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儿凌厉能干,年纪轻轻包揽了陈家海内外的生意,要说一个家中女人若是泼辣强势 ,这男人难免就有些温柔,毕竟一个家里不能全是刺头,总要有人温和些,才能和睦。 这性子好的男人就比如和宋小幺说上亲事的陈少爷,陈周明。 在一个严母慈父、长姐又尤其犀利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陈周明小少爷,脾气生的尤其柔软斯文。 “大姐!不能让陈周明住进家里来啊!京市那么大,酒店那么多,干什么非住到咱们这里来,难不成陈家要倒了?国外挖不出石油了?”宋小幺简直是抱着宋念琴的胳膊扯脖子大喊‘不要’。 温拾在楼上都听到了。 “陈夫人和陈周明都会住到家里来,地方那么大,你叫人家去住酒店?教给你的待客之道都去哪了?”宋念琴拧眉。 “陈夫人可以来,但那陈周明——”宋小幺一撇嘴,看到温拾,猛扑了过去,“小嫂嫂!你说,咱们这一屋子女人!那一个外男进来,说出去多不好!你快劝劝大姐,不能叫那人住进来!” 一屋子女人?外男? 温拾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还能说什么呢?微笑好了。 “你有这么嫌弃陈周明吗?他哪里不好?” “哪里不好?小时候天天就知道哭,说话细声细气的,一点都不男人,我看着他都想给他来两脚!”宋知画抱着温拾的胳膊,狠狠跺了一下脚,“软包!” “当年是你非要长大跟周明当夫妻——” “玩游戏过家家的事也能当真吗?我那时候才几岁?而且,我那时候是叫他当我老婆!不是我给他当老婆!”宋知画理直气壮,把小时候哄骗陈少爷涂脂抹粉画眼影抹红嘴唇儿穿小洋裙儿的事儿说的是理直气壮。 可见,给男人穿裙子这件事,是宋知画自小培养的爱好。 可怜陈少爷至今还因为那几张黑历史的照片,被钉在港湾少爷圈的耻辱柱上。 听到这素未谋面的陈少爷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温拾不免对他多了几分怜悯和惺惺相惜。 “我不喜欢他那样的!我喜欢宋武那样的!”宋知画暗恋宋武有个几年了,她就觉得,宋武那样高大黝黑,脸上带疤,看着凶神恶煞的汉子才叫爷们,比陈周明好出几百倍去,“除非陈周明这三年能长到一米八,有肌肉有伤疤,不然别想我嫁给他!” 说罢,宋知画一甩袖子,扭身蹬蹬跑回楼上了。 宋念琴叹气摇头,见温拾还站着,招招手,“陈周明,知画的未婚夫,别人都喜欢脾气好的男人,到了知画这里,脾气好反倒成了坏事。” “她不喜欢那个人?” “是不喜欢,但是她妈妈很喜欢陈周明。”宋知画的母亲还在港湾活的好好的,要是宋知画当初没有一结束留学就跑来京市投奔宋庭玉,恐怕眼下早就被亲妈扣在港湾结婚生子了。 这眼下,宋庭玉的婚事提上日程,港湾的四太太心里也有意见了,前些日子就把电话打到了宋念琴这里催三道四,话里话外都是,既然宋庭玉都要娶妻成家了,那宋知画这个小妹的婚事,也不能再往后拖延了。 四太太觉得陈周明是个上好的女婿,陈宋两家更是门当户对,而宋知画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叫陈周明被嫩模野星勾去了魂儿,那就是哭也来不及了。 “她打电话来,叫我游说知画,我哪有这本事?”宋念琴二度叹气,她要是真有说服人到年纪就好好结婚成家这本领,还至于叫宋庭玉这把年纪才把温拾领进门吗? 宋念琴的目光落到了温拾身上,带着一丝期待,“你与他们差不多大,也有共同话题,不如,你去做这个红……郎?” “我?我更不成了!”温拾往后退了两步。 “没什么不成的,你们年轻人之间还有话可说,我都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到底在想什么。”就好比宋念琴根本不知道宋知画是怎么生出叫陈周明当媳妇儿这种奇怪念头的。 没等温拾拒绝,宋念琴话锋一转,“正好,你跟我来书房,我有事和你讲。” 这长姐跟弟妹谈话,为了避嫌,自然又带上了在沙发嗑瓜子的周斯年。 只见宋念琴翻出一把小钥匙,上面还挂了一个铜制的数字牌,花体字母描边儿,周斯年直接凑近打量,问出了温拾心中的问题,“这是什么?” “这是圣旗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圣旗银行是港湾的老牌银行,原身在海外,因而安保系统承袭的也是国外的制度,繁琐又麻烦。最高级别的保险箱需要有三把钥匙才能打开,除却温拾手中这一把,远在圣旗银行专门负责宋家存储事宜的代理人手中还有一把,再加上银行高层手中的第三把,三个钥匙同时运作,才能成功打开保险箱。 “银行保险箱?”温拾见宋念琴伸过来的手,不敢去接,“为什么要给我?” “这算是庭玉母亲给你的见面礼,她不在了,我转交给你,等去港湾,你给她扫个墓上柱香就是。不过她当年大约也不知道,庭玉会和你在一起,这保险箱里,只有一些珠宝。”毕竟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 “珠宝?” “嗯,我记得,好像有几颗大几十克拉的钻石,还有一些彩宝、珍珠、碧玺……”太久远了,宋念琴也记不清了,她提起那些珠宝的语气,就像是在数菜摊子上的‘大葱’‘番茄’一般,“你要是不喜欢那些,应该还有些翡翠,大约二三十件,等你跟庭玉回港湾时,大可挑挑看。那里面三分之一是给你的,剩下三分之二要留给礼书当嫁妆,不过你先和庭玉结婚,就你们先挑。” “这我怎么能要?”温拾哪里敢要? 他和宋庭玉又不是真要结婚,哪敢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怎么不能要?”宋念琴把钥匙往前一递,“快接着。” “我……” “就当是庭玉娘家出的嫁妆吧,接着。”宋念琴敛眉。 温拾立马双手接过。 周斯年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小舅舅,你这是要变成千万富翁了吗?” 听到周斯年这样说,温拾顿时感觉手里的钥匙简直千斤重,他巴不得宋庭玉赶紧回来,让他早些把这‘五爷的嫁妆’交还回去。 只是宋五爷今儿似乎真的有事,到了傍晚,也还没回来。 而陈家的客人,却兴师动众地到了。 港湾或许真比京市还要繁华富足,从那陈太太的衣着打扮就不难看出。温拾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穿戴那般多的翡翠钻石,在脖子上叠罗汉似的,一条链子搭一条链子,一个手上,两三个戒指,金戒托紫翡蛋面,镶钻戒托大黑珍珠,纯方形闪瞎眼鸽子蛋,就跟排队似的,在陈太太的手上争放光芒。 被迫打扮一番到庭院里迎人的宋知画站在温拾身边,皮笑肉不笑道:“小嫂嫂,看到什么叫暴发户了吗?这就是——” 第二个从车上下来的,是位英英玉立的背头少爷,眼珠明润,脸颊微圆,鼻头有些红,唇角不笑也是上扬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圆框镜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博学劲儿,但就是西装搭配蝴蝶结,脚上英伦风的皮鞋,穿戴看起来像是孩子,而非一个男人。 温拾听到了宋知画如皮球泄气一般的声音,她半死不活道:“看看这陈周明,几年不见,还四眼儿了,啧。”
第28章 口音 陈家是在海外挖油发迹的, 是乍富,因而时至今日,也只能算是港湾的新贵, 论地位, 比不得宋家。 因为早往前数二十年,宋家已经算是雄踞港湾, 而名不见经传的陈家人都还挤在筒子楼里蜗居, 左邻右舍只隔一片薄墙呢。 原本陈老爹是求糊口独自前往海外打黑工,后来慢慢攒了些钱,为了养活家中妻女, 承包了一片无人要的废弃荒田,想一点点收拾出来, 当个资.产阶级农场主, 养羊养牛,想着这样日子久了总会好过。 老天爷或许也是会心软的,还没等陈老爹将妻儿接出国来, 那荒地竟然开出了石油。 这下,别说他想当个农场主了,就是想当个首富,只要这油田足够给力,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这独特的发家史,叫陈家在整个港湾都有些格格不入,但实力却又不容小觑, 可门第就是门第,阶级就是阶级, 是腰缠万贯也难越上去的千山万仞。 要是在宋老爹没有脑梗瘫过去,还是他当家做主的时候, 他都不会点头叫宋知画和陈周明联姻,就是陈家再有钱,也配不上他宋家的女儿。 这大约就是老派豪门固执又独断的门第观念,本质上跟宋念琴的夫家看不上宋家,其实是一个道理。 老派正统豪门,是看不上这些半土不洋的暴发户的。 可真说是暴发户,其实也有些过分,只有脖子上不辞辛苦挂下一栋别墅的陈夫人还能看出些许从前苦日子遗留下的痕迹。 那自打生下来就赶上家里祖坟冒青烟的陈周明,则是彻头彻尾的贵少爷,自小纨绔膏梁,穷奢极欲,长大更是一路亨通,估摸着是从未在生活中遭遇过困难和挫折,天生的好命人,娇养的贵公子。 因而那气质模样,都透露出一股地主家傻儿子的纯良无辜,柔软温柔,知书达理,更像个没壳儿的蜗牛。 陈太太同宋念琴一见面便执手聊个不停,女人家总是惺惺相惜的。那话题一箩筐,从这一路的奔波到港湾如今的现状与感叹京市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土城的模样变个不断,但总归是有话可聊,气氛热火朝天。 但小辈这边,就有些尴尬了,温拾被宋知画抓着,而那陈周明又慢吞吞迎了过来,专注望着宋知画,心口起伏,想说话却没那勇气,最终三个人大眼对小眼,掉根针都能听到响儿。 离近后,温拾发现,陈周明和他的身量差不多,这发现叫温拾有些欣慰,他终于不是这一屋子里最矮小的男人了。 虽然小温表面上不在意这些身高啊,体型啊。但他背地里还是会偷偷安慰自己,他只是还年轻,多吃些,还能长个子长块头的,宋庭玉的宽肩长腿,他也迟早会有的。 “阿画,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了?我给你打的电话,似乎都不合时宜,你好像总是很忙,没打通过。”鼓足勇气的陈少爷憋红了脸。 他是土生土长港湾人,很少来内地,哪怕会讲普通话,也难免带着一股子软和劲儿的口音,像是撒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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