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会也不远了。 “师父……”她低声呢喃,神色稍显落寞。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肩上。 “想什么呢?”叶霑含噙着笑,轻轻挑起眉毛。 阳晓鱼把手按了下去,冷声回了句“无事”,便径直向前走去。 “听那些文人皆夸赞‘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叶霑含也追上了她的步伐,声音被拉得很长,响彻天地之间,“等此间事毕,我定要游遍锦城,权当给自己刀口舔血的半生图个消遣!” “诶对了,康粼麓似乎也在此地做官?” “嗯。” “那改日定得带点礼物,登门拜访!” “……嗯。” 微微雨落,二人身影渐远。 此刻芙蕖江边,早已汇聚了不少人马。 虽说有雨,但江湖中人自小在风霜雨雪中磨练长大,刀山火海悉数见过,自是无碍。各派人物聚在一起,江湖异士不计其数,不论是剑客、刀侠,还是道士、和尚、尼姑……所见之处,无奇不有。 ——这么看来,一个官家小姐混在其中,倒也显得不是那么格格不入了。 袅娜的身影坐在万象谷中人所驻江边,倚着河岸柳,数尽水中花,心中暗暗寻思着。 若有京城官家人士见此情此景,必会一愣神,继而认出此女身份—— 不是右仆射大人之妹还能是谁? 的确,程悦桑的不辞而别大部分是缘于武林大会。 她自幼不似寻常官家小姐,对琴棋书画兴致缺缺,却独钟爱于奇门遁甲之术,但向来不爱声名显赫,因此面对万象谷的收徒之邀一直是拒绝的。 然而,自打那天一个占卜算出自家兄长红鸾星动,再加上几日后程赋辰带着孟篙返程而归,接连着几日更是处处献殷勤,程悦桑委实是坐不住了。向往自由的她本认为姻缘是俗人之事,但对于自家兄长却也鼎力支持。 为出去散散心,同时给兄长留下与“未来嫂子”二人独处的空间,当万象谷再度发出关于武林大会的请帖时,程悦桑抉择片刻,便也欣然启程。 ——听说这里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近几日也算是领教领教吧。 程悦桑主意已定,再回头望去,便见岸边又多出了几路人马。 掐指一算,时辰也快到了。 她拍了拍裙边的尘土,轻轻起身,回过身去,便听耳边有空蒙之音,自江水对面而来: “相距三载,再与诸君相聚,鄙人及各宗长老于芙蕖台静候各位英姿——武林大会值此伊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场人物: 学生:lhj共1人,总计39人 老师:0人,总计4人 看开头的各位亲们有没有一种化学模拟卷子即视感(玩个梗嘿嘿) “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选自《咏雪》 “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选自《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 第37章 仅是寥寥数语,便掩不住雄浑的阳刚之气,而善通此门道者则更会讶异其中内力雄厚,发声之人功力的深不可测由此可见一斑。 ——以前怎么没见过有这样一号人物? 江畔那头一语落下便没了动静,却在芙蕖江边众与会者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或东张西望,或翘首以盼,或议论纷纷,或手舞足蹈,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对此次武林大会主办者、判官及刚刚那位神秘出声者浓厚的兴趣和揣测。 程悦桑看着这一场堪称“群魔乱舞”的一幕,安静片刻,这位在上京城里克己复礼的大小姐“噗嗤”一声,乐不可支。 江湖儿女自有真情,这句话果真不错。 “诶我说,诸位是否耳朵有疾啊?”一片吵吵嚷嚷中,带着一股烦躁的嗓音冲破重围,显然是憋久了,语调里分毫不客气。 此话一出,便惹恼了一大群人,刀口上舔血的有几个善茬?霎时间,人们面色不善地朝声源处看来,便见几人身着黑衣,双臂环抱,神色不耐。 “几位有何指教?”一个纹身莽汉横着眉,喘了口粗气。 “大家既然都是来赴会的,还未曾过江,何必在此伤了和气。”段凌仁一把推开还想拔刀亮剑的段凌华,摊开双手,“只是见诸位讨论兴致高昂,但判官长老等却早已宣布大会开始,舍弟不解各位为何不亲身赴江将自己所思所论在对岸探个究竟,反倒在此蹉跎时间而发出质疑罢了。” “就是,也不知是犯了武痴还是花痴……” 另一边,一个清丽的女声接上话去,还没找着影儿便又静悄悄地隐没在人群中。 此话虽短,却有画龙点睛之效,死寂的人群这才意识到大会早已开始,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武林大会开场得是否过早? 倒也不是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那么……渡江吗? 还是先看看旁人作何反应再说吧。 “你、你们……”纹身大汉看着眼前众人纷纷按兵不动,吹胡子瞪眼,“害!” 阳、叶二人姗姗来迟,恰巧碰到了这个境况,她们瞥见乔装改扮过的蒲孙雨发出“武痴花痴”之言的神来之笔便躲回人群捂嘴偷笑,互相对视一眼。 ——这面孔好生熟悉。 不知不觉间,江水悄无声息地被雾霭笼罩。 “这要磨叽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有几个年轻的刺头按捺不住了,跃跃欲试地就要往江上纵身奔去。 “……且住。”一个惯使暗器的玄衣男子伸开右臂,堪堪拦住。他对上那几人没好气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拾起一块核桃大小的石头,在手中虚抛几把,骤然往前掷去。 石块在水里跃了几下,沉没在众人视线的远方,没有一丝声响。 “……此雾有异。”见此情景,周遭一片死寂,那人眉关紧锁,声音带着几分凝重,“纵使是拳头般大的石块,平日里经我手一掷也有三五丈远;而方才此物轻了半数,竟不达一丈水程。”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切,装神弄鬼。”刚刚那几个想往江上冲的年轻人火气正旺,带头者一心想抢头功回门派炫耀,一把挥开他的手臂,大步向前奔去,“嘴上说得玄乎,也不知道有几斤几两——起开!” “这位施主莫要操之过急啊,还是从长计议……”一个着僧家打扮之人双手合十,闭眼念了声佛号想要挽留,却已经迟了。 几个兄弟伙前呼后拥地围着领头人,鲁莽地撞开前面挡道的人群,使出轻功,向江面飞身纵去。 他们的身影转瞬消失在浓雾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岸边一片缄默,人们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人消失的方向,有些不安地左右踱步。 早已听不见踏水之声,也已过了半刻,纹身莽汉按捺不住了,冲着对岸喊了一句:“喂,你们几个小子——到岸了吗?” “……” 无人应答。 他愣了愣,尝试着再吼了一声,这一次声音里加了几成内力:“你们几个——到岸了吗?!!” “……” 一片死寂,甚至连回音也未有分毫。 岸边众人的神色终于变了,好几人咽了咽口水,在了无人声的环境里,这样微弱的声响竟听得一清二楚。 “这般诡谲……怕不是碰着鬼打墙了!” 此话一出,人群里便炸开了锅。 好几个女客神情紧了紧,往后退了几步;剑客握剑,刀侠拔刀,就连神色淡定的老僧都微微凝眉。 一副剑拔弩张之态。 “不对,”不远处的程悦桑环顾四周,秀眉微敛,沉吟片刻,轻轻低喃道,“没这么邪乎。” 身侧便有万象谷的弟子向她看来:“小师妹怎么看?” 他们本来听说程悦桑是官家小姐心中还有些许不屑,但在万象谷相处的几日便见其人谈吐非凡,掐决算卦样样不差,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再加上为人没有大小姐架子,久而久之,便也愿意与她相交。 程悦桑面色郑重:“这不似邪术,倒像是个阵法。” “你是说,有人在此布阵?!” “非但如此,”程悦桑点点头又摇摇头,“布阵者应是以八卦阵为原型,且阵法之大,非你我所能察。” 她一语惊起千层浪,人群迅速向彼方聚拢。 “何以见得?”有人不解。 “那可有破解之法?!”有人迫切。 “这话你们也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懂得了什么?”也有人嗤之以鼻。 “这你们就瞧不起人了,”有万象谷的师兄姐们站出来据理力争,“她可是我们谷主多年觅来通晓奇门遁甲的天纵奇才!” …… 一时间唇枪舌剑,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诸位,在我辈熟知中,这八卦阵以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为八门,”吵吵嚷嚷间,程悦桑叹了口气,盈盈上前,“顾名思义,闯入八门便会面对八种不同局面。” 她指了指方才的玄衣男子:“这位大哥刚刚掷石而隐,不见激流,更是不到一丈便没入水中,正是应了杜门之意。” “而刚刚那几位少侠冲出重围,踏入水中便不见踪迹,雾霭重重,无影无形,唤数次无声,怕是……” 她顿了顿,很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死门,凶多吉少。” 凉风吹过,七月的天却脊骨发寒。 “那……当如何破解?”在万象谷中人全力担保下,有人已经选择相信面前女子的话,出声询问,打破一片沉寂。 “若要渡江,我等必须找到阵眼所在——也就是生门。”程悦桑压下眼底的一片情绪,“但此阵法不同以往,小女才疏学浅,若无门道,怕是找起来得耗些时间。” “但若诸位愿一并协助,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交头接耳,神色变化莫测,不知有几分诚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诸多陌生面孔,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无人主动请缨,往前走一步。 ——人们不会全心全意相信一个弱女子的一己之言。 程悦桑淡淡垂眸,这个局面也不是没有预料到。 因为,此间是江湖啊。 “你们在怕什么?大家千里迢迢从八方赶来此地,不就是为了参加武林大会练练身手,夺个名次吗?!” 猝不及防地,人群里响起了一个嗓音,是蒲孙雨掐着嗓子在说话:“这下好了,在第一重考验下就丧失斗志,若是怕死,我看你们还是像丧家之犬一样赶紧卷铺盖走人吧!!” 皇甫玥不动声色地看着身边人,不得不说,在鼓动人心一方面,她还真是很有一套。 “是啊,万一这是第一场比试,那我们岂不是连芙蕖台都没见着就全军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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