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沈慕安:“陛下要是信得过微臣,这件事就让微臣来办。” “朕当然,朕……”沈慕安握着他的手,于心不忍,“朕只是怕再让你置身险境。” 季子羽见状跪地道:“陛下,前日苏相受伤,是微臣办事不力,陛下没有重罚微臣,微臣已经是不胜感激了。如若陛下同意,微臣恳请这一次戴罪立功。”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苏墨秋道,“心不要那么重,我这不是还活着呢嘛。” “这样吧,你照我说的去做,”苏墨秋道,“你去问问柴桑榆,去横山村的路怎么走,如果他不是很想说呢你就好好劝劝他,他应该会告诉你的。你们到时候去,也别说是当兵的,别吓着人家。” “至于营地,你把那些已经患病的人单独分到一个营里,这几日接触过病患的人分到第二个营,暂时还没有患病的人第三个营,与前两个营地隔开,”苏墨秋又道,“病人用过的东西尽量就不要再给没发病的人用,一定要用也先放进开水里煮一会——快去办。” 沈慕安坐在后头一直听着,等季子羽走后突然笑了起来:“朕觉得你日后应该很会当家。” —————— 几日后适逢初夏,匈奴的使者团到了天水郡,为首的人擦了把脖子里的汗水,行礼道:“让晏大人久等了。” 晏无霜高坐上头,手里还捏着把毛竹扇,他笑道:“看来你们的诚意不大够。” “晏大人有所不知,”使者连忙解释,“有几位将军不同意和谈,还试图拦下来我们,因此耽搁了一阵。” 使者挥了挥手,命人抬上来一大箱金银:“……晏大人,这些就当做是赔礼了,还望您笑纳。” 卢应昌搬来了凳子,道:“不好意思,这些东西按规矩我们不能收,从哪里拿来的就还放回哪里去吧。” “这……” 三言两语间,使者已经感受到了这次魏军的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友善。 他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琢磨良久才开口道:“这一次我们为什么来,想必两位大人也是清楚的。但是从前的很多恩怨,我们单于都没有参与,他继位以来,也不曾挑起过战争,还望、还望你们的陛下,能够宽容些许……”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晏无霜道,“我只是个传话的人。” “再说了,那也得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议和的诚意。” “……大人别着急、别着急嘛,”使者谦卑道,“我们还没说具体是什么条件呢……” “苏相,”营地里的士兵回道,“季将军和柴公子去了横山村一趟,问了当地常用的一些草药,昨晚上叫人摘了熬汤喝,今早上的确起效了。” “那就好,”苏墨秋道,“总算没有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对了,他们说的那些草药是哪一种,附近的山峦上有么?”苏墨秋又道,“一时半会儿咱们还离不开匈奴,这些药恐怕得常备着才行。” “我想想,”那士兵挠了挠头,带苏墨秋出了营地大门,朝前头指了指,“好像是那处后山上有。” “成,你安排三十个人打扮成药农模样上山,采些下来备用,”苏墨秋嘱托道,“只是也别一下子都拔完了,给当地百姓也留点。” 山脚边,述律丹领着八千人马,已然有了包围之势,他拔出弯刀,沉声道:“今日围杀没有单于号令,即便成功,回去之后也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你们可都想好了?” 身后有如山呼海啸:“愿听大人号令!” “好,”述律丹道,“那就随我杀下山去,同魏军决一死战!” “……大人,”探子忙抓住晏无霜的衣袖,低声道,“不好了,述律丹他疯了,居然敢率众偷袭。” “什么,”晏无霜霍然起身,桌对面的匈奴使者不明所以,他怕叫人看出来什么异常,把下属拉到一边说,“你确定是述律丹?” “是。” 卢应昌也发觉了不对:“出什么事了?” “述律丹不肯罢休,要同我们决一死战,”晏无霜道,“但很可惜他算漏了一步,我手里有足以拿捏他的东西。” 卢应昌也知道了:“那大人在这里顶着,我去。” 晏无霜拍了拍卢应昌,一时间抛下了往日的成见,也为他的勇气动容:“好,一路顺风。” 沙尘铺面而来,马蹄声如雷鸣,苏墨秋忙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袭营!匈奴议和怕是个骗局!” “什么?”苏墨秋一惊,“陛下呢?” “是从后营杀来的!陛下在前头!” “速速回禀陛下,快去,”苏墨秋催促道,“后营的事我去找慕容溯!” 呼延定策马高呼:“杀!今日谁攻破魏军大营,谁来日便是匈奴功臣!” “冲!” 喊杀声震天动地,呼延定将苏墨秋当做的魏军将领,他当即拉弓如满月,箭矢直指苏墨秋心口。 “述律大人且慢——” 卢应昌同几十名骑兵策马而来,他身后还坐着个懵懂少年。卢应昌喊道:“大人睁开眼睛瞧瞧清楚这是谁!” “……阿堂!”意识到弟弟落入敌手的述律丹一瞬心神俱裂,“你们要做什么?放开他!” “那就取决于大人了。” 马背上的述律堂不明所以,见了哥哥便喜笑颜开,挥手道:“哥,哥,我在这里!” “大人!” 呼延定手中箭偏离了方向,骤然穿透了卢应昌的胸膛!
第98章 番外二:赈灾(上) 这日魏太傅照常教书, 苏墨秋照例神游天外,不过他今天起得太早,外头又太冷, 没“游”多久便觉得困意上涌。 他趁着魏歆低头翻书的空, 侧头打了个哈欠。 “苏墨秋,”魏歆冷不丁地叫了他,“我方才讲的什么, 烦请你来复述一遍。” 苏墨秋整个人差点一抖,瞬间清醒了不少:“什、什么?” “看你也不知道,”魏歆转头看向沈慕安, “那就请殿下提点他一二。” 沈慕安看着苏墨秋,缓缓道:“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 所以成物也。方才太傅所教,乃是中庸。” 魏歆冷笑道:“苏公子,老夫提醒你一句, 不学无术之人,成不了气候。” 这日复一日的贬低总算激起来了苏墨秋的逆反心思,他道:“太傅博学多识, 但这话我不赞同。” 魏歆笃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因此压根不相信苏墨秋能说出来什么大道理:“那好,你说说, 你为什么不赞同?” “太傅, 我虽然看的书不多, 却也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读死书未必比办一件实事来得有用, ”苏墨秋道,“再说了,这个——” 他灵机一动,顺口胡诌道:“再说了,孔老先生不也说过,若读书时只知照本宣科,一板一眼,纵书山卷海,又有何用?” 这话还真唬住了魏歆,他思索了一阵才道:“孔子说过这句话?是出自哪本经典?” 苏墨秋大言不惭道:“他没说过,我替他说的。” 魏歆怒道:“胡言乱语,扰乱学堂,你给我去墙角面壁罚站!” 苏墨秋心想我本来不就站着,又不知死活道:“太傅,孟子说人人可为尧舜,那我自然也是先贤,说几句名人名言不很正常?” 魏歆没想到这人能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简直要气不打一处来:“……滚!你给我滚出去站着!” “行行行,滚就滚,好说好说,”苏墨秋前脚就要跨出门槛,忽地又折了回来,“等一下——” 魏歆冷哼道:“怎么,知道错了?” “……外头冷,”苏墨秋依旧不知好歹,“我拿件衣服再出去站着。” “你也真可以,”苏砚道,“魏歆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吧?我在外头隔很远就听见他声音了。” “要我说,他这真没必要,”苏墨秋道,“我也不是存心惹他生气,就是开个玩笑嘛。我以前写作文也经常胡编乱造名人名言啊,这算啥大事。” 苏砚摇了摇头,对苏墨秋下了判语:“你还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苏墨秋把被雪沾湿的鞋袜放到火盆边烤干,他道:“我跟你说,你不知道,这魏太傅是真像我爹。” “苏先生,”外头传来霍文堂的声音,“殿下说让你过去一趟。” “过去一趟?”苏墨秋看着自己还没干透的鞋袜,有点为难,“这……这都这么晚了,是什么事啊?” “我也不大清楚,据说是宫里面的消息,”霍文堂道,“陛下要派殿下前往定州赈灾。” 语罢,他又叫人拿了套干净的棉鞋袜来:“苏先生,这是殿下为你准备的。” 沈慕安放下了书卷,看着身侧的墨雪衣道:“没想到几年不见,白鹭阁杀人的功夫又见长了。” “李元丰叛逃大魏,意图投奔匈奴,”沈慕安道,“结果半路上就被你带的人结果了。你做得好啊。” 墨雪衣低头抱拳:“殿下谬赞了。” “要论暗杀,这白鹭阁里大概没有人比你更高明了吧?”沈慕安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谈论一场意犹未尽的盛宴,“我只是好奇,你惯常用的杀人法子是怎么样的?” 墨雪衣琢磨着沈慕安的话语,低声道:“殿下有需要除去的人?” 沈慕安忆起前世弄权犯上的苏繇,眉宇间闪过一丝嫌恶,他压下书本:“姑且暂留他一条命。” 他知道东宫里亦有父皇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决计瞒不过大魏如今的天子泰常帝。 “你先去吧。” “是。” “殿下,”霍文堂道,“苏先生来了。” 沈慕安即刻冁然一笑道:“我等了你许久,可算是来了。这般难请的课,整个东宫也只有你苏墨秋了。” “说明我是位贵客,”苏墨秋笑道,“殿下不知道嘛,难请的可都是贵客。” 沈慕安摇摇头,大抵是觉得此人实在是荒诞不经:“赈灾的事儿耽误不得,车马都备好了,尽快出发吧。” “殿下,”苏墨秋绕到了沈慕安跟前,“容下官问一句僭越之言,殿下这一次出城,是要体察民情,还是想粉饰太平?” 沈慕安瞧着他:“你果真胆大包天。” —————— 数日后,定州。 定州太守孔琳跟在沈慕安身侧,恭维地笑道:“这点小事却要殿下如此费心,下官惭愧。” 沈慕安不同他说闲话,直入正题:“赈灾的事办得如何?” “殿下有所不知,”孔琳道,“其实朝中为了捞取国库银两,谎报灾情、夸大其词的事并不少见。定州的雪灾……并没有那么严重。” 沈慕安扫了一眼院里剩下的当地豪强,轻笑了一声,用帕子随意地净着手:“是么?” 为首的老爷道:“确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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