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刘大郎回到了宁颂家,被门口多出的恶犬吓了一跳。 宁木笑嘻嘻地告诉他:“是问豆腐大娘借的。” 先前宁颂与豆腐大娘聊天时,听说对方家里有两条细犬,果然这一回一开口,对方就连忙答应了。 “还是怕这狗儿吃得太多。” 刘大娘与豆腐大娘是好老冤家了,无论何时都忍不住踩一脚。 细犬拉回来喂了一顿,此时已经对家里的院子产生了领地意识,到处这嗅嗅,那嗅嗅,见刘大郎是陌生人,还着他呲牙。 “好狗!” 刘大郎放松了些许。 “还有呢。”在宁淼的提醒下,刘大郎四处张望,很快发现在隐藏在墙角的荆棘丛,门口的小机关。 用宁颂的话来说,都是一些不能伤人,但能够限制对方行动力的产物。 刘大郎嘴角抽了抽:“这确实是死不了人。” 但能让人脱一层皮。 这一日,或许是那偷儿意识到刚刚偷过,宁家有了准备,担心打草惊蛇。 亦或者是猜测到宁家还有别人在,并没有行动。 后几日,亦是风平浪静。 刘大郎被派出了细柳村,家里只剩下刘大娘一人。 宁颂不好意思让刘大娘天天跑,劝她在家待着:“这几日花了不少钱,那贼人说不定不会来了。” 这几日,宁颂听了刘大郎的建议,买了不少东西去拜访了村里的邻居。 论情,这些人都在宁仁夫妇生病时或多或少地使过援手。论势,也是与村中耆老们打好关系的意思。 当然,更重要的是向偷儿发出信号:钱已经花完了,你别来了。 刘大娘内心里觉得宁颂说得有道理,但心里头仍然担心,不肯答应。 “我再待两日。” 两日过后,仍然没有动静,刘大娘这才回了家。 谁知道,这偷儿就像盯准了一样,当天晚上,就登了门。 夜里,听到门外隐隐约约的响动,宁淼与宁木睁开眼,依偎在宁颂身边。 “别怕。” 宁颂在手边备了棍棒,如果偷儿真的走到了这里,那他还会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那人显然是小瞧了宁颂的准备,刚跳下墙角时,就被荆棘丛扎了一下。 紧接着,黑暗中恶犬朝着他扑来。 还有从天而降的石灰。 偷儿发出惨叫,在院内翻滚,不一会儿,就将邻居都引来了。 “好家伙,原来是你。”刘大郎见着人,还没看清长相,二话不说,先给了偷儿两个耳刮子。 等打完了,趁着月色,才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是村里一个泼皮无赖,因为姓吕,与吕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因此在村里横着走。 “我的眼睛!” 小偷快被疼死了。 刘大郎一根绳子套在偷儿身上,用帕子胡乱擦了擦,扭送到里正家里去。 里正对于吕家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宁家也称不上喜欢,可事情送到了他面前,他只能硬着头皮处理。 “按照《大雍律》,入室盗窃者杖八十。吕四,你是领罚,还是让我把你送到官府去?” 吕四本是浪荡子,在村内为非作歹不在少数,盗窃也不是头一次,听到里正的话,懒洋洋道: “那你送我去官府吧。” 谁不知道,细柳村距离青川县距离很远,若想捉拿吕四,其中需要千般折腾。 更何况,宁颂的尴尬身份村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是吕四想要去县衙,宁颂也不一定去。 感情在这里等着呢。 宁颂凝视着吕四片刻,笑道:“那就送官吧。” 说罢,朝着里正说道:“恰好算算日子,我族叔家里的弟弟也快出生了。” 里正神情凛然。 他听懂了宁颂话语中隐藏的含义:那宁县丞虽然不是养父,但仍然是族叔。 宁县丞可以以亲生父母去世为理由将宁颂送回来,可不一定容忍别人欺负宁颂。 “胡说什么!”里正想通了这一遭,训斥吕四:“入室盗窃,怎么判罚能由你自己选吗?” 说着,将吕四踹倒了地上。 一通闹剧下来,吕四因为盗窃未遂,被打了二十板子,宁颂因为伤了吕四,被勒令赔一百文的医药费。 走出里正家里时,刘大郎满腹怨气:“怎么还给他钱?” 宁颂倒没言语,反倒是在沉思。 这一遭被偷,固然有自己漏财不谨慎的缘故,可他到底有个前“县丞养子”的身份唬人,不容易被吕四这样的泼皮盯上。 对于吕四来说,很容易偷不到多少钱,还惹一身骚。 可对方仍然还是行动了。 “我明天去找一回张大哥。” 刘大郎有些不明所以——为何宁颂明明是与这吕四有冲突,却要去寻找张副掌柜。 翌日,张副掌柜没来细柳村,反倒是张家老爷子请宁颂过去说话。 “这事是我老头子该给你道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老爷子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给宁颂拱手。 原来,宁颂被泼皮盯上,归根到底还是受到了牵连。 “最近一心堂的丸药卖的很好,卫所那边知道了,要统一采购。” 这是刘大郎不会知道,张副掌柜也不会轻易告诉宁颂的东西。 宁颂稍微思考,就听懂了张老爷子的言外之意:“影响了吕家的生意?” “是。” 张家与吕家都是大户,可在临州卫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又都不算什么。 吕家丢了生意,损失了许多利益,不敢同上面发脾气,只好挑软柿子捏。 宁颂就是这样一个软柿子。 “颂哥儿,你放心,吕家的事情我们来解决,那个吕四也不会再去烦你了。” 婉拒了张老爷子请饭的邀请,宁颂带着张家赔罪的礼物回到了家里。 刘大郎来探望他。 一进门,只见宁颂单手撑着下巴,怔怔地望着窗外。 “你这是什么表情?问题解决了吗?” “颂哥儿?”刘大郎伸出手,挥了挥引起宁颂的注意力。 “解决了。” 宁颂回过神来,将张老爷子所说的话传达给刘大郎,并且说了张家的处理方式。 “欺人太甚!”刘大郎怒道。 与宁颂这个已经退出项目的一心堂人不同,刘大郎本人是知道一心堂靠着藿香正气丸赚了多少好处的。 算下来宁颂不过拿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报酬,却要承担来自于吕家的怒火。 “谁让我确实是比较好欺负的那一个。” 对于吕四来说,宁颂是不愿意去招惹的硬骨头。可对于吕家来说,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县丞养子,又算不得什么。 正所谓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刘大郎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硬,最终愤怒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又如何不知道宁颂说得是事实。 可他却仍然无可奈何。 徒然伤春悲秋不是宁颂的性格,他短暂地感慨之后,就想清楚了自己接下来的路。 无论这家也好,那家也罢,归根到底还是欺负他弱小,没有倚仗。 空谈无益,更没有改变这个规则的能力,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既然如今有了一点点立足的资本,那么就应当立刻将读书提上日程来。 “刘大哥。” 刘大郎还在生气,宁颂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你对周围村都很熟悉,可否帮我找找还收学生的书塾?” 刘大郎愣了一下,等意识到宁颂说什么时,眼睛中散发出惊喜的光芒:“颂哥儿,你终于要去读书啦?”
第19章 刘大郎的执行力与他的性格一样,风风火火,十分迅速。 前一日,宁颂请他帮忙找一找附近几个村的书塾,第二日他就有了回声。 “这不是颂哥儿的大事吗?” 在面对宁颂惊讶的眼神时,刘大郎笑了一下,挠了挠头。 事实上,刘大郎并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清闲,一心堂正是用他的时候,许多担子都压在他身上。 可哪怕是这样,刘大郎也在尽心尽力地给宁颂帮忙。 这是恩情,得记着,宁颂心想。 就如同细柳村的读书人具有稀缺性一样,教人读书的私塾一样稀少。 就整个青川县来说,正儿八经的私塾不超过十个。 细柳村里有一个,但却不是那位唯一的秀才老爷开的,而是由一个老童生经营。 所谓童生,只指通过了县试、府试的读书人,因为没有考过院试,因此没有获得秀才的功名。 这位老童生,考了不少时日也未通过院试,拿到秀才的功名,因此开私塾的目的,大多是为了给学童启蒙。 “我看颂哥儿不太需要这个。” 宁颂点点头。 他自己是读书人的,对原身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作为县丞的公子,原身当然是正儿八经读过书,尝试着考过童生试的。 只不过,原身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一再落榜。 这也是养父对他失望的重要的原因。 “除去这个,就得是邻村了。” 与细柳村不同,隔壁西山村是个大村,人口多不说,连富户的数量也比细柳村多得多。 相比于普通的农户来说,有了一定家财,不愁吃穿的富户子弟才是科考的受众,因此需求催生市场,西山村统共有两个私塾。 “这两个私塾,颂哥儿都可以去看看。” 宁颂从刘大郎这里得到了消息,也不迟疑,第二日就将宁淼与宁木寄存在刘大娘家里,自个儿搭着便车去了。 到了私塾门口,谁知道对方听了他的情况,再问问了年龄,就拒绝了他的入学请求。 “抱歉,我们这里不收人了。” 宁颂不曾想,自己还未入门,就先吃了个闭门羹。 “可否告知我理由?”虽然被拒绝,宁颂仍然客客气气地问。 或许是因为宁颂一身青色直裰,加上说话容貌气度极佳,那童子小声说:“我们最近都不收人。” 宁颂若有所思,拱手道了谢。 被连续两个私塾拒绝,宁颂哪怕对这情况不熟悉,但也晓得是有些问题。 辛苦跑一趟并不容易,宁颂遭到拒绝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返回家里,而是找了个在私塾附近的摊子,点了杯茶喝。 “书生郎是来找郑师的么?” 此时还不是饭点,茶摊上上的人不多。店家正准备着午饭,蒸笼里冒着腾腾热气。 宁颂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笑着点了点头:“可惜没能进去。” 店家原本就是因为无聊而搭话,此刻见宁颂一张笑脸,语气柔和,没有那些读书人眼高于顶的傲气,顿时来了谈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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