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口而出地问道:“你也给她送了?” 说罢,他又意识到不对,连忙补充道:“你做的东西,自然……是好吃的。” 话一出口,薛镜辞才察觉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低落。 他抿起唇,转开视线去拨弄食盒。 裴荒走到薛镜辞面前,笑起来道:“师父,我骗你的。” “这些事情,我只愿意为师父一个人做。” “你……”薛镜辞心下莫名有些慌乱,他眉心微微蹙起,努力摆出一副冷相。 裴荒弯腰直视薛镜辞的眼睛,问道:“但师父刚刚听了这话,似乎不大高兴?” 薛镜辞呼吸微微一滞:“没有。” 裴荒听出了薛镜辞话语中的迟疑,心中一喜,紧追着问道:“师父之前又为何心神不宁,墨汁落到白纸上都不知道?” 薛镜辞没想到,裴荒居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神。 他头一回有些失了方寸,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干脆抿紧了唇不再开口。 “师父说过,你不懂我说的喜欢,但我却能从师父身上感觉到。” 薛镜辞心口一跳,望着裴荒眼底的炙热,问道:“什麽意思。” 他本以为,裴荒会提起他修补魔族功法之事,为了这功法,他确实耗费了无数的心力,会让裴荒産生错觉也很正常。 但说到底,这不过是师父为弟子尽心罢了。 哪怕是先前背叛了他的两个弟子,曾经也得到过他的倾囊相授。 裴荒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擦去薛镜辞嘴角几不可察的糕点碎屑。 见薛镜辞不躲,裴荒又更靠近了一点,强烈的侵略感覆上薛镜辞的肌骨,慑得他难以避开。 “其他弟子也能对师父这样吗?” 不等薛镜辞说话,裴荒又牵住他的手,“或者像这样,牵着你在人群里走,睡在你的旁边。” 薛镜辞说不出话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裴荒是不同的。 若是换做萧寻要去牵他的手,他肯定毫不犹豫就会挣脱。 哪怕是与谢争关系最为紧密的日子,他也不会与之同眠,彻夜谈心。 他分明,只对裴荒这样。 是因为这个人太好,所以他不自觉就卸下了满身的防备,纵容他接近自己,最后竟变成了难以察觉的习惯。 薛镜辞想要开口,嘴巴却被裴荒的手捂住。 “师父,你先想想再说。” 这话听着熟悉,当初薛镜辞想收裴荒为弟子时,就说过这话。 薛镜辞对上裴荒的视线,看到了里面祈求的意味,最终还是不忍心说出决绝之语,断了裴荒的念想。 他点点头。 裴荒松开薛镜辞,没有再说些什麽话去逼他。作为师父,薛镜辞为他做的已经太多太多。 这辈子没人对他这麽好,是他太过贪心,还想要更多。 “师父,我这几日会去修炼那本功法的第三卷。” “十日后是魔族的灯节,相爱之人会往姻缘树上悬挂祈愿红绳,我会在树下等师父。” 薛镜辞听懂了裴荒的意思。 去,或者不去,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两人立下约定后,裴荒就闭门不出,开始修炼那本功法的第三卷。 薛镜辞本以为他给了自己十日,是让他一个人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却不料裴荒隔三差五就拿着功法来请教他,眼中泛着血丝,看起来特别可怜。 分明就是在扰乱他的心绪,让他不自觉对这人又心软一点。 薛镜辞没有戳破裴荒的心思,只是无人之时,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这十日对裴荒来说极为漫长。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绪,好好的修炼这本凝结了薛镜辞心血的功法。 若是他因为情爱之事,耽搁了修炼,又怎麽对得起薛镜辞的一腔心血。 好在他修炼顺利,赶在第十日将第三卷功法完整运转了一遍。 他和薛镜辞约定好,今日要一起去看灯节,然后薛镜辞会给他一个答案。 裴荒深吸了一口气,朝约定的地方走去。 好巧不巧,他在姻缘树下遇到了奚枫,那人身边跟着个少年,正捏着一段红绳问她:姐姐,这上面怎麽有你的名字,另一个人是谁? 奚枫抱着他耐心解释,一转眼看到裴荒,尴尬地笑了笑。 但很快,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视线朝裴荒周围看去。 没见到预想中的人,奚枫有些失望,挂完红绳就走了。 不过没走多远,又鬼鬼祟祟停下来偷看。 她实在很好奇,裴荒喜欢的人究竟会是谁? 不少人认出了裴荒,恭敬地过来行礼。 但见裴荒神情冷肃,不怒自威,衆人都不敢和他多说话。 薛镜辞站在人群中,没有第一时间过去。 他静静看着裴荒与奚枫交谈,也看到奚枫早有喜欢的人。 确切地说,站在姻缘树下的人都是成双结对,只除了裴荒。 时间缓缓流逝,原本神色冷静的裴荒,忽然擡头朝人群看去,像是在努力寻找什麽。 薛镜辞用了系统给的隐匿道具,纵然裴荒如今神识强大,也没能发现他。 裴荒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露出几分难以觉察的手足无措。 他似乎想要去附近找一找薛镜辞,可走出几步后,又紧巴巴地回到了树下,像是害怕若是薛镜辞来了,无法第一时间见到他。 周围的人渐渐变少,裴荒脸上的不安也渐渐显露出来,目光焦急又慌乱。 薛镜辞的心没由来地一阵难受。 他想起了那年洛城的灯会上,裴荒让他在桥上等,自己跑去买了花灯。 但那时候他察觉到魔修气息,就追了过去,之后时间到了需要返回上界,便没有再去找裴荒。 他就这样走了,可裴荒,也许就和今日一样。 明明可以离开,却怕他会回来,最后就这样傻兮兮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薛镜辞不懂感情,但就像残缺的功法可以修补,人的感情也一样。 他该给裴荒一个机会,或者说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试试喜欢一个人。 薛镜辞心底叹气,解除了系统道具的隐匿。 然后他一步步走到裴荒的身后,喊道:“阿裴。” 裴荒身形僵住,反应过来后猛地转过身去。 重重叠叠的灯影之下,他看到薛镜辞就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他还是满目清冷,面若神佛,一袭白衣皎洁如月。 和初见那日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只能仰望着这人的背影。 而如今,他们四目相对,薛镜辞的眼中透出引人沉溺的柔软。 薛镜辞牵住他的手,递过去一截红绳。 那红绳卷在薛镜辞苍白似雪的指尖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瑰豔。 “你想,挂哪里?”
第73章 裴荒激动之下,整个人都有些呆住,好不容易才出声问道: “师父是说,你也喜……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紧紧盯着薛镜辞,目光炙热而複杂,“是这个意思吗?” “师父能不能再说清楚些……” 他反反複複地问着,活像是个刚刚开蒙的孩童,即便明白了书本上的字,也怕自己其实理解错了意思。 薛镜辞有些好笑地看向裴荒:“平日里修炼时,不是很聪明吗。” 听了这话,裴荒终于能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心中腾起巨大的喜悦。 所有的冷静都在这一刻被击碎,裴荒鬼使神差地握住了薛镜辞的手腕。 并不平稳的脉搏,透过皮肉传到裴荒的指腹上,他才知道薛镜辞也并不如表面那样冷静。 薛镜辞当然没法冷静。 在他活过的年岁里,大部分的日子都似一滩平静的水。 而如今,这潭水却被人强势地闯入,在不见底的深处卷起滔天骇浪。 薛镜辞见裴荒还不去拿那条红绳,心底叹了口气。 他既然决定接受这个人的喜欢,就不会吝惜剖开自己的心。 薛镜辞看向裴荒,神色认真又笃定地说道:“还不明白吗。” “意思是,师父也喜欢你。” 裴荒呼吸险些停住,像是在苦海沉浮许久的人,忽然捉住了浮木。 他紧紧握住薛镜辞的手腕,拉着他跑离了人群,彻底挣脱了旁人探究的视线。 两人跑入无人的深巷。 巷子里悬着形状各异的彩灯,五色的光落到两人的身上,随着心跳一起跳动。 裴荒弯下腰,没有去接薛镜辞手中的红绳,而是松开了另一只攥紧的手。 他拿起自己的红绳,小心翼翼系在薛镜辞的手腕上,因为紧张甚至有些手抖。 那红绳被裴荒攥了许久,还带着炽热的余温,轻轻染上薛镜辞莹白的手腕。 他擡眼看向薛镜辞,双眸渐渐亮起,像是有漫天的星辰落入其中。 “师父,也帮我好吗?” 薛镜辞听着裴荒雀跃又小心翼翼的声音,点了点头,也握住裴荒的手腕,系上了自己的那一条红绳。 红绳系好之后,裴荒又抓起薛镜辞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得寸进尺地问道:“师父,我的脸烧得厉害,你能不能替我降降温。” 薛镜辞其实并不习惯与旁人肢体相触,只是他既然答应了裴荒,就不会再逃避。 他反客为主地擡起另一只手,将裴荒整个脸捧住,轻轻摸了摸。 “这样好些吗。” 裴荒说不出话,身体僵硬地锢在原地,只觉得被薛镜辞碰过的皮肤热得更厉害了。 薛镜辞也察觉到裴荒的变化。 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这种温度的改变,反而更能被他察觉。 这就是喜欢吗,哪怕是再冷静自持的人,也会因为喜欢而无法控制自己。 裴荒努力平複心绪,却无法克制分毫,最后干脆将头埋在薛镜辞的肩膀上,好让薛镜辞看不见他丢盔弃甲的狼狈神情。 “师父,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喃喃道:“是梦的话,就不要醒了。” 薛镜辞听着裴荒在自己颈窝边上胡言乱语,只觉得这样的裴荒陌生的有些可爱。 他从河妖和阿苏嘴里听了不少裴荒的旧事,又从罐子口中知道长大了些的裴荒是什麽模样。 可无论是哪一个时候的裴荒,都没有现在这幅模样。 活像是个耍赖的孩子。 薛镜辞不知为何,想起了杭城时见过的小孩。 那孩子想吃糖葫芦,就朝自己的亲人撒娇撒泼,虽说被劈头盖脸一顿斥责,可后来薛镜辞再见到他时,就看到他开心地握住了一串糖葫芦。 小孩子敢向大人要糖,是笃定了对方会给自己回应。 可小时候的裴荒,只会偶尔用攒下的钱去买几颗松子糖,甚至因为放的太久,糖都化在了糖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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