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镜辞向来心宽,见系统不问了,他也不再去想这事,打算睡下。 刚闭上眼睛,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敲窗,瞬间坐起身来。 “什麽人?” 系统也竖起瞳孔,喵喵示威,还让不让它睡觉啦! 它原本胆小,今日朝谢争那厮的屋子内丢了老鼠,顿觉自己与过往不同,足以保护好宿主。 “是我。” 窗外传来清亮的声音,接着便自报家门:“许忘。” 闻言薛镜辞便拉开窗,未见其人,一支桃花倒是先送进来,许忘坐在窗边,也不进来,一副随时打算逃走的架势。 这些年薛镜辞没少从许忘手上买消息,看惯了他这幅贼样子,便问:“先前让你帮忙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 许忘拎过来一小坛酒,道:“就不能先喝一杯叙叙旧,再谈生意吗?” 薛镜辞很少将力气花在无用之事上面,比如叙旧。 不过喝酒不算无用之事。 他点头道:“可以。” 许忘拿出酒,薛镜辞专心地喝,他专心地说话。 先前下凡界的时候,薛镜辞察觉有魔修出没,但周紫陌却不让他插手此事。 他只好托许忘打听。 许忘神色正经了些,说道:“魔界近来异动频繁,似乎是在找什麽人。” 薛镜辞放下酒杯:“找人?” “就和正道那边去寻谢争差不多。我打听到,魔修亦有擅长预言之人,占蔔出百年之内,魔修会降生一名身负特殊血脉之人,可以彻底破开天门阵法。” 许忘将酒杯放在窗台上:“只是那人恐怕没有谢争这样的好命,会被顶级宗门带回,倾尽一切去栽培。魔修行事向来狠厉乖张,若真找到那个人,怕是第一时间想方设法地掠夺那血脉。” 提起谢争,许忘才想起来问:“你这一次从凡界回来,想是已经换到令牌去见谢争了吧?” 薛镜辞放下酒杯,淡淡道:“他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许忘沉默一瞬,懂了他话中之意,不再追问,安慰道:“不提他了。从前来你院子,可都只有你一人,方才从你房中离开的那人又是谁?” 薛镜辞擡眼看他,这才说道:“萧寻,我新收的弟子。” 许忘啧啧摇头:“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心又是只白眼狼,反过来咬你一口。” 薛镜辞没说话,许忘捡起花枝递到他面前:“你一个人多潇洒自在,为何偏要收弟子,劳心又劳力。” 许忘看到手中花枝,才想起了什麽。 “对了,洛城牡丹花开,有人让我将此物带给你。”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水滴状的琥珀,这琥珀足有成人手掌般大小,里面竟封着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 牡丹可是上界养不活的东西,娇贵极了,薛镜辞诧异擡头,问道:“你竟能通行去下界?” 下凡需要通行令牌,许忘是散修自然拿不到,想来是有其他的手段。 许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宗门弟子,不要多问。” 薛镜辞从储物袋中掏出许多灵石,认真道:“我加钱买。” 许忘看着他笑了:“小朋友,我也不是什麽生意都做。” 见薛镜辞沉默下来,许忘主动逗他:“让我送东西的这人,年纪不大,好像叫……裴荒?他与你是什麽关系?我问他是否要给你带话,他又说不必,只说故友相赠即可。” 听到裴荒二字,薛镜辞轻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非要留下那个刻了荒字的木牌。 薛镜辞傻乐的模样难得一见。 许忘仔仔细细打量他,好好欣赏一番月下美人的笑颜,然后方才打趣道:“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吧,用不用我带点什麽东西给他?” 薛镜辞收了花,摇头说不用。 “萍水相识罢了。” 许忘仍是好奇:“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薛镜辞知他爱财,便道:“再问可就要收钱了。” 许忘还想说些什麽,却见外头有巡视弟子经过,身形一晃,便瞬间消失在夜色里,也不知是什麽身法,竟如此神出鬼没。 那支桃花被丢回来,就算是告别了,薛镜辞早就习惯,不以为意的关上窗。 系统凑到薛镜辞手边,歪着脑袋去看琥珀,问道:“好漂亮,这是那小鬼送的吗?” 薛镜辞点头,琥珀映着月光,散发出淡淡的光,令他下意识忆起洛城的万盏灯火。 系统却只顾盯着封在琥珀内的牡丹,只觉得花瓣娇豔欲滴,明豔绚丽,衬在薛镜辞莹白如玉的掌心上,人与花都十分漂亮。 它嘀嘀咕咕道:“这小鬼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嘛。竟能说动上界的修士替他送东西,算他有心了。” 薛镜辞看它一眼,不知为何想起少年强调自己年纪的事。 他揉揉小猫,说道:“阿裴如今长大了许多,日后你提到他,也别叫小鬼了。” “那我叫他什麽?” 系统晃晃尾巴,扭过脑袋说道:“反正不叫他阿裴,我可还记着,上回他说我快死了的事。” 薛镜辞也想起那事,忍不住笑起来。 他摸出那块刻着荒字的木牌,认真的看了许久,又想起自己被偷走的弟子玉牌,轻声呢喃:“小贼。”
第19章 月色如水,不久后轮值的弟子彻底走远,天地重归清静。 折腾了一宿,小猫困倦极了,不知不觉就窝起尾巴,在窗台上呼呼大睡起来。 薛镜辞却睡不着,握着琥珀反複想着许忘带回的消息。 魔修在找人…… 上次见到裴荒时,他就察觉有魔修的味道,莫非是那小贼惹了什麽事? 薛镜辞仔细的看那枚琥珀,似乎要看出个什麽究竟。 不知过了多久,屋檐上的冰淩融化,眼看要落到小猫头顶,薛镜辞伸手接住,掌心传来滴答轻响。 小猫毫无所觉,舒服地咕噜一声。 薛镜辞回过神,见天边透出淡淡青光,才知自己在窗边坐了一夜。 他伸手将小猫抱起,又顺手捡起了地上的桃花,插入屋内的花瓶里。 一时没了睡意,薛镜辞干脆起身,绕去屋后的竹林,看萧寻练剑。 这段日子,萧寻果然如先前承诺的那般,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去练剑,每日天没亮就出了门。 远处传来剑气声,薛镜辞隐在一旁,也不出声。 他本无意现身,却见萧寻手中的剑忽然轰鸣震颤起来,剑身上骤然迸裂出几道痕印。 薛镜辞一拂袖,身形翩然落至萧寻身前,挥散了剑身上狂乱游走的剑气。 “师父。” 萧寻惊诧道:“您怎麽来了?” 薛镜辞不语,只专注盯着萧寻的剑。 此刻剑身上裂纹纵横,分明是难以承载用剑者的灵气才会如此。 可萧寻不过刚入门,修为也不高,这剑又是用玄铁铸成…… 见薛镜辞一直盯着自己的剑,萧寻眸色闪动,似乎有些紧张。 他垂眸握住剑,眼角有些泛红,叹息道:“此剑炼成时,我正被人追捕,未能及时用寒泉淬火,终是浪费了一柄好剑。” 法剑若未及时淬火,韧度便会下降许多。 薛镜辞拿过剑,细细查看了一会儿,提议道:“此剑尚能补救。若你信得过我,可以替你重新铸造。” 萧寻惊喜不已,连连道谢。 薛镜辞盯着萧寻空蕩蕩的手心,见他没了武器,转身道:“随我过来。” 两人进了屋,薛镜辞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什麽,小猫跟着一起刨东西,傻里傻气的。 萧寻看得想笑。 师父虽然清冷,但偶尔会藏不住,露出几分可爱,也许他当初正是被这点傻气吸引,好像窥见到了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薛镜辞。 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偏爱,薛镜辞自己却不知晓。 找了许久,薛镜辞才将几个压在最下面的剑匣抱出来,铺开到桌面上。 “这些是我这些年做任务得到的,我也用不上,品相不算太好,你先凑合用,挑一挑有没有喜欢的。” 他认真地逐一打开剑匣,未察觉道萧寻眼中的阴郁之色。 萧寻死死盯着花瓶里的桃花枝和桌上的琥珀,心中知晓,那个神秘人又出现了。 他一直都知道,薛镜辞时常与一个神秘人联系,却从未见过那人真容。 那人来时,总会折一只枝桃花赠给他,想来是位爱花之人。 而他上一世初次见到薛镜辞时,就见他身上一直佩戴着一枚琥珀。 ——里面封着雍容美豔的牡丹花,不知来路。 能让薛镜辞贴身佩戴,想必意义非同寻常。 如今琥珀与桃花同时出现,定是那人所赠。 原来这麽早,那神秘人就已出现了。 不会是谢争,究竟是谁? 萧寻拢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住,面上却露出浅浅笑容,问道:“师父,这琥珀可真好看,是从哪来的啊?” 薛镜辞不知想起什麽,唇边竟露出难得浅淡的笑意,说道:“一个小朋友送的。” 萧寻伸手拿起琥珀仔细端详,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叹道:“这琥珀莹润剔透,封着的牡丹也栩栩如生,真是难得,虽说牡丹天香国色,但这一朵可不一样。” 往日对吃食之外皆无兴趣的薛镜辞,竟好奇的看过来,有些期待的问道:“怎麽不一样了?” 萧寻垂眼道:“此花名唤洛阳锦,同株一花二色,环抱交错,共生共死……” 他话音减弱,而后擡头莞尔一笑:“师父的这位小朋友,着实有心了。” 昨夜昏暗,薛镜辞还真没瞧这麽仔细,现在放到阳光下看,果然如萧寻所言,那花竟如阴阳太极,双色交融难舍难分,是极少见的品种,花瓣肥硕雍容,想来价值不菲。 薛镜辞伸手拿过琥珀,越看越觉得喜欢,想着穿个孔洞戴在身上,应该会很漂亮。 萧寻见他笑容渐深,目光恋恋不舍地落在上面,心底戾气翻涌,面上却不显,语气轻快地夸赞:“我曾经也制过琥珀,却不如这般精致。” 薛镜辞极少见萧寻露出这般神态,便道:“若是喜欢琥珀,下次见到我买一块给你。” 萧寻收回视线,意有所指道:“琥珀封着的是心意,哪里是用钱能买来的。” 这话令薛镜辞微微愣住。 萧寻不再提琥珀的事,转而拿起桌上的剑,问道:“师父,我能选这个吗?” 薛镜辞点点头。 他行事向来利落,没多耽搁就抱起系统,去替萧寻重新炼制法剑,再回来时,已是两日后。 刚一进入屋子,就见萧寻正跪在地上,努力捡拾地上的琥珀碎片。 碎片散落在地面各处,里面封着的牡丹也四分五裂,那原本永生无法分割色彩的洛阳锦,就这样零散地分开,滚落到尘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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