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每个人都是礼貌温和且克制,不热情,却也不到冷漠。 他和所有人都习惯保持一定的距离。 从不与任何人倾诉自身的烦恼。 亦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家庭。 因为他认为烦恼说了,也不过徒劳,设身处地这个词惯来说得简单,实际却没几个人能做到,比如他渴望自由,有些人却因过于自由,反而分外渴望父母的关注,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那些人,一旦得知彼此的想法,都可能会觉得对方不知好赖,身在福中不知福。 更别说他父母从小便禁止他浪费时间在交友上,即使准许了,往往也多半是一群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笼中鸟,他们有着相同的可悲,将心比心,着实不好给彼此增添多余的负能量。 至于家庭…… 不提也罢。 各种顾忌跟悲观念头,导致他前世到死,都没有所谓的挚友。 如今望着谢云堪比兔子红通通的双眼,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真挚……和被冷落的委屈,他什么都不知晓,也什么都不图,更不会因为祁隼做得不够好,就动辄讽刺或打骂,静辄疏远,他仅仅是想和祁隼这个人好而已。 祁隼登时体会到一股暖流,随之而来的是心闷,他刚才的表现……好像是有些太过冷淡了。 想到这里,他吞咽了下唾液,艰涩道:“谢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是……生你的气,才拒绝你的蛋糕,我只是单纯不想吃。” 谢云垂着头,小声道:“但是这是赔礼。” “……”僵持会儿,知晓谢云能有多犟的祁隼还是收下了,他权当待会儿的夜宵。 谢云今天情绪波动大,又是大悲大恸,他困得快,不到半个小时,便打了几个哈欠,软软糯糯地道声“晚安”,忍不住上/床睡觉去了。 他倒是睡得舒坦,祁隼却因为他而失眠了。 自己真不是人。 祁隼想。 实话实说,他由衷地庆幸大学遇上的第一个人是谢云,时不时觉得自己终于被幸运眷顾,然而许是他天性感情疏淡,许是上辈子的种种造就他交际上的自我封闭,他不大愿意和别人交心。现在回想,他接受谢云单方面的亲近,却似乎不曾思考过要怎么才能和对方更亲昵。 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就是由谢云主动出声打招呼开始他们这段亲密不足疏离有余的友谊,之后的每日,看似他在前面拉着谢云跑,实际上,只不过是他在纵容谢云黏着他。 也是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没认真想过,谢云对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他和顾雾空他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应当是非常不一样的吧。 祁隼心道。 毕竟看到顾雾空他们委屈,譬如大一那年“失恋”买醉的顾雾空,譬如去年被劈腿的张雁,无论是谁,他都没不忍心过。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不一样(指指点点.jpg)。 - 第34章 Guilty Conscience 这一次的“吵架”算得上是谢云大学以来头一回,昨晚哭惨了的后果便是翌日早上出门时,他还是无精打采的,甚至比平常更沉默些,像颗夏天被晒得蔫了吧唧的小草。 顾雾空一见到他,招呼还没打出去,另一句话就先从腹部“咻——”地冲上来挤开、插队,“谢云,你昨天晚上被人打了?” 祁隼:“……” 他莫名有些理亏心虚,虽然昨夜的事情和动手动脚毫无半毛钱关系,可是……把谢云搞成两只眼睛肿得跟两颗覆核桃似的罪魁祸首确实是他。 谢云难得没回应,只是摇摇头。 顾雾空一时间讪讪然,挠了挠后脑勺,干笑,磕磕巴巴道:“不、不是、不是就好。” 其他三个比较有脑子的人默契地瞧了眼罕见跟祁隼隔了一小段距离的谢云,又看了眼表情难抑不自在的祁隼,最后三人默然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挖掘出几个字 ——懂了。 敢情是这两连体婴闹别扭了。 这日一整天,话唠谢云的说话频率连倍下滑,还总是困得想揉揉眼睛。 奈何一揉就痛,然后转头便被祁隼制止。 不光顾雾空等人不习惯他这个静静的样子,祁隼更是坐立难安,心觉自己昨日真是做过火了,竟然惹得一向乐观活泼的谢云不高兴到隔天,于是他趁谢云午休时,特地出校一趟,去打工的咖啡店买份赔礼。 同事快三年了,咖啡店员工之间对彼此的一些口味上的喜好都有相当的了解。 见来人是祁隼,值班的同事一脸稀奇,仗着后头没客人了,偷懒,打趣道:“呦,今天吹的什么风,把不爱吃甜食的您老都给吹来了。” “……”祁隼轻咳一下,“不是我吃。” “那你来买干啥?” “我惹人生气了,买来当赔礼。” 这话一出,同事挑起眉头,眯了眯眼,而后八卦兮兮地压低声音,“谁啊?你女朋友?” “我没女朋友。”祁隼眼神有些古怪。 “……”不是对象就没意思了,同事收起那副不专业的模样,又端起服务员特有的礼貌微笑,“那你惹的谁生气?” 祁隼认为没必要隐瞒,“我室友。” 同事这下更觉无趣了,站累的双脚换个姿势,撇撇嘴,“跟室友道歉还这么正式的?” 纯粹依样画葫芦的祁隼顿然有点儿迷惑,“……不是都这样吗?” 同事顶了顶腮,乐了,“女孩子的话,可能吧,但男生一般不都直接打一架完事儿吗?” 祁隼想了下谢云那个偏软的身板,虽说并不干巴纤细,但也的确没多少粗壮肌肉,打下去还得了,随后他又想了想对方的好性子。 ……嗯,这一刹那,他果断认定眼前这位仁兄肯定是在看戏不嫌事大,胡扯。 另一个负责调配奶茶的同事听见他们的对话,也跟着凑过来了,“你他妈别乱教。” “我他妈怎么乱教了?”出馊主意的那位不服气。 另一位大大地翻白眼,没好气地反问回去,“你也不想想祁隼那室友,那是能打的吗?” 误人子弟的同事:“……” 大学中,就属谢云和祁隼感情最好,且相处时间最长。 几年下来,谢云这个好奇宝宝当然不可能对祁隼的打工地点毫无半点儿兴趣,因此偶尔假日忽然想起这茬子事儿时,便会软磨硬泡地求祁隼带他来见见世面。祁隼通常被他给缠得无可奈何,只好安排他在靠里边儿的位置乖乖待着。 因为如此,咖啡店的员工基本上都见过谢云,也对谢云印象蛮深刻。 待上一天无聊得紧,可谢云除了会趴着睡觉或极偶尔玩儿盘子里的食物以外,他不曾捣乱过,他们一致拥有和顾雾空等人一模一样的想法—— 这是个乖宝宝啊。 调/戏几句都得有罪恶感。 基于对谢云的良好印象,又知情这是祁隼要给人家的赔礼,两位同事偷偷给祁隼这“关系户”来份私人福利,愣是把一杯普通的可可奶茶升级成珍珠啵啵可可奶茶,最后还不忘替他出主意,挑了个他们观察下来,认为谢云会最喜欢吃的生巧芝士蛋糕。 祁隼拿到手后,对他们的擅作主张有些哭笑不得,想补上差额,却不想被从后厨端着东西出来的老板给拒绝了。 老板脸上满是迷之微笑。 显然,她也偷听了不少。 午觉起来,谢云眼楮终于不那么酸胀,他下意识揉了揉,睁眼立马瞥见自己书桌上的一个眼熟的小盒子,他呆了呆,尔后爬下床,拎起来问祁隼,“这、这个是……?” 闻声,假装在专注复习的祁隼身子骤然一僵,他暗吸口气,然后好似怕谢云学他昨天那样拒绝好意,动作无不生疏地扣在他拎着盒子的手上,稍微软下语气,“谢云你不要再生气了,嗯?” 谢云指甲不自觉地抠了下把手,慢吞吞道:“我没生气呀。” 祁隼:“……”看不太出来。 谢云低下眸子,不知想些什么,再度掀起来瞅向对方的时候,目光含着十分郑重,“我只是……只是想要祁隼你快乐而已。” “……” 祁隼愣住了。 - 谢妈妈从小就是谢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哆啦A梦,但凡遇到问题,不论大小轻重,他第一时间求助的人几乎都是妈妈……后来大学,就变成了如果不能让祁隼知情的话,然而直觉告诉谢云,这回的烦恼并不能询问妈妈爸爸,因为他们那样聪明,铁定马上就能猜到是祁隼。 而且他们平日和祁隼都有联系,要是妈妈担忧祁隼,无意间说出来,那不就会被祁隼以为他在告密。 告状的人最讨厌了! 谢云不想当那种人。 思来想去,他最后跑去向楼上的学霸们求救了。 这是他首次背着祁隼,一个人偷偷摸摸上来串门子。 过来开门的张雁习惯性左右探头,怎料全然没在他身旁瞥见祁隼的身影,霎时惊疑地瞪大眼,“谢云,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让开身子,让谢云得以进来,随后才关上门。 自认正在做贼一般的谢云也不拐弯抹角浪费时间,“我、我来问你们东西的。” 紧盯着笔记本屏幕狂赶论文的宋司年想也不想地问道:“你不都是问祁隼吗?” 常人听来或许会觉得他这话有些阴阳怪气,不过谢云倒没这问题,实诚回道:“这次不能。” 闻言,松散倚靠在床头刷手机的江惟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下,也不追问,而是放下手机,直接进入正题,“所以你要问什么?” “哦……”谢云动了动唇,却倏地语塞,他忘了自个儿本就是凭着一股誓要理解祁隼的劲儿急急忙忙跑上来,压根儿没拟好草稿,纠结又有几分羞赧地皱着脸,组织一下自己的语句。 过了好半天,才缓缓道:“就、就是啊,一般人是不是、不管什么情况,都会因为喜欢一个东西,然后特地、停下脚步啊?” 张雁不明就里,“是吧。” 谢云点点头,“那为什么、会有人、非要否认喜欢呢?” 张雁:“???” 这问题怪异得很,就连忙于赶工的宋司年都没忍住停下手边工作,转身看过来。 张雁懵逼地拍拍自己的头壳,“你等等,让咱几个捋捋思路。” 逻辑素来清晰无比的江惟主动抛出问题,“喜欢但否认,是喜欢人吗?” “不是的,是个东西啊。”谢云摇摇头。 听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三人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大概是他们刚才脑补了些不得了的玩意儿吧。 张雁摸摸下巴思考,“唔”了声,“喜欢却否认……那不就是傲娇吗?” “傲娇、是什么呀?” “傲娇就是明明心里喜欢得很,嘴上却总要说不喜欢。”
73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