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什么,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一家人最大不过十五岁,想要在细柳村弄点钱,谈何容易? 宁淼没有好的建议,但她比宁颂有优势的一点,就是她与邻里间很熟悉。 她带着宁颂去拜访同村的邻居。 拜访的礼物,当然就是那些看上去不太体面的甘薯。 虽然礼物不大体面,但宁家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能够不空手而来,恐怕是将自己家后几日的口粮都掏空了。 因此,邻居们都颇为客气。 “不愧是县城来的娃娃!”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宁颂来到细柳村之后的第一次登门,邻居们恨不得盯着他瞧。 与此同时,也找机会从宁颂这里套八卦。 ——毕竟宁仁停灵那日,县城家的马车驶入村里,是所有人都看到的。 宁颂对于乡亲们的好奇心早已有所准备,脸上带着笑,嘴里打着哈哈,态度很好,但不该说的不说半句。 实在问得推脱不过去了,讲的仍然是好话:养父养母很好,是他顽劣惹事。 家里出了事,需要回来挑担子,因此求养父母放他走的。 这一套说辞,从村内应付到了村外。 细柳村的村民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宁颂说得不是事实,可当事人一口咬定,他们也无可奈何。 话聊到最后,村里人也实在不好再问,只得转了话题,问宁颂一行人的来意。 宁颂仍然满脸笑意,先感谢了邻里在当时葬礼时的帮助,解释了当下的处境,这才问了找活干的事情。 结果当然不会如宁颂想象的那般顺利。 普通的村民自个儿都是在田地里刨食,恨不得一切生活所需靠着自己产出,哪里需要雇佣别人。 至于村民口中“有本事”的几位,见了他仍然摇摇头:“有是有,但你年龄不够。” 体力活宁颂干不了。 抄书、写信这样的文化活需要去县里才有机会,除此之外,还有卖身当学徒、卖身进大户人家当小厮这种选择。 但宁颂这样有弟妹的肯定不会考虑。 何况,宁颂虽然落魄了,但到底也曾经是县丞公子,他们要是介绍这种活计,惹了事可不行。 如此一来,带着弟弟妹妹在村里走了一趟,倒是一无所获。 回到家里,宁淼的神情看上去很是失望。 宁颂又一次发现了自家妹妹的一个特点,那便是性格要强,不接受失败。 这性格,放在现代倒是挺好。可这里是古代,是大雍朝,若是不改改,恐怕大了会极容易陷入内耗。 宁颂心里嘀咕着,面上却是笑着劝她:“谁说今天没收获了?” 宁淼的视线顺着宁颂落在了他们带回来的回礼上,眸光动了动,忍不住笑了。 他们带着甘薯上门,村民们瞧他们可怜,送了不少回礼。 这些回礼中有食物,有旧衣物,还有一些蔬菜种子,也足够他们支撑一小段时间了。 “都是要还的。”宁淼被宁颂的促狭安慰了,但嘴上仍然说道。 “会有办法的。” 宁颂笑着摸了摸宁淼的脑袋。 宁淼瞪了他一眼,但没有避开。 开源节流,谈何容易? 找工作的失败虽然无法让这个小家庭获得收入,但这并不代表着宁颂坐以待毙。 他抽了时间,将村民送的蔬菜种子种进了地里。松好了土,施了肥,宁木乐呵呵地跟着哥哥打转。 “过不了多久,咱们就有蔬菜吃了。” “好!”宁木乐呵呵地鼓掌。 “哥哥,这些菜会变成妖怪吗?”捧完场,宁木好奇地问。 这些时日,宁木愈发地黏宁颂,并且因为熟悉了的缘故,这小家伙逐渐开始顽皮。 晚上开始缠着宁颂,要与宁颂一起睡觉。 宁颂无奈,只好选了童话故事讲给宁木听,宁木一听就入迷了,天天缠着宁颂说话。 对于小弟弟的黏人,宁颂又开心又无奈。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这些菜都是普通品种,能变成妖怪的菜,需要是特殊品种才行。” 宁木瞪大了眼:“那什么是特殊品种?” 宁颂敷衍:“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种完了菜,宁颂又没停下来,借了梯子爬上房顶修瓦,因为风吹日晒,一些瓦片早已经断裂滑落。 没有瓦片的遮挡,屋子里总是漏水,有时候哪怕不下雨,也因为夜露而导致屋里的潮湿。 修好了屋顶,宁颂又修了门和篱笆。 他当时读书的时候暑假三下乡,到云南偏僻的小村庄调研过,在那里积攒了不少经验。 当时学会的东西,恰好用在了此处。 随着宁颂一天干一点儿活,不过几日,家里就与以往截然不同。 不光是整整齐齐,还终于有了生气。 宁颂出门时见到了一枝花,于是突发奇想,自己用竹筒雕了一个花瓶,将花插进去,摆到了窗前。 看见焕然一新的家,宁淼想起了当年爹娘没有生病时的场景,没忍住又偷偷哭了一场。 宁家每日都有一个小变化,这些变化的发生,当然瞒不过邻里之间。 可纵然如此,等到邻居刘大娘偶然间来做客时,仍然吓了一跳:“竟变成了这样!” 刘大娘的目光在摆好的瓦片、重新糊好的窗纸上巡梭,最后落在了那个竹筒花瓶上。 “真好。”大娘念念有词。 宁颂没把邻居客气的赞叹当回事,可没想到,第二日,他就收到了第一桩活。 “若是颂哥儿有空,可否帮我家也修一修屋顶?” 刘大娘家与宁家情况类似,家里丈夫去了,有一个女儿嫁到了邻村,还有一个儿子在外当货郎。 修屋顶,是属于刘大娘力所不能及的范围。 “当然可以。” 宁颂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修好了刘大娘家的屋顶,从大娘手里接过了一百文钱。 这是宁颂来到细柳村之后,靠着自己的努力收到的第一笔收入。 “谢谢大娘照顾我们。”宁颂接过了工钱,含笑道谢。 “哪里哪里。” 宁颂转身,将一个家里同款的竹筒花瓶递到了刘大娘手上:“您拿着摆花用吧,我自己做着玩的,不值什么钱。” 刘大娘推辞一番,最终还是接过了这个赠品,走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 显然,这个赠品是送到了她心里。 相比于刘大娘的开心,宁淼从一开始就皱着眉头,等到刘大娘走的时候,嘴角已经快噘到了脑后。 “怎么了?”宁颂故意问道。 “村里修屋顶根本就不是这个价!”宁淼大声说道,她哥哥爬高上低,花了两三个时辰,那刘大娘才给了一百文! 若是泥瓦匠来,起码得三百文才行。 更何况,宁颂还送了刘大娘一个竹花瓶! 占了便宜,刘大娘能不乐吗? 嚷嚷完了心中的不满,宁淼整个人像是一个炸毛的小狮子,见宁颂笑着看她,没什么表示,更是皱着眉,非常不满。 “傻子,你也说了是泥瓦匠。” 宁颂对于自己吃亏这件事,倒是显得安之若素。显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刘大娘的打算。 但是他仍然接受了刘大娘给的活计。 见宁淼仍然倔强地看着自己,他伸出手,揪了揪宁淼的小辫子:“可我不是泥瓦匠呀。” 相对于专业人士来说,宁颂只能算是一个新手。 泥瓦匠当然要收泥瓦匠的钱,可他不是专业人士,也只能收非专业人士的钱。 “可你们干的活都是一样的!”宁淼倔强地说。 早些年家境尚可的时候,宁仁也请过泥瓦匠上门,在她看来,两者技术没有什么区别。 “傻孩子。” 宁颂当然不好说,价格差距之间,还包含着刘大娘请他干活所要冒的风险。 万一他将屋顶修坏了呢? 宁淼仍然抓住不放,一双大眼睛圆鼓鼓地盯着宁颂,非要他给一个确定的答案。 宁颂想了想,换了个角度给宁淼科普:“远亲不如近邻,就当是为了和刘大娘打好关系。” 爹爹以前也说了类似的话,宁淼想了想,点点头。 “那花瓶呢?” 宁颂毫无负担地瞎编:“刘大娘的儿子不是货郎吗,万一他看上了,能卖到外地,我们岂不是能赚一笔?” 宁淼点点头,终于释怀了。 因为刘大娘的这笔生意,宁淼虽然接受了宁颂的说法,但无论如何,这个便宜哥哥的形象里除了执拗外,还多了两分傻气。 要看好哥哥,不能让他吃亏才是。 宁淼心中暗自增添了许多担心,但碍于宁颂的面子,她没有直说,只是暗暗观察。 只是出乎宁淼的意料,宁颂在给刘大娘修完房顶之后不久,竟然行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短时间内接到了好几次修东西的活。 有时候是修屋顶,有时候是修篱笆或农具。 这些活多则两三百文,少则几十文,积攒下来,竟然也有了两三贯钱。 除了干活之外,宁颂也作为赠品,送给了“客户”不少手工艺品。 如果家里是大娘做主,就送竹花瓶;家里有孩子,送竹蜻蜓;若是年老的男性长辈,则送简易的木烟锅子。 宁颂的生意眼看着越来越好。 宁淼也终于发现了,宁颂之前所谓的那句“万一刘大娘家的货郎看上竹花瓶”是在说谎。 要是谁都送,还做什么生意呢? 但宁淼并没有时间去与宁颂对峙。 因为这一日,宁颂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块豆腐。 “快来,我们今天有豆腐吃了。”
第5章 虽然种田文中少不了主角自己制作豆腐发家致富的桥段,可在大雍朝,豆腐早已经出现了。 按照村里卖豆腐的大娘说,她家里从事这一行业,加起来已经几代人了。 “当年宋朝的皇帝老爷就爱吃我家做的豆腐!” 豆腐大娘喜欢吹嘘,但宁颂仍然愿意和她说话。从豆腐大娘的话语行间,宁颂可以隐约定位到当下的时间节点。 宋朝结束之后,天下没有被异族占领,反倒是由一个汉族的将领拿下。 改朝换代之后的国号定为雍。 或许是因为历史因为一些意外拐了弯,一些生活细节当然也有了变化。 比如说在宁颂原世界到了明朝时才有的甘薯,大雍朝早已经出现。 除此之外,还有玉米、土豆等扛饿三件套,炒菜等烹饪方式,都已经走入了寻常百姓家。 小说中发家致富的道路给宁颂堵了个七七八八。 虽说财路不够通畅,但日常吃饭还是要吃的。 豆腐大娘这里的豆腐一大块只卖十五文,看在宁颂愿意听她吹牛的份上,又额外赠送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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