玉手搭了上去。 新郎新娘执手站在门前,一群显然放休沐假来捧场的大内侍卫背着手站在四面八方,双目圆睁,再度高声呼道: “恭请嫂子入府!!!” “得了得了,你们这些人,”彭蕊央多年与皇甫铮会面,与他的那群属下也算熟识,眼下望着一帮糙汉子郑重其事的模样,忍俊不禁,“还没拜堂呢,嫂子都叫上了。” 而统领大人显然没有料到那群信誓旦旦保证不生乱子的大内侍卫会闹成这个样子,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望了站在前排的副将一眼,拉着身侧的心上人便踏入府中。 彭蕊央只觉得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好笑,但当她回望这挂满红绸、张灯结彩的府邸四周时,白里透粉的脸倏地一红。 犹记得两月前的一个夜晚,皇甫铮喝醉了酒,死死拉住她的手,眸深似墨,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央央,我不想逢场作戏了。” “这场新婚……你我假戏真做可好?” 还未等她回忆过多,手上便已紧攥着一条红绿牵巾,左侧站着面露笑容的统领大人,与她各执一端。 ——皇甫铮啊,这辈子可真算是与你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与此同时,满堂喝彩。 彭蕊央以扇掩面,环顾四周,眉心一跳。 徐栀与陆沉羽并着肩,安静地坐在席间,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微微一笑,遥遥举杯示意。 还有那据说与皇甫铮一道造出冲水夜壶的神算子卢杰,听闻前段时间被武林中人绑架,现如今却安然无恙地继续经营上京第一酒楼,此时竟也在座。 还有当初担保她和徐栀参加科举的恩人——国子监最年轻的先生张幕,前些日子也是他禀明圣上,这座大顺最高的学府才终于有了女弟子的身影出没。 ……他们居然都在。 彭蕊央的目光顺着身侧牵巾所连着的那个红绣球移到了那红衣郎君身上,一股自小到大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在心中悄然生根。 “一拜天地——” 正午,仲春的阳光正好,明炽温柔,化去一地积雪。 柳若河畔,挤满了一众宾客。 “不过就是出门在外闯荡一阵,”程悦桑靠在柳树旁,抬眼眺着波光荡漾的湖面,不胜感慨,“真没想到刚回来没多久,兄长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皇甫玥也是在武林大会上与她初相识,闻言抱臂睨了一眼:“程小姐这个‘闯荡’可不简单啊,赴完会就一声不吭脱离万象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 “哈哈哈玥姑娘这个挖墙脚也太明显了,”程悦桑笑了一声,眸中却有些淡漠,“我这个人呢,无拘无束惯了,当年的仆射府不能困住我,现今任何一大门派也一样。” “承蒙听雨楼之厚爱,只可惜在下一介散客,万万担当不起。” “……诶诶诶你们看——他们出来了!”一旁沉默不语的蒲孙雨眼神忽然一亮,她指着河中心的鹊桥桥洞下,神色难掩澎湃,“在河上举办婚礼,这位巴陵来的孟姑娘可真是别出心裁!” 她又握了握拳,眼中流光闪过:“我若是有一天成亲,也一定要布置成这么难忘的场面才行!!” “只可惜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不知多久以后才能实现……” 皇甫玥忽然就不说话了。 两岸柳树在粼粼河水中自照,柳叶纷飞,阳光下如细碎的金镶玉点点洒向河面。 程赋辰一袭红衣,站在船头,迎着微风向那拱桥下的意中人驶去。 桥洞里的孟篙眉目如画,团扇遮掩着绛唇,于另一只船头孑身而立。 两舟相碰,那面如冠玉的红衣男子伸出素手,朝向那额上饰以金饰的绿服娘子,二人相拥于一船。 “小乞丐。”程赋辰向怀中的伊人咬耳朵。 “……大商人。”孟篙煞有介事地挥了挥粉拳。 两人会心一笑。 岸上桥上的人一片鼓掌叫好声。 ……话说桥上哪来的人? 彼时程赋辰一抬眼,竟然在鹊桥之上撞着了一个不速之客。 “曹大人?”他懒懒地开口,眸色异样,“才参加了皇甫统领的婚宴就急匆匆地赶来,您还真是两头不误。” 曹逆抚负手站在桥上,向下看去,神色淡淡:“新婚燕尔,自当恭喜。” 右仆射大人与他抬杠惯了,听见这亦真亦假的话反倒有些不适应。他张了张嘴巴,刚要出声,却又听桥上之人冷不防道: “本相奉太后懿旨,来给程大人这船为媒、桥为聘的水上姻缘添个彩头。” 语毕,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小厮会意,从那礼箱中搬出了些东西,于桥上点燃。 只听那声响划破天空,继而火花灿烂,云絮沉浮。 绽放于白昼的烟花与太阳争辉,映着天下无数对长相厮守的影子。 那是新岁赐予四海万民最好的彩头。 在柳若河烟花盛放的时候,几条街外的无名茶铺前正有好几个身影忙忙碌碌。 “两位辛苦了!”我含着笑,手上端两盏热茶站在门边。 欧阳晓鱼和叶霑含同时从屋顶那处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接过茶水,各自饮了几口。 而那门前屋顶上,赫然挂着一方崭新的牌匾。 “真没想到你那空置了这么多年的招牌,兜兜转转,最终竟然得了个御笔亲书的名头。”身后传来调侃的笑声,我一回头,华芷昕与杨忆辰并肩走来。 “是啊,我也没有料到昨年瘟疫你我出面送茶救急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响,”我冲他俩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欧阳晓鱼,“不过这同时也多亏了欧阳女侠令师的帮忙啊,只身一人救了那位憩凰国王子,封赏时竟然会为素未谋面的鄙铺求了招牌。” 黑衣剑客喃喃出声:“她从漠北回来便打听到我在这里待了一年,这么做恐怕也是以表感谢吧。”
59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