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白鹿书院院长在仕林中的身份和地位,就算他这么做了,梁巡抚也不见得会赞同他,只会说他不会办事。 双方政见不合,打斗归打斗,可这面子上的平和,归根到底还是要维护的。 办事是一回事,不尊重前辈,藐视读书人,这可又是一顶大帽子。 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竟然对于这等困境毫无办法—— 正如以往那样,在一阵激烈的争论之后,彼此决定休战,回去再请示汇报之后再继续讨论。 论进度,是一点儿没有。 巡抚府派来的官员想到这里,眉眼中都是阴霾,再看向嘻嘻哈哈不做正事的秦通判,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通脏话。 “秦哥。” 巡抚府官员的表现,正好也落在了秦通判的同僚的眼中。 同僚朝着秦通判使了个眼色。 “没事,不管他。” 秦通判才不管旁人怎么想,带着同僚们就回去了。他们又不傻,哪能不明白什么事该怎么办。 白鹿书院的补税问题看似容易,实际上却又不简单。 关于书院如何交税,《大雍朝》上的律令上没有相关的条例,除此之外,也没有先例。补税肯定要补,但到底怎么补,还是个问题。 更何况,在事情刚闹出来时,书院的院长就先交了一笔钱来。 如今揪着这件事不放,再去追溯以前年度的欠款,核定出一个最终的数字来,怕是也没有这么容易。 何况,问题又来了。 既然白鹿书院需要交税、补税,其他书院交不交,补不补? 书院要交税,那遍地的私塾要不要交? 若是为了这点儿钱,影响了读书人们的进学,这笔账又要怎么算? 都是问题。 并非是秦通判自己不干活,而是涉及到的东西很麻烦——没见梁巡抚在上完折子之后,根本连接下来的事项问都没有过问吗? 大家都不傻。 傻的只有这位看不透其中的端倪,又要卯起劲儿来,做出个一二三的官员罢了。 怕也是在巡抚府里不受待见,被指使来的。 “那这事儿怎么办,就拖着?” 听完秦通判的意思,同僚也纳了闷。虽然来白鹿书院出差一趟,能够蹭一蹭书院里的食堂,省一笔伙食费,可这样跑着,却不是事儿。 他们在府衙里也还有别的活计呢! “你急什么?”秦通判睨了下属一眼,“上面都不急的事情,我们急什么。” 秦通判心中有了计较,可嘴上却从来不会直说。 反正这事儿拖到最后,总有人会来解决。大不了上面着急,给他们下达了章程,或者干脆派人来,到时候,反倒是他们受益了。 “好好干你的活,反正这事儿总会解决的嘛。” 正如秦通判所说,宁颂虽然陪着几位大人掰扯来掰扯去,可归根到底,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前,一笔税款已经补了,漏交税的罪名白鹿书院也认了,对于梁巡抚来说,已经是达到了进攻的目的。 其他的,既不重要,梁巡抚也不想担上一个得罪天下书院的罪责。 于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就由他们这些小人物来折腾。 浪费了一顿饭的时间,宁颂招待完了各位大人们,转头回了书舍,便拿起了功课来温习。 笑话,扯皮的事儿不重要,可近在咫尺的乡试却是与自己前程息息相关的正经事。 若不是书院里没有其他人能应付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宁颂自个儿也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主动凑上去。 “颂哥儿。” 宁颂读书做文章的时间没有人来打扰,等到他吃饭的时候,事情就又来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与他有关。 不知道是生意不好做,还是因为之前白鹿书院的补税风波,先前招商来的商家不干了,打算退租。 “想退租没问题,按照合同上的条款来。” 合同上的条款写的很清楚,若是合约没到期一方违约,非但不退定金,还得补交一份违约金。 宁颂的意思传递下去,第二日,商家就将违约金交了上来。 第三日就搬走了。 “这么着急呀。”刘大娘看着不远处的档口,念叨着。 “有些人担心的比较多。”第一批入驻的商家大多也不只是商家身份,所考虑的,也不只是做生意上的因素。 能够这般干净利落就走的,大多是的背后的势力驱使,不想再与白鹿书院,亦或者是临王府扯上关系。 “想走就走吧。”宁颂看得很开。 商家们因势而聚,又因为形势变化而分开,这些变化,都是人为不好干预的。 与此同时,既然有离开的,自然也有加入的。 刘大娘当天下午就来找宁颂,说想盘下商家退租之后的那个档口。 “我琢磨出了点儿新东西,想自个儿卖一卖。”在宁颂好奇的目光中,刘大娘不好意思地道。 事实上,刘大娘的想法也不是凭空产生的。 资本本身就有扩张的属性,刘大娘经营的小小包子铺,在短期之内营收喜人。 而且,自从辣椒酱在京城一炮而红之后,辣酱生意也红火了起来—— 刘大郎在一心堂里刚刚升了职,就被自家老母亲召唤了回来。 刘大娘意气风发,吩咐刘大郎坐下来,同儿子算了一笔账:按照刘大郎的薪酬,一年能拿多少钱。 按照如今的铺子生意扩张的速度,一年又能赚多少钱。 “你若是不回来帮我,我就得再请一个人了。”刘大娘说这话时,整个人显得自信笃定。 刘大郎不由得抬起头,惊讶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的语气从来没有这样意气风发过,光看面容,似乎更是年轻了十岁。 “而且,我不是很信任别人。” 刘大娘一番话说得井井有条,不但摆数据,还讲道理,最终刘大郎认可了母亲的计划,隔日同一心堂的东家辞职。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就如同他没想到自家娘亲能够创业成功一样。 一心堂东家倒是接受能力良好,笑道:“说明你命里带财。” 自个儿在外打工,倒不如回家去当创二代。 有了刘大郎的帮助,刘大娘如约又盘下了一个档口。宁颂思考良久之后,从刘大娘的生意里退了出来。 一开始,他的目的即是为了帮刘大娘找点事做,又是为了赚点生活费。 可如今,铺子里的营收也不光是“生活费”这三个字可以形容了。 眼见着若是刘大娘母子再扩大生意的话,收入会更多。 而他一则是自从铺子创立之初提过意见,帮过忙之外,其他时间再没干预过经营。 刘大娘的包子铺能够开得这样红火,全靠对方兢兢业业,一日不肯歇息,不断收集客户喜好,改良产品。 随着时间发展,宁颂出主意那点儿功劳,反倒是变得微乎其微。这一点宁颂自己也清楚。 除此之外,则是他现在接了书院庶务的活计。 对于食堂来说,他即是管理者,又是经营者,对于其他商户来说不大公平,对于他自己来说有时候也显得别扭。 “颂哥儿要退出生意,为什么?”只不过,对于宁颂想要退出的想法,刘大娘不解,下意识的反应是反对。 “可是因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刘大娘思考最近发生的一切,生怕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宁颂,让宁颂不舒服。 “并未。” 看见刘婶儿的模样,宁颂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退出去对于两方都好。”宁颂的想法刘婶儿不一定认同,刘大郎却是懂的。 宁颂同刘大郎说完了心里话,让刘大郎去与刘婶儿沟通。 最后,事情终于说定了,却有退股一事卡住了。 “颂哥儿,最近刚盘了一个档口,这退股的银子,可否宽限几日?” 关于这个问题,宁颂早就想好了——自从他有了功名,加上书院里的补贴,在银子上早已不如以前拮据,与其拿刘大娘的钱,倒不如换一个方法。 “不若将我的那份分红单独立出来,为书院设一个助学金。” 宁颂说了助学金的概念,刘婶儿听完眼睛发亮。 “行。” 既然这钱是从书院学子手上赚的,那么设立助学金也算是反馈给学子们。 刘婶儿答应了下来,很快着手建立助学金的事,与此同时,对于宁颂一分钱不要的要求,也完全没有听之任之。 她将这份钱分了出来,记了账,打算到时候给宁淼宁木读书。 如此一来,也不枉她与两个小家伙相处了一通。 宁颂从包子铺的经营中退了出来,刘婶儿与刘大郎准备了许久,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开了另外一个铺子。 借着包子铺的便利,刘婶儿新开的一家档口是做卤味的。 这家档口也是刘婶儿在与白鹿书院学子们聊天时发现的需求——食堂里的饭食虽然花样多,但少了可以带回住处,独自在晚上享用的美食。 踩准了学子们的需求,刘婶儿的新店自然生意不错。 伴随着刘婶儿一家人的独立与忙碌,所带的影响也切实地波及到了宁颂的生活。 在吴管家有事屡次被召回临州府之后,宁颂就只得在家里与宁淼宁木大眼瞪小眼。 “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一年又一年,宁淼如今十岁,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何况,你也在书院内。” “不行。”宁颂一口就否决了宁淼的提议——虽然都在书院里,可宁颂有时候读起书来就废寝忘食,哪有精力照顾两个小的。 “不若请一个人来。” 齐景瑜提建议道。 若不是时间不合适,他甚至想要建议宁颂买一个人来。 “先把这一段时间渡过去。” 无论如何,在找到一个靠谱的选项之前,他都需要一个人能够帮忙照顾宁淼与宁木。 宁颂在脑海中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选项,最后不得不停在了凌府的管家,韩叔身上。 就在不久之前,韩管家还派人将宁淼与宁木接去凌府小住了两日,对于两个小朋友,韩叔是真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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