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苏墨秋道,“一个跟了我这么久的老管家,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人收买了。” “追名逐利本就是人之本性,”墨雪衣道,“他抵不住诱惑是他自己的事,你不用为着他的过错而内疚什么。” 苏墨秋瞥了眼墨雪衣手里的那一沓当票:“真没想到我的命这样值钱,值得有人花费千金来换。” 墨雪衣道:“你要听结论吗?” “说。” “这个花钱收买你管家的人,恐怕和当初收买李寒山的是同一个人,”墨雪衣道,“证据就是当时也有人以这样的办法,把银两通过当铺转给李寒山的家属。并且这两份当票的纸张、墨痕,都是一致的。” “……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墨雪衣道,“不用闷在心里。” “目前来看,想杀我的人就是长公主没错,”苏墨秋道,“她原本的想法是挑唆我和沈莲舟的矛盾,借他的手除掉我,可惜陛下出面平了叛乱,她第一次的计划落了空。于是她就想鼓动老臣,让陛下把我视作威胁,从而限制我的权力或者是秘密处理掉我。但这两次的计划都以失败告终。” “一连两次的失败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她知道我不会放过,一定会追查到底,所以她第三次选择了更为隐蔽的方式,”苏墨秋又道,“她找人摸清我的行踪,然后绕了几道弯把这件事透露给赫连伦,引他来除掉我。” “如果我想的不错,她那些钱财的来源,应该就是贺自留了。” “……说来也是,”墨雪衣道,“贺自留伏诛之后,陛下下令查封了他的家产没入国库,当做军费,他名下的那些田产也都被拿去变卖了。可我们核查了好几遍,仍然有三百多万两不知所踪,如果是你想的那样,那这些钱就是被长公主提前转移走了。” 墨雪衣正准备说些别的,忽地又觉得不对劲:“……等等玄卿,你方才似乎没说刺客李寒山?” “长公主的目的很明确,她要大权独揽,而我是她的绊脚石,所以她的一系列行动都是针对我展开的,先试着除去,不能除去再退一步选择握手言和,达成合作,”苏墨秋道,“我是她的主要目标,陛下并不是。舒白,你仔细想想,那一日李寒山进宫,是为了杀谁?” 墨雪衣心头陡然涌起一阵寒意:“是陛下……” “我个人倾向于,长公主和这个针对陛下的幕后真凶,目前是一种合作的关系,”苏墨秋道,“收买李寒山的银两,是长公主提供的。可是详细的计划,却不是她制定的。我这样说是因为,目前没有找到任何她插手过宫内防务的证据。” “……我知道,我……”墨雪衣想起来宣闻玉,一时间五味杂陈。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宣大人,”苏墨秋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几句,“我是说也有可能是匈奴的内奸,说是宣大人,目前还为时尚早。” “谢谢你,”墨雪衣道,“其实你不用这样,该怎么做我心里都有数。” —————— “大人、大人您慢点,”呼延定搀扶着述律丹慢慢走下马车,“大人,安全了,可以把面罩摘下来了。” 述律丹猛喘了口气,他一把拽掉面纱,道:“这是哪儿?” “天水郡郊外,”呼延定道,“马上魏军同我们议和,也是定在这里商议。” “依你看,单于是真心议和,还是只是假借议和的名义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这,”呼延定有些犹豫,“大人,我说不好……” 述律丹问:“是说不好,还是不敢说?” “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呼延定道,“我毕竟不是单于的心腹……” 述律丹沉思片刻:“你目前还能够调集人马吗?” “还能……”呼延定道,“我和几位不赞成议和的将军都有联系,集结一万人马不成问题。” “魏帝亲征漠北,为的就是将我们一网打尽,此刻答应议和,多半并非真心,”述律丹道,“所以这一次,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呼延定早些年听说过述律丹和沈慕安的友谊,他道:“大人当真下定决心了?” “事已至此,别无他路,”述律丹道,“我和他注定要做个了断。” 然而话音刚落的那一瞬,他也会有片刻怅惘。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述律丹蹲在地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野,风声依旧凛冽,不会给他任何回答。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酒楼上同沈慕安和苏墨秋两人饮酒观月的日子似乎近在眼前,只要他伸手就能留住这一切。 述律丹蹲在地上喃喃自语,他这一生除了弟弟再无亲人,他没有娶妻生子,也便没有爱人,更不存在什么友人。 他只有两位故人。 也许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是错的。他和他们从来都不可能在同一条路上,只是年少的时候有太多的瞬间想和他们一块走了。 “大人……” 呼延定小心翼翼道:“其实、其实大人若是不愿,也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述律丹哑声问:“……什么?” “天水郡距离魏军驻地应该不会太远,”呼延定道,“眼下单于怀疑大人,不久之后定会发现大人失踪的事,而后派人追杀。既然如此,大人为什么不干脆投奔魏军……” “胡说八道!”述律丹厉声斥责,“我是匈奴单于养子,他对我不薄,我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大人……” “不要再说了!”述律丹道,“我宁可被单于所杀,也绝不会背叛匈奴!” —————— “明日就要出发了,在此之前有几件事得和各位交代明白,”晏无霜召集了使团的人,“第一,我们这一次只是假意议和,麻痹匈奴,所以不论对方说什么提什么条件,都不要答应,尽量说些车轱辘话搪塞过去。” “第二,这一次虽然是匈奴主动求和,我们也得小心防范。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到时候会有人全程护卫。” “都记住了吧,”晏无霜看了眼天色,“那好,时辰不早了,各位都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出发!” 晏无霜交代完也打算回营稍稍睡会儿,他一掀开毡帐,发现墨雪衣坐在里头等着他。 “哟,这是做什么,”晏无霜脱了外袍,“我还要睡觉呢,你这样我晚上也别睡了。” “上点心,”墨雪衣提醒道,“安插在监狱的密探刚刚递来消息,述律丹人不见了。” “……死了?”晏无霜不确定道,“被赫连冲秘密杀害了?” “……不知道,”墨雪衣道,“所以我才让你小心点。” “这……”晏无霜反而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挺在意我。”
第97章 围杀 “这是你自己瞎想的, ”墨雪衣道,“我可没说。” “你放心,我没事, ”晏无霜笑了笑, “我留着一手呢,他述律丹不敢造次。” “哎,”晏无霜忽地想起来了什么, “等匈奴平定了,要不我陪你去南凉看看?” 他这么说,一是因为沈慕安嘱托了他注意宣闻玉, 后者又恰好在南凉留下来了诸多谜团,二是因为他记得墨雪衣的母亲是南凉郡主,他也算是半个南凉人。 墨雪衣这回没去看他,而是低头拨着腰间令牌, 闷声道:“去那里干什么?” 晏无霜道:“那不是你家嘛。” “……那不是我家,”墨雪衣松开了令牌,“我家在平城, 我是大魏人。” “我知道,可你母亲姓源,是南凉的郡主, 如今南凉皇室都算是你的亲人,”晏无霜道,“不回家, 去探探亲总是可以的吧?” “亲人, ”墨雪衣苦笑了声, “算什么亲人啊,我和他们又不熟悉, 打小儿就没见过几面。” “那你父亲……” “他啊,”墨雪衣对于母亲尚有记忆,可对于父亲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应该也不在了吧,我不知道,我被宣大人抱回来的时候就听人说他不在了。” 晏无霜起先没细琢磨过这段往事,如今听墨雪衣这么一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道:“那就算如此,你也是南凉的皇室宗亲吧?宣大人他凭什么把你说带走就带走,南凉竟然一点也不过问的吗?” “……说是当时正值南凉内乱,我父亲又恰好和宣大人有些交情,”墨雪衣对于这番回忆不甚清晰,微微蹙眉,“他受了委托,这才将我带走的。” “你要不也别问我了,”墨雪衣有点无奈,“我那时候太小了,哪里记得住这么多纷纷扰扰。” “最近的消息你没注意?”晏无霜道,“南凉好像要和西秦联姻。” 墨雪衣哦了声,并不意外:“是谁啊?” “说是南凉的太子和西秦的公主程焉如,那太子好像之前还来过咱们这儿,叫源什么什么的。” “……源司繁?” “对对,就是这个,”晏无霜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南凉的公主才嫁过西秦的国君,如今太子又娶了妹夫的女儿,真是匪夷所思。” “亲上加亲么,也正常,再说了他们两人虽然差辈份,但是年纪相差又不大,”墨雪衣说完了这句才觉得不对,“不是晏闻宵,你怎么回事,你最近好像很在意婚事?” “那不是指望着大人帮我安排个——哎哟,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人别打人!” 墨雪衣松开了手:“再说一句胡话我就送你去地牢清醒清醒。” —————— 这几日的药送得有些慢,苏墨秋原本没怎么在意,只当是大夫忙碌,加上他如今伤势好很多了,也不着急,便也没怎么在意。 “……苏相,”季子羽把热敷的药拿来了,“不是我有意拖延,而是这军营里备着的药……快不够了。” 这话引得沈慕安和苏墨秋同时抬眼:“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是夏日,天气本就炎热,蚊虫又多,人本就容易生病,更何况这两日离开统万城南下,有不少将士都开始水土不服,”季子羽道,“很多人都病倒了,营地里的大夫们忙前忙后,人手早就不够了。” 沈慕安忙问:“病因是什么?” “……这,讲不上来,”季子羽道,“只知道症状是上吐下泻,体虚乏力。” 苏墨秋闻言垂眸,沈慕安问:“你在想什么?” “微臣在想,微臣怎么就没有事呢?”苏墨秋道,“莫非是微臣那几日在横山村吃的东西里有些什么,能够防止水土不服。” “找当地人问问,这的确是个法子,”沈慕安道,“治水土不服的土方子也有,问题是得找到当地的青菜豆腐吃,可是这附近的人一听说要打仗,早就拖儿带女地跑了,找也找不到。” “试试吧,”苏墨秋道,“总好过坐以待毙。倘若匈奴趁这个机会反攻,那就要前功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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