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于一个身心俱疲到极致的人来说,一场翘首以待的死亡究竟是给了自己报复的快意,还是只不过一桩自欺欺人的可笑行径? 其实他当下什么都没想,也没力气去想,也不像大众认为的那样,他并不觉得死亡是一个解脱的好方法,甚至比谁都明了,那是彻彻底底的错误,是可耻的逃避,是虚假的救赎,但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睡上一觉,隔绝外界的一切。 傻吗? 也许,肯定。 但不重要了啊。 重要的是,他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所以阿姨,如果人的一生都是顺着别人的眼光前进,那还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吗?” 祁隼略略扯起唇角,笑意参了几分讥讽,“能设身处地的人很少,常常都是必须等到他人以死明志,轰动所有人,才愿意用心挖掘、审视背后的惨淡悲哀,因为和那些人无关,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我不想,我不想顾虑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是我……和谢云的人生,应该由我们自己做主。”他不愿意再受制于任何人。 严珠丽颔首,“你说得没错,小祁,之前的我的确是执着于别人的目光,我害怕你们被大众批判、排挤,尤其是小云,他已经因为天生低智受到很多人的嫌弃与歧视,我不希望他再受到更多的伤害,但是你说得对,很多事表面似乎很好批判,深入了解后才会发觉本质很难论是非。” 顿了下,她也举例,“譬如我们夫妻俩和小云,我和他爸爸认定小云的缺陷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害了他的一生。” “阿姨。”祁隼颦眉,颇不赞同道,“先天残疾这种东西你和叔叔没办法选择,不是你们的错。” 严珠丽笑而不语。 跟她对视几秒,祁隼总算恍悟她的用意。 “你看,就是这样子,有些人会认为我们把小云生成这样,理当愧疚地对他好、补偿他,可是也有人像你一样,瞧得出我们比谁都更不愿意的想法,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我们的错呢,又该归咎于谁,不重要,事已至此,再去怪罪任何人都无济于事。” “你们两个现在互相喜欢也是,有人反对,也会有人赞成,喜欢就喜欢了,感情控制不住,你们要在乎的是自己的意愿,而不是旁人的主观意识。” 严珠丽轻轻握住祁隼微凉的手,予他鼓励似地,“阿姨啊,什么都不在意,只希望你和小云能好好的,活得快乐肆意些,你们俩都过得不容易,世界以痛吻你们,我不想要你们将来为了感情问题而在心上添一道伤口。” 祁隼心中涌出千言万语,想湿着眼眶表达感动与感激,到头来,他只认真地保证道:“我明白的,阿姨,你可以相信我,谢云也许是由感情牵引,但我不是,我深思熟虑过,考量过现实状况,最后才决定和谢云在一起,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 “阿姨信你。”严珠丽柔柔一笑,“至于你叔叔那边,顺其自然吧,别担心,阿姨会替你们护航的。” 祁隼应了声,“谢谢阿姨。” - 两人谈完,便各自回房。 客房里,谢云早已盘腿坐在床上看祁隼不知道名字的动画,灯光在周身泅开,晕成梦幻的光辉,宛若电影里令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祁隼心念一动,没立时出声,而是稍倾下/身,从后面抱住谢云。 谢云感知到重量,高兴地仰起头。 “你回来啦!” 祁隼温和地“嗯”一声,有点儿无奈地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阿姨知道我们的事?” 殊不知谢云也相当惊诧,“妈妈知道了吗!?” “嗯。” “我只跟妈妈说我喜欢你,想追你、而已呀!” “阿姨当时怎么说?” “……妈妈让我要尊重你的意见,要先问过你、愿不愿意喜欢男生。” 祁隼弯起唇,明知故问,“那你怎么没问?” 谢云偏过脸,朝他丢了幽怨的小眼神,嘟囔了句:“谁敢问啊,你当时一定会、拒绝啊。” 祁隼没憋住地笑出声来,把人给抱得更紧,“好险你没问,不然我现在会后悔死。” 谢云傻乐地晃晃脑瓜子。 随即慢腾腾地转身,环住祁隼的脖颈,清润嗓音微糯,道:“我要亲亲,我想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云:知道就知道,妈妈又不会骂我! 第58章 French Kiss 即使谈了恋爱,祁隼和谢云的相处方式也没太大变化,他们俩除却每天多了早晚接吻以及同榻而眠,交颈而卧的步骤以外,似乎如旧该上课就上课,该复习就复习,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明明他们已经交往两个多月了,却始终感觉少了些什么,好像他们不知不觉跨过某个阶段,提前步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和谢家爸妈一样,不需要特地作为,便知晓彼此相爱,爱意细水流长。 祁隼当然不敢指望谢云能察觉到这个问题,或者该说,谢云能是先追求的那个人,已足以跌破大家的眼镜,毕竟旁人总认为思考能力有限且一直被爸妈悉心保护在桃花源的谢云会永葆纯真,不染一星半点的爱与欲。更何况感情应当双向奔赴,他也不好总让谢云主动不是,因此他没提出来与谢云讨论,而是打算自己先思忖明白了,再试探谢云。 可惜他涉猎爱情的经验终归不足,直到假期结束返校了,仍然不得其解。 不得已,只好寻外援求助。 祁隼:【张雁,谈恋爱一般……都会做些什么?】 那头正和对象出去开房准备“约会”的张雁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什么鬼???这玩意儿还需要问的吗? 于是他也就这样回复了,【啊?】 祁隼:【我觉得我跟谢云之间好像少了些什么。】顿了下,【说不上来。】 张雁眯了眯眼,下意识瞧向使用中的酒店浴室,然后又略低下头,手指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句:【不应该啊,谢云和我说你们俩都亲了。】 祁隼:【嗯,是亲了,所以我才纳闷。】 是个好问题。 张雁摩挲一下下巴,暗暗思索,没来由地,某个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轻轻地“啊”一声,拧起眉宇,试图捕捉了会儿,随后自觉悟了,【等等……你们到底怎么亲的?】 虽说上个月问过谢云一模一样的问题,可架不住谢云不懂啊,常常问了等于白问。 所以他当时也没想太多,况且过问人家小俩口的……那种私密事儿是失礼的逾矩。 猝不及防一问,祁隼怔然,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傻傻地回了句:【就……就那样亲啊。】 【……[汗][汗]】张雁嘴角一抽,既坦荡又不失委婉地问道,【法式的?】 祁隼:【???】 雁yyy:【就是伸舌的那种。】 几乎是他消息一发出去,便收到了回复。 【我知道那是什么。】祁隼忙解释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过是在谈恋爱的过程中没能想到罢了,毕竟自个儿的另一半是那样地纯粹,他也不好满脑子黄色废料,显得他是馋身子,但他必定认识这个词,更甚亲眼见过很多次,尤其是上辈子在外国留学时,三不五时都能撞见热恋期的小情侣当众舌/吻。 祁隼:【我们的确没有。】 【你们可真纯洁啊。】张雁感慨一句。 祁隼:【……】 雁yyy:【我和我现任交往大概一个礼拜不到吧,就直接搞法式、互帮互助了;半个月左右,我就没忍住把他给上了,哪像你们俩这么墨迹,喜欢的人就在旁边,是男人都忍不了。】 “……”这话说得祁隼都不晓得该怎么回了。 要硬撑面子改口说“有”吧,实在没意义,于事无补,改变不了他跟谢云就是非常非常“纯洁”的事实;然而要从善如流地说“没有”么……那岂不是间接承认了自己不是男人,他才不认这个。 祁隼:【……】 对象一身热气地从浴室里出来了,宛若一块被烹煮得香喷喷的肉,张雁心绪飘了,不再有心情慢慢解答,他长叹口气,【算了算了。[转发链接]】 【我要去忙了,这些你回去先看一下,我严重怀疑你没看过爱情电影或是电视剧。】 ……别说,还真说中了。 祁隼确实没看过细腻的感情剧,前世姑且不用说了,他那生活连几分钟的小小娱乐都被管束着不得沾边,而这辈子回来后,第一年匆匆拼高考,之后又都住学校,没有电视,没有会看电视剧的家人,他也没兴趣特意上网搜来观赏,唯一的室友还只会带他一道看《宠物小精灵》。 【谢谢。】 参考素材他收下了。 最近,谢云惊异发现祁隼似乎也学会“偷懒”了,因为以前的祁隼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埋在书里,这阵子手上倒不捧书了,改拎手机,不知晓在做些什么,每每他好奇地凑过去想一探究竟的时候,祁隼都会出奇紧张地绷直背脊,然后屏幕亮度变了……看起来应该是切换介面。 纵使清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儿个的隐私,哪怕是十年如一日地恩爱的爸爸妈妈,他们也有不愿意给彼此得知的小秘密,他想得透,心里依然免不得有几分失落,有种祁隼和自己生分了的感觉。 还没等他说出自己的感受,或是对方主动交代清楚,忽然有一天夜里,祁隼照常亲亲他,亲着亲着,居然退后了,尔后冷不防问了句:“谢云,你愿不愿意……”他欲语还休,须臾,“张、张嘴?” “???” 谢云面色呆滞,歪歪头,“为什么要张、张嘴啊?” 与他默然对视几秒,祁隼放弃了。 谢云白得犹如一张从未点上墨渍的白纸,那般洁净得叫人稀罕,未经允许,他怎么好意思逕自拿五颜六色的颜料泼在上头,破坏美好的原样。 他抿抿唇,肩头一松,“没事,我说错了。” 说完,捏住谢云的下巴,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亲吻。 他所不知情的是,谢云却暗自留了个心眼。 谢云才不信祁隼会无缘无故地问他奇怪的问题,铁定是碰上了不得了的麻烦,碍于专属万事通这回恰是问题所在,他只能改而找上他认为挺专业的爱情专家。 “小张!小张!” 趁祁隼洗澡,谢云悄/咪/咪地打一通电话过去,“为什么祁隼亲亲时,会要我张嘴呀?” 小张专家:“……” 他面无表情地想,祁隼和谢云这俩口子都该付他咨询费用,或是将来哪天同性婚姻合法了,他们举办婚礼,不仅要给他包个超厚的大红包,还得在结婚会场拉个红布条大肆感谢他。 原来两个人的爱情,也能有三个人的戏份。 不愧是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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