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汇聚成一汪清池,圆月高悬,在池塘中投下粼粼光影。 宋行舟继续往前走,走出月门,忽然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月门上的题字。 怔愣一瞬,宋行舟怕自己看得不真切,让侍女提起灯笼照着。 “月苑”二字赫然在上。 他停住脚步,手脚冰凉,有如雷击一般呆在那里。 月苑池塘东南,六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划过,科举案的每一个细节如蝶涌般向宋行舟扑来,它们飞舞着跳跃着迅速拼接连缀,逐渐形成了一张大网。 那张网上,突然蹿出一点火星,燃成一片烈焰,由内向外,将这张大网燃烧殆尽。 宋行舟强忍住心中的波澜,对着一旁的侍女道:“走吧。” 他想,他知道罗铭留下的线索藏在哪里了。 可眼下,他却不能当着翁府侍女的面去搜寻,只能先回房间,再伺机而动。 只是,罗铭的证物为何会出现在翁黎的府中? 翁黎又恰好是大理寺的少卿。 这翁黎到底是何人,与罗铭有什么关系?又跟科举案有什瓜葛? 宋行舟不免失神。 案件扑朔迷离。
第39章 是他吗 宋行舟直到离开翁府, 也没看到萧辞的身影。 段灼来接他的时候,说王爷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但是宋行舟却是心事重重。 他悄悄趁着翁府的丫鬟去准备饭菜的时候, 溜去了月苑。 在那片池塘边的假山后面, 一尊石雕的佛像底座上,找到了个油布包。 然而此刻,他坐在马车上,这份藏着诸多秘密的油布包就在他的手上。 但他却不敢打开。 即便他演技再好, 平日里装得再平淡,此刻也难掩心跳过快的紧张。 他不知道打开这油布包, 里面到底会有什么东西。 还有一个问题, 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从前,他都没想过。 在这个朝堂之上, 谁的权力最大? 是当今的皇帝吗?显然不是。 是钱太傅还是内阁首辅?也不是。 是他的“夫君”,是当朝的摄政王,是手握群臣生杀大权的萧辞! 当这个油布包出现在翁府时,宋行舟思绪翻涌,他知道他不该胡思乱想的,可是,翁黎很明显就是江空畔的人, 而江空畔效忠于谁,这还用说嘛? 到底尹小七和罗铭以及龙兴寺之间的纠葛,是因为什么? 还有原身的父亲宋远明, 为何流放之时还要被人暗杀?动机是什么?宋远明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 宋行舟越想越害怕。 他抚在油纸包上的手, 都是微微发抖的。 但愿一切都是他胡思乱想。 这一桩看似不起眼的科举舞弊案, 查起来却是如此的错综复杂, 背后都是朝廷官员之间角力, 以至于步步荆棘,危险重重。 想到这里,宋行舟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萧辞为了保护他奋不顾身,他又不瞎,他看不见吗? 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 宋行舟悄悄给了自己一巴掌。 马车颠簸,就在眼见着快要走进王府的胡同前,油纸包颠的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宋行舟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本账簿。 宋行舟还来不及翻开账簿,马车就停了下来,他赶紧将东西收好,下了马车走进了王府。 折腾了一夜,他还真是累了,简单的沐洗之后,就躺在床榻上。 闭上眼睛,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种种都在眼前过了一遍。 他初进王府时嚣张的侍女竟然是细作,还透露出了他父母并非病死的真相,后来他又在王府听到下人议论,京郊有座奇怪的宅子,宅子里的女人处处都透着不对劲,他悄悄去探了那宅子,也猜测那里大概就是一些考生进京赶考拜码头的下线,因为真正的上线是不会出现的,本以为逐渐接近了真相,那位被他追查的考生却离奇的死了,直到现在五个月过去了,仍没有任何结果。 线索又断了,那座奇怪的宅子里的女人,也消失无踪了。 再后来,宋行舟又跟着萧辞去了丰州,在云州他们被黑衣人暗杀,宋行舟还被人绑了去,直到现在,也仍不知幕后黑手到底是何人? 到了丰州,宋行舟因为符纸之事,又查到了建善寺以及建善寺里的那些个苟且营生。 本以为这次就能查到真相了,可建善寺的僧人却将他们引到了长安城。 在长安城里,查了龙兴寺,知道这里有替考交易,又顺着查到了尹小七的案子,从尹小七到罗铭替考,再到今日他拿到一本账簿,宋行舟觉得自己所有的行动好像都是被人有意识的引导着。 为什么每当他觉得要接近真相的时候,这些线索就断了,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江空畔会认识尹小七,为什么王延鹤刚好就知道陈充的案子?为什么何颂盛刚好就有一封京中的神秘人的手书?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凑巧。 宋行舟觉得自己脑子乱极了,好像是本来很简单的事情,被什么人无形之中给搅乱了。 到底是谁不想让他查出这个案子的幕后真凶? 到底这个科举舞弊案,牵扯的朝廷要员是谁? 宋行舟脑壳疼的要死。 他睡不着,可又困得很。 他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似乎不愿意相信那个答案。 “萧辞,我到底该如何对你?” - “段灼。” 萧辞在灯下看着奏折。 段灼正端着热茶走进来,听见王爷叫他,立刻走到了旁边,放下茶杯应声道:“王爷,奴婢在。” 萧辞转过头,烛火莹莹将他的黑眸照的明暗交错,只见他眉心微微皱着,“你有没有觉得清芷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段灼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主子说的是侧王妃,便摇摇头:“奴婢没看出来,侧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吗?” “本王真是疯了,跟你讨论女人。”萧辞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捏起笔在案上的纸上写了起来。 段灼缩了缩脑袋,余光刚好落在那张纸上。 他本该垂下头默默走开,但是偏偏宋清芷三个字映入了他的视线,他就多看了两眼。 竟然是王爷上奏要请示将侧王妃升为正妃的奏折。 他咽了咽口水,悄悄看了看萧辞的侧脸。 “去把江空畔给本王叫来。” 段灼小心提示道:“王爷,已经是二更天了,想必江大人早就睡下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日?” 萧辞转头,看着他,“已经二更了?” “是。” “今日王妃来过夕照堂吗?” 段灼摇摇头,“不曾来过。” “那昨日呢?” “也不曾来过。” 萧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难掩气愤,道:“自从那日遇刺后,三日都不曾来过?” 段灼感觉王爷的眼睛里在冒火,几乎就要把桌子上那张纸点燃了,但也只好据实回答:“不曾。” “本王给她当了刀剑,她竟也不说来问问本王?” 这句话段灼可是不敢接的,只好垂着手退到了旁边。 “本王倒要看看这个没心肝的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萧辞直接将身后的椅子踹开,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 刺杀的事情过去三天了,这个女人竟然都不曾来探望过他一次,难道就不能问问他后续的事情吗?不能来找他聊聊案子的进展吗?不能来送个汤送个糕点吗?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的时候还对自己投怀送抱的,是不是就来撩拨一下,现在好了一潭死水被她搅得动了起来,她倒好,跑到一旁看热闹去了吗? 萧辞心里的火蹭蹭直冒,恨不得立刻马上把人按在床上,狠狠欺负! 然而他走到秋林苑时,发现屋里一片昏暗,早就熄了灯。 这么早就睡了? 萧辞知道她总是睡得很晚,今日倒是舒服,把他放一边晾着,自己睡的挺早啊! 正屋门前的廊下,摆了整整齐齐一排茉莉,花开素净,在徐徐的凉风中吹来阵阵花香。 窗半开着,风夹着香气一起往屋里吹。 隔着门,萧辞似乎都能感受到屋内那人的惬意。 这样一想,他更来气了,凭什么让他这般难受,而她却在屋里面享受着清风吹拂花香的美好? 萧辞一脚将门踹开。 径直走到床边。 宋行舟本来已经睡着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吵醒,微微动了动长长眼睫。 萧辞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人是真的睡着了,那张明媚的脸庞在月光下有些素雅,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萧辞此刻看着宋行舟的脸庞,总觉得下颌的线条比白天多了几分英气。 - 宋行舟这几日睡得都不好,今天沐洗之后忽然闻着窗外的茉莉香气,心中的烦扰这才淡了几分。 这是白天段灼带着人搬进来的,不用说也知道是谁送的。 他躺在床榻上,闻着花香沁鼻,想起前几日一同在小胡同里趁着酒醉胡闹的样子,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伴着这香气,宋行舟逐渐有了困意。 然而刚刚睡着就不知道被什么声音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想骂人,一句问候都已经挨在口齿间,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硬生生将那些话压了下去。 怎么办? 在闭上眼睛装睡可以吗? 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你倒是挺会享受。”萧辞盯着他,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觉得语气中有些生气。 宋行舟一骨碌坐了起来,“王爷。” “起来,陪本王吃晚膳。” 萧辞一把将他的杯子掀开,抓着他的手腕就往下拽。 “可、可现在已经二更天了……妾身已经吃过晚膳。”宋行舟觉得被他握着手腕烫烫的,奇怪的感觉从两个人肌肤相碰的地方传了过来。 “本王还没吃。” 萧辞根本不容他拒绝,直接将他拉到了床边,突然蹲下身子,拿过来鞋袜就要给他穿。 “王爷,妾身……” 宋行舟想要抢过来那鞋袜,却被萧辞一只手锢住了手腕,低着声喝:“别乱动!” 被他圈住双手,宋行舟的心口突突直跳,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的情绪会这样奇怪,就像是一只压着想要吃人欲/念的猛兽。 “王爷,为何……” 话还未说完,萧辞便伸了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玩味似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是你先惹我的,火已经点燃了,你以为能轻易就灭了吗?” 宋行舟不想看他的眼睛。 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内心无比煎熬,于是偏过了头,耍了些脾气不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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