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萧寻才轻手轻脚出了门,难得去厨房亲手做了宵夜,端到薛镜辞的屋子里。 薛镜辞搁下笔,问道:“怎麽不睡?” 萧寻摇摇头:“师父为我辛劳,弟子哪能安睡。” 他将自己煮的面递过去,不好意思地说道:“夜色深,食肆关了,我只能勉强做一些。” 薛镜辞尝了一口,觉得难吃,但还是勉强咽下。 “下次不必做这些。你身为我的弟子,只需勤勉修炼。” 萧寻点头应是,心里也知道自己厨艺不佳,便不再提起此事,只是安静的陪在薛镜辞身边。 薛镜辞催他回屋睡觉,萧寻却道,师父没睡,他怎麽能睡。 结果等薛镜辞再一回头,就见萧寻挨着床榻睡着了。 薛镜辞知道他今日与人比试受了伤,如今执意来陪自己却抵不住身体困乏,也没将人喊醒,放任他在屋子里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薛镜辞叫萧寻换好衣服后同自己一起练剑。 “你伤的是右手,今日便试试左手剑,日后若再遇上善用左手剑的人,也好防备。” 萧寻点头,见薛镜辞要走,忽然出声叫住,面上露出窘迫之色。 “勾栏瓦肆之人从不允许束发,师父,我不想回到那时的样子,可以劳烦师父替我束发吗?” 萧寻如今伤了一只手臂,自然难以完成。 薛镜辞点点头,坐回萧寻身边,顺手拿起自己的发簪替萧寻束了发。 感受着薛镜辞的手穿过自己的头发,萧寻垂眸不言,藏在袖袍里的手却攥紧了。 等薛镜辞离开,他才将手从袖袍内伸出来,盯着镜子中的发簪,擡手轻轻抚了抚。 “虽然和从前那根发簪不同,但仍然是你亲手替我簪上的。” “师父,这一次我会好好保护你,凡是你想要的,我都能替你做到。”
第17章 薛镜辞并非无心之人。 阿婆临终前对他的教诲,一直留在他心底,于是他总想更懂得人心,充满无限的探究欲望。 可在系统看来,这并不是什麽好事。 眼见薛镜辞待萧寻越来越好,系统忍不住提醒他:“你可别忘了谢争那事,又掉进坑里去。” 薛镜辞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这第二次收徒,对比惨烈的前车之鑒,其实他心里也反思很久。 他当年初来乍到,不懂这世界的规矩,与谢争亦师亦友,虽说教了许多东西给他,但平日里更像是被照顾的那个人,所以谢争不觉得他算是合格的师父,打心底不认可他,也是正常。 因此,这一回面对萧寻时,薛镜辞不再随意免去师徒之间的诸多规矩,由着那人对自己恭敬有加,不敢僭越。 他自以为这回终于摆出师父的架子,定能令萧寻心存敬畏。 殊不知上一世萧寻最仰慕的,就是他这幅清冷不可亵渎的模样。 他越是冷淡,萧寻越觉得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师父,心中涌起失而複得的执念。 薛镜辞吩咐一声,带着萧寻朝演武场走去。 如今考核结束,演武场的人少了许多,却仍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林恒便是其一。 见到薛镜辞的身影,林恒恨不得拔腿就跑。 林肃拎着怂包表弟的衣领子,看着薛镜辞说:“来得正好。你当日被他打怕了,今日就再打回来,否则心魔难消,不利修行。” “表兄,不必了吧!” 林恒面露难色,后背却被林肃重重一推,整个人向前几步,挡住了薛镜辞的去路。 以为他又要找事,薛镜辞目光瞬间一戾。 萧寻低声道:“您在一旁看着,我去会会他。” 薛镜辞知道林恒的实力,便放心让萧寻过去,自己坐在外围台阶上观战。 见薛镜辞走远,林恒松了口气,看向萧寻道:“我可不欺负瘸子,薛镜辞还看着呢,你别……” 话没说完,没想到林肃大喝:“不过是个初入山门的弟子,比试切磋若你也怕,小心我回去打你!” 林恒进退两难,见萧寻已经上了比试台,只好灰溜溜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登台,短短几个瞬间就交锋了十几下,剑气纵横,白练如雪。 烟尘落尽后,衆人只见林恒狼狈坐地,竟是输得彻彻底底! 萧寻转身跳下台子,朝薛镜辞走去,笑盈盈问:“这回没给您丢脸吧?” 薛镜辞察觉他高兴,先是淡淡夸了句不错,然后才直言道:“林恒今日状态不对,不过发挥出十之三四的功力。你容易轻敌,日后对上他仍要小心。” 萧寻点头应是。 “表弟!” 林肃愣了片刻,赶紧跳上台子,将自家不成器的弟弟拎了起来。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那萧寻剑势绵软无力,不过以奇巧取胜,绝非你的对手,怕个屁啊!” 林肃这人耿直,从不背着人说话,因此这点评也尽数落入萧寻耳中。 听到这些毫不客气的话,萧寻避开薛镜辞的视线,笑意收敛,眼神中浮出一种异样的冰冷。 林恒面色煞白,低声辩解道:“他的剑法里竟有薛镜辞的影子,我一时慌了神……” 听了这话,萧寻怔了怔,眸中冷意竟在顷刻之间散得干干净净,面上扬起一抹和煦温柔的笑容。 “就因为这?” 林肃瞠目结舌,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没想到林恒竟对薛镜辞怕到了这般地步。 他恨铁不成钢的将林恒丢下台子,转身看向薛镜辞道:“敢不敢与我再打一次?” 薛镜辞没兴趣,摇头道:“不打。” 说罢,便领着萧寻离开,留下林肃在原地七窍生烟。 两人沿着山阶朝下走,却并不是回住所的路,萧寻认出这是去内门的方向,口中却问道:“师父,我们这是去哪?” “去内门药峰。” 薛镜辞瞥了一眼萧寻的手臂:“这几日变天,你的右手是不是时常疼痛?” 萧寻没料到自己隐藏极好,仍被薛镜辞发现,心中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意。 他轻轻点头:“许是练剑拉伤筋骨,不碍事。” “持剑之手不可大意。” 薛镜辞淡淡道:“今日难得药峰出诊,还是去看看为好。” 萧寻听话地跟上,不再推脱。 等到了内门地界,薛镜辞却意外遇到一个人,正是先前站在谢争屋外轮值的小弟子。 四目相对,小弟子神色尴尬,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薛镜辞却自然地走过去,恭敬拜礼,接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伞:“上次多谢江师兄的伞。” “不用客气,只是一把伞而已。” 江承意虽然年纪小,辈分却比薛镜辞高很多。听他恭敬喊自己师兄,一时不太适应,忍不住问:“你这次来内门,不会还是……” 薛镜辞打断他的话:“只是去药峰治伤,先行一步。” 江承意忍不住打量萧寻,见他黏在薛镜辞身侧寸步不离,一时有些愣住。 等回神后,他才想起今日谢争师兄也要去药峰取药! 药峰地处山谷内,温度更暖,树木高耸遮天蔽日,许多灵药栽种其中,外人求不得的东西,在大宗门里,不过就是路边一棵草。 日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向半卷的竹帘,空气中氤氲着药香,令人心神宁静。 轮值的长老给萧寻看了手臂,说道:“你这手上旧伤颇多,经脉瘀滞。我今日替你行针疏通,再开些汤药。” 薛镜辞没有留下看医修行针,径直拿着药方出去取药。 到了药堂,听了那骇人的报价,他微微一愣。 这疏通经脉的汤药居然要花三块上品灵石。 见薛镜辞穿着外门弟子的衣裳,想必手头并不宽裕,药堂弟子便贴心说道:“这汤药中有几味五百年生的草药,可以换成百年生的,如此只要一块上品灵石就好,药效也差不了太多。” 薛镜辞摇头:“不必换了。劳烦师兄将药捡好,我需要回外门一趟取灵石,必定会在日落前回来。” 说罢,他转身回到先前萧寻行针的地方,打算和他说一声。 药堂弟子一口答应下来,正要去分拣草药,忽然看到药堂外站着一人一虎。 他面上顿时涌出激动之色,恭敬迎上去道:“谢师兄,你今日怎麽亲自过来?” 谢争收回视线,应道:“顺路。” “上次你要的丹药、汤剂都已制好,一共是三百块上品灵石。” 谢争漫不经心地解下储物袋,将一袋上品灵石递了过去,问道:“方才那人,买的什麽药,为何药材还能随意替换?” 他的语气疏离淡漠,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药堂弟子道:“是五神行气汤。正常抓药需要三块上品灵石,不过那人瞧着没什麽钱,我就自作主张,问他要不要换成年份低些的草药,如此只需一块就好。” 谈话间,药堂弟子已经将谢争所需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清点灵石后,问道:“谢师兄,药堂近日进了许多千年生的草药,要不要替你换了,只需多加一百块上品灵石。” 谢争沉默片刻道:“不必。” 他拿了东西,走出药堂后便顺路朝看诊之地走去。 远远地,他看见薛镜辞正和一个年轻弟子说话。 谢争身形不动,等薛镜辞离开许久之后,才朝萧寻走去。 听到脚步声,萧寻擡起头,浅浅笑道:“师父怎麽又回……” 待看清来人,他愣了片刻,恭恭敬敬行了个外门弟子礼道:“在下外门弟子萧寻,见过谢师兄。” “师父?” 谢争的眼神落在萧寻身上,审视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薛镜辞与你说的?” 萧寻擡眼浅笑着摇头:“上界谁不知晓,谢争师兄便是预言所指的救世之人。” 谢争脸色难看:“薛镜辞又收了徒弟” 萧寻笑而不语。 谢争不再与他绕弯子,单刀直入道:“你刚入宗门,怕是还不知事,我只提醒你一次,离薛镜辞远一点,否则小心将来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萧寻微微垂首,脸埋在树叶的阴影下,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直到察觉谢争欲走,萧寻才重新擡起头,轻声道:“师兄。” 听他喊自己师兄,谢争立刻转身,死死盯着他,满身的威势放出,身边的老虎怒目低吼。 萧寻却不理会,仿佛对那压迫的感觉毫无所知,擡手轻飘飘的接住片落叶,轻笑道:“师兄这样的人,可能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东西就是要牢牢攥在手里。” “但凡一不留神松开了手……就是死生不见。” 萧寻手微微松开。 寒风袭来,他手上的落叶被吹起,打着转儿飞入了云海,瞬间没了蹤迹。 谢争看着萧寻身上与年龄修为皆不相符的气势,心中警惕起来,面上却分毫不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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