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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让许来坐在家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 沙发也是木制的，有弧度的扶手和靠背，屁股底下是没有弧度的、直愣愣的木板。中间有一条木板估计是还断过，底下又钉着另外的木条来固定着。 桑吉走过去把电视打开，然后也坐到许来身边。 沙发很宽，桑吉选择了坐得靠近许来。 “你喜欢看电视吗？”许来感觉喜欢这个词有点难表达。 许来坐下来之后感觉到不亚于刚才在村口喝水获得的重生感，腿脚在那一刻才有回了对身体的归属感。 许来一坐下就把腰背靠到了沙发靠背上。 虽然沙发很硬，但是有的人就是喜欢这种硬得不行的木沙发，尤其是喜欢、或者是习惯了旧生活的人。 桑吉拿着遥控器，可电视似乎没有反应。 我们在干嘛？许来有一瞬间忘了他坐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然后电视屏幕才终于亮起来，伴随着布了雪花的频道和沙沙的杂音。 桑吉又站起来，往电视侧面拍打了一下，屏幕里的雪花少了一点，他们也终于能听清电视里的那几个人在说什么。 “我家也有过一个这样的电视，”许来站直了身子，也稍微往桑吉的方向靠近坐，“有的频道就是像这样，画面糊，杂音多。还跟有风湿一样，一到下雨打雷的天气就半天开不了电视，非得拍它几下就能开机，有时候一整天都开不了机。” 屋子很大，也很安静，许来说出来的话好像被每一颗空气分子传播，声音被放大。 桑吉看着许来，听他讲完整一句话，眼神特别认真诚恳，看不出来半分没听懂的样子。 等许来把话说完，桑吉就点点头，黑黝黝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和善又愉快的笑容。 “你喜欢看什么？”许来又问他。 桑吉拿着遥控器，转到了体育频道。 现在电视上正在播着的是乒乓球比赛，都进入决赛了，乒乒乓乓的，双方打得很激烈。 桑吉指了指电视，许来猜桑吉喜欢看体育频道，这个频道的雪花比刚才那个还多，但桑吉也没有舍得转台。 就当桑吉喜欢的是体育频道好了，许来不纠结地决定道。 “你喜欢打乒乓球吗？”许来做出打乒乓球的姿势。 桑吉也做出打乒乓球的姿势回应许来，还拿着他的笔记本当球拍，拿笔当乒乓球，但是这个“乒乓球”它弹不起来。 许来笑得弯了眼睛，又做出了打篮球的姿势，拍打着空气球：“我最喜欢看篮球比赛。” 桑吉眼睛也亮了，连连点头，站起来做出个投篮的姿势，还挺骄傲地回头看着许来。 许来给他鼓掌，啪啪啪啪：“三分球，好球。” 桑吉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坐回下来，但是屁股都还没有重新坐热呢，他又跑到房间里，拿了一个干瘪的篮球出来，神情有些遗憾。 那个篮球很旧了，上面的图案都已经褪色看不清了，纹路也被磨损，但是桑吉看起来还是很珍惜。 “篮球，哇，”许来跟桑吉一起看着那个篮球，“你有篮球啊？” 桑吉微微笑了一下。 “没气了吗？”许来摸了摸那个篮球，有点灰尘。硬硬的，又软绵绵的，打到地上都已经弹不起来了。 桑吉演示着往篮球里吹气，但是吹了半天，干瘪的篮球还是干瘪，一点变化都没有。 桑吉摇了摇头，眼睛里依旧带着遗憾。 “它得要有那个充气的针才可以把气充进去吧？”许来很久之前也拥有过一个篮球，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桑吉又把篮球放回到了房间里，坐回来和许来一起看电视里的人打乒乓球比赛。 许来发现桑吉是个很可爱的人，长得有点儿显老，但是实际很年轻，内里也很活泼，经常做出些奇怪的举动，但是又很容易不好意思。 “你最喜欢哪个球星？”许来又问桑吉，“科比？乔丹？大鲨鱼？” 桑吉看起来有点疑惑。 “我最喜欢科比，”许来聊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科比，你知道科比吗？” “科比？”桑吉重复了一遍，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连连点头，就跟刚才许来问他喜不喜欢篮球一样激动。 “对吧？！你也喜欢科比吧？”许来眼神一亮，“他太牛了，他的每一场比赛我都有看……大概吧，大概每一场比赛都看了。他是全球最牛的球星，至少在我这，是。” 桑吉听着许来讲，认真，没听懂，但时不时点头。 他们看了一会儿电视，桑吉又迫不及待地带许来继续参观他的家。 桑吉的房子有浓厚的生活的味道。 桑吉和达瓦的房间，一个大衣柜，一张床，比较空，床单、被套和枕头是红色的，是桑吉和达瓦结婚时的那套喜被。有一个小阁楼，里边堆满了杂物。 桑吉爸爸和桑吉的孩子的房间，这个房间里东西很多，画笔啊，玩具啊，两张床，其中一张床枕头底下还有乐器。 许来不太明白，桑吉的女儿才那么小，难道就已经会画画了吗？而且为什么有两张床？ 桑吉给许来解释了这个房间是谁的，可许来没听明白。 桑吉又带许来去看他自己做的烘房，给他看他在烘房里边晒出来的笋干。 带他去看自己在房子边边上种的韭菜、番茄、南瓜，还有当归。 中途桑吉的爸爸和桑吉的儿子回了家，许来还以为是邻居过来窜门。 他们也和许来打了招呼，桑吉还把儿子抱到了身上，许来还是以为是关系好的邻居。 俩爷孙在家里自在地喝水、和桑吉和达瓦说话，然后坐在屋子里用自己的水杯喝水，坐下不走了，许来还说，村子里邻里关系真不错。 到后面吃饭的时候，许来才终于明白那是桑吉的爸爸和儿子……反正，总之，现在的许来还没意识到一个半小时后的事。 桑吉还在带着许来看屋子周围的树，香橼树、芭蕉树，还有许来看叶看不明白、桑吉解释也解释不明白、桑吉摘下来果实给许来吃了也不认识的果实。 桑吉非常热情地带着许来参观，许来一边对着桑吉笑，一边等桑吉没看他的时候苦着脸偷偷捶腿。 许来太累了，电视前面都还没坐热乎、还没休息够，又被桑吉拉着一起看电视了。 走出走进的时候，许来看着颜景时就坐在院子里，两条长腿伸得直直的，跟闲下来的摄制组人员一起聊天。 非常安稳。 非常舒服。 颜景时手里还有着达瓦给的柠檬水，还有桑吉摘回来的野果，还有许来没有吃到的糖糕。 他为什么不用走就能有那么多好吃的？ 许来非常羡慕。 颜景时看着许来，偶尔还朝他笑笑来着，神情看起来非常放松而惬意，挑起的眉毛、扬起的嘴角，那是在炫耀吗？ 许来回瞪了颜景时，想把他底下那张小凳子抽走，然而没走多久又被桑吉拉走。 桑吉高兴地对许来说：“今晚我会为你下厨。” 第26章 桑吉一手就把院子里的一只已经长大了的公鸡给抓住了。 鸡在他的手中扑腾，桑吉用上两只手把它的翅膀拢住，又收回一只手，把它拉到厨房那里。 桑吉家里有一个厨房，然而院子里也有做饭的工具。天气好的时候，他们更喜欢在户外做饭。 桑吉抓鸡时，达瓦已经在一旁烧水了。 达瓦端正的脸上宁静而专注，婴儿在她的怀中沉睡，桑吉走过去，达瓦便把位置让给桑吉。 达瓦提前已经将撒了盐的碗准备好了，放在桑吉触手可及的地方。 桑吉提起旁边的菜刀，一手拢住鸡的双翼，又用两根手指迫使鸡头弯起，另一只手在鸡袒露的脖子上缓慢地摸，拨开毛，用菜刀一抹，鲜血流进了碗中。 本来勇猛的公鸡在桑吉的手下逐渐变得服帖。 “你好厉害啊。”许来蹲在旁边看，微微睁大的眼睛露出有些纯真的神情。 桑吉嘴角弯出一个小小的、不显然的微笑，将放完血的鸡放到达瓦煮好的热水中。 桑吉的手像是没什么知觉一样，鸡浸到热水里，泡一下，然后桑吉就把它拉出来，直接上手去拔毛。 那可是刚煮沸的热水，鸡从里面洗了个澡出来，浑身都还冒着热气，桑吉倒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热一样。 桑吉把处理好的鸡放到盆中，从屋子里拿来一把笋干，给许来看。 “我用那个烘房烘干的。”桑吉告诉许来。 “你晒的吗？”许来问。 “我在那里点上火之后，烘房里就会变热，然后笋的水分就会蒸发。”桑吉把他晒的笋干给许来看，好像是在向许来夸耀自己晒出来的笋干非常不错，“现在只要用水泡一下，笋干就可以泡发，用来做菜或者熬汤了。” 许来发现，刚才跟着他们走出走进的那个看起来好像有些无所事事的工作人员，其实是颜景时给许来请来的翻译——她不会每句话都给他们翻译，只有在很必要、非常必要的情况下，她才会开口，帮助他们顺利地沟通下去。 跟桑吉相处久了之后，许来还发现，桑吉说话并没有什么障碍，也不是慢热，他就是单纯地不爱说话。 比起用口中发出来的声音来表达，桑吉更喜欢用直接的动作、直观的展示来让许来了解他的想法。 桑吉这个特性导致许来每次听见他开口说话时都感觉有点儿意外……有点儿突兀？或者有点儿受宠若惊？许来也不太能明白自己的心态。 似乎是没必要感觉到惊讶的，但是每次还是感到惊讶，就好像潜意识里偷偷地默认了桑吉会保持沉默而又温和的笑，以为他会继续沉默时他又开了口，所以感到惊讶。 这种惊讶的心情让许来觉得神奇。 有趣的事情悄悄地藏在了细节里。 桑吉要拿笋干和鸡炖汤。 锅里也就只有笋干和鸡，笋干是泡发涨大后的笋干，鸡是没有砍断的完整的鸡，加上水之后满满一锅。 桑吉还把厨房里用大水盆养着的鱼拿出来杀了——这条鱼是桑吉前两天在小溪里抓到的，用清水养了两天，鱼都饿瘦了，其实也就是说，这条鱼的肚子更加干净了。 院子里很快升起了炊烟，太阳落下，余晖淡淡。 桑吉做了好几道菜，达瓦也把家里的水果、凉菜拿出来，摆满了一桌子菜。 桑吉一家人和许来坐在一起，许来才明白过来，那个老头儿是桑吉的爸爸，那个小男孩是桑吉的儿子。 桑吉比许来大两岁。 桑吉居然都有孩子了。 桑吉居然都有两个孩子了！ 古朴的房子里坐着一家五口人，桑吉长得有点儿显老，桑吉的爸爸长得也显老，达瓦看起来是她这个年纪的美人胚子相，加上两个小孩，一家五口像四代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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