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浪在温家村时候就对他多多照顾,事事都会帮衬他,叫温拾第一次体会到血亲间的奇妙缘分和天生的依存,从此以后他也心底惦记起温浪,想帮温浪避开总要经历的苦难,叫他事事顺遂,这也是喜欢,毫无偏颇的喜欢。 他其实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可似乎下意识的,温拾就将他和宋庭玉之间那本可以用泛泛之词带过的情感,联想成了另一种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亲密。 宋庭玉对他好,对他照顾,帮了他很多,他本该喜欢宋庭玉的。 “我喜欢他。”温拾轻轻道:“我没遇到过,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如果这样说,那我肯定喜欢他。” 周正看这弟妹简直太可爱了,温拾单纯到一览无余的模样,叫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姐夫忍不住扶额笑道:“我看,你应该不止喜欢他。” 温拾傻呵呵的,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他也笑。 他当然不只喜欢宋庭玉,他还喜欢温浪,喜欢奶油蛋糕,巧克力,草莓大的车厘子。 和周正的谈话结束后,激起了温拾几分愧疚,对宋庭玉的愧疚。 明明他是专门给宋五爷挡桃花的电灯泡,可这么久过去,温拾除了每天吃吃喝喝压根没做什么。 宋庭玉当时说请他挡掉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温拾自然而然以为是宋庭玉这样的人物,身边狂蜂浪蝶,名流相亲一定不在少数,结果,眼下都快结婚了,竟然一只蝴蝶一只蜜蜂也没见到过。 他好像挡了个寂寞。 且在婚事上,温拾也比不得宋庭玉那样有‘仪式感’,宋庭玉什么事都要做到极致,从芝麻大点的请柬材质到结婚戒指结婚照都丝毫不含糊,一点流程都没落下,温拾这一趟下来,觉得他甚至能再去开个婚庆公司。 宋庭玉相当重视这婚礼的全程。 而温拾,连婚检都胆怯地不想去。 下午茶都吃不下去的温拾最终选择敲响赵泽霖客房的门。 正在屋子里撰写论文的赵泽霖迎接了这位稀客,“怎么了,温少?” “赵医生,我想好了。”温拾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搓着食指的指腹,仰头开口,“麻烦,帮我预约一下婚检吧。” 宋庭玉一回家就得知了这个惊喜,他还以为是温浪的劝说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不过无论是谁劝动温拾的,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就很好。 宋庭玉只想弄清楚温拾会不会和温浪一样怀孕,他那天虽然帮温拾清理干净,但两个人都是生手,那间别苑又不怎么住人,压根没有做那种事的东西,于是两人全程都没有避.孕的举措。 如果温拾真的和温浪一样,那宋五爷说不定还要赶一波潮流,未婚先育了。 他向赵泽霖明确下达了两个指令,一是弄清楚温拾会不会和温浪一样,二是如果一样,那温拾的肚子里现在有没有孩子。 赵泽霖当然清楚明白,这也关系到他的论文和职业生涯,他比宋庭玉还重视那两个神奇肚子。 是宋家人要做体检,赵泽霖这边压根就不用准备预约,私立医院直接歇业,当天不对外面诊就是了。 于是当赵泽霖在晚饭前兴高采烈通知温拾明天一早就能去体检后,温拾坐在饭桌前,面对桌上的山珍海味,都毫无世俗的欲望了。 提心吊胆的情况下,他真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你胃口吗?”宋五爷用公筷夹到温拾碟子里一只红烧海参,今天宋礼书和周正都回来了,桌子上的菜自然围着这两人的口味转。 不过温拾一向都是不挑食的,他吃的这样少,还是第一次。 “没有,很好吃。”温拾勉强低头吃了一小口海参,那平时已经吃惯的Q弹口感,这次怎么咀嚼,怎么咽不下去。 “哥,你没事吧?”温浪看温拾的脸白的简直像纸,有点担心。 喘不上气的忐忑心绪和向来因情绪敏感的胃袋齐齐造反,温拾有点干呕,立马捂住嘴站了起来,“对不起,我先去个卫生间——” 桌上的其他人本来都在闲谈,温拾这一动作,都纷纷侧目而来。 宋知画探着脑袋追着温拾的背影看,“小嫂嫂刚刚怎么了?想吐?” 宋礼书放下筷子,明艳的红唇“啧”了一声,“怎么,我点的菜是有毒吗?” “礼书,谁都有个不舒服的时候,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宋念琴对弟弟妹妹们带刺的德行清楚的不得了,“说话有点分寸。” 哐当一声,又有人推开椅子站起来了,这次是宋庭玉。 宋五爷连句礼貌的话都不讲,就追着温拾刚刚的背影离开了餐厅。 坐在主位上的宋庭玉都消失了,这家宴吃的简直半散不散。 “看来这地方和我真是气场不和。”宋礼书极少回到宋家,她不像其他几个姐妹,真的都把宋宅当成原本在港湾的宋宅,当成她们的家。 这宋宅的主人,是宋庭玉,是她的亲弟弟。 宋礼书拎起椅背上的夹克外套,“既然这样,我也就先走了。” “礼书!你不在家里住几天吗?!”宋念琴直起身。 “不了,”宋礼书头也不回,“我这一阵子还有生意上的事,在这里住着不方便。” 宋念琴叫这个妹妹回家,原想着叫她住到婚礼之后再走,但宋礼书似乎是真的强留不下,大小姐只得也起身,“我送送你。” 宋礼书看了眼姐姐,“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学生,出个门还要人送的,上个厕所还要人陪。” “你在我眼里什么时候都是孩子。”宋念琴赶着宋礼书一起出了餐厅,“天这么黑,路上也不好走,我派车送你。” “不用,我骑了摩托。”把摩托留下来,宋礼书还得多回来一趟。 直到将要走到前院,宋念琴才开口,“礼书,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怎么看不上温拾了?说话夹枪带棒的?你看不出他在庭玉眼里有多重要多在意吗?” 宋礼书当然看出来了。 她回来这一下午,亲眼看到了宋家上下对温拾态度的转变,看到那为婚礼精心准备的各色喜糖连同伴手礼,看到了温拾那从土沟沟里来的亲戚弟弟——平日里清冷的宋宅,只不过一个月,简直从冷冰冰的棺材变成了热闹的大杂院。 这样的转变,就是瞎子,有耳朵也能听出来。 而纵容默许这一切发生的,不会是宋念琴,只会是这宋家真正的主人宋庭玉。 她这个弟弟变了。 宋礼书原本以为,温拾的到来对宋庭玉来说,压根不会有什么改变,温拾迟早也会被宋庭玉厌恶,他就和那些在宋五爷卧房里待不过一刻钟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压根不是那些人有问题,而是宋庭玉就不是个正常人。 她这亲弟弟,本来打小就是一个凉薄又无情的人,克死亲妈无愧于心,亲爹病危无动于衷,上天入地找不到一个比宋庭玉更有颗刀枪不入石头心的存在,就连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都比他通晓人之常情。 宋庭玉从小就是这样,所以宋礼书从小就厌恶他。 他们之间不存在童年失去母亲的共同悲伤,更不存在相依为命的彼此共存。 母亲离世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当时还年幼的宋礼书盯着那襁褓中的婴儿在想,为什么宋庭玉不去死,又或者,为什么宋庭玉要出生。 这样的恨意随着年月被埋藏,却从未消减。 在宋礼书的眼里,宋庭玉就是夺走她母亲的凶手,她没有办法不怨恨。 甚至于,在见到宋庭玉成年之后,都是一副冷漠又刻薄的德行,宋礼书是庆幸的,她觉得这或许是报应。 对宋庭玉这样的人,就该得到这样的待遇,他身边,就该空无一人才对,他就该孤身一人到死。 可偏偏,温拾出现了。 宋礼书以为扔到宋庭玉身边的温拾,是扔到狼虎口边的兔子,她等着那猛兽张口呲出獠牙,可等来的,却是那一向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猛兽,轻轻给了兔子一个吻。 简直荒唐又可笑。 “他竟然也会有在意的东西。”宋礼书深呼吸了一口气,扯掉耳脑扎起头发的皮筋,纷乱的及肩短发在夜风中吹的张牙舞爪,她顺了一把,而后套上摩托头盔,“大姐,你说他怎么配啊?” 宋念琴张口欲言,她清楚这一双弟妹之间的嫌隙,也清楚小时候的宋礼书在没有母亲后,到底偷偷流了多少眼泪,但宋庭玉也是她的亲弟弟,这打小没有母亲的两个人,都是可怜的,没有谁比谁更可怜一说。 “礼书,你母亲离世前,放心不下你,也放不下庭玉,你们是她的手心手背,庭玉是你的亲弟弟,你们不应该这样——” 宋礼书明显不想听这些劝慰,‘吧嗒’落下头盔前面的墨色挡风,隔绝了那被风吹的猩红的眼睛,而后跨上摩托,头也不回驶离了宋宅。 恰好,宋宅的路灯亮了,连同通向外面那条长路的街灯也一盏盏点了起来,照亮了宋礼书离开的路。 宋念琴叹了一口气往回走,正巧管家站在屋外,“大小姐。” “你怎么在这里?” “五爷叫我出来提前把外面的灯都打开。”管家遵从了宋庭玉的吩咐,猜测道:“估计,是怕外面路黑,三小姐回去的路不好走吧。” 除此之外,宋庭玉还吩咐了厨房重新熬一点小米粥。 因为桌上的肉菜荤腥,温拾根本吃不下去。 他在厕所干呕了一阵,又什么都吐不出,拉开门对上宋庭玉的时候,腿都差点软了,“你也想上卫生间吗?” 宋五爷摇头,盯着温拾白生生的脸和额头的虚汗,“你不舒服?吐了?” 不上厕所,这么大一个人站在卫生间外面,是为了当门神吗?怪吓人的? “有点,但没吐出来。”温拾点头,揉揉好像肠胃都蜷缩到一起肚子。 他这是紧张的,中医讲肝郁气滞,心绪不宁,就会食不下咽。 可在宋五爷为数不多的怀孕常识中有那么一条,就是怀孕的人,是会害喜的,也就是孕吐反应。 就像温拾现在这样。 心底发紧的宋庭玉一把掺住温拾的小细胳膊,沉声道:“先上楼去休息。” 温拾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自己上去就行了。”宋五爷不用像是扶老太太过马路一样,架着他上楼。
157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