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车子刚拐进来,就听到顾燃那穿透暴风雪的声嘶力竭! 心尖儿猝然一惊,下意识的反应是顾燃出事了,他不敢有半分停留,想也不想立马直冲向那一片虚无攒动的鬼魅掠影。 紧接着,身后警鸣大作。 与陈飞同时赶来的,还有接到警情通知的两辆警车。 “警察!都别动!” 整个胡同被团团围住,张楚手中钢管应声落地,同伙们见状四处逃窜,奈何唯一能逃脱的出口已经被陈飞的车死死堵住,坚固如铁桶般的现场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顾燃,顾燃!!” 陈飞跳下车,来不及关车门,就在一片混乱里四处寻找,直到在一团血肉之躯下,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的顾燃…… “顾燃?” 周遭一片嘈杂声,施暴者被警察反扭着胳膊,一一押解上车,只有雪地里仰面躺着的男孩,目光涣散,毫无知觉。 压在他上方的身体依然呈保护的姿势,陈飞颤抖着朝他伸出手指,却骤然听到顾燃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 那声音直击心脏,像离群的孤狼迷失在茫茫大雪里,没了方向,精疲泣血…… “顾燃,你,你哪里受伤了?”陈飞瞳孔收紧,他焦急的想要推开伏在顾燃身上的男人,可顾燃却突然发狠的死死攥住早已不动了的陆淮天。 “别碰!别碰!!!”顾燃疯了似的收紧手臂,“别动他!他疼,他疼……求求你别动他,别动……” “顾燃!是我,我是陈飞啊!” “滚开!!” 顾燃神志错乱,闻声赶来的警察连忙上前检查情况,在试探鼻息后,快速做出判断。 “还有呼吸,快,抬上车!” 可意识已然癫狂的顾燃依旧死命拉扯着,陈飞和几个警员七手八脚费尽力气才将二人分开,顾燃眼睁睁看着离他而去的陆淮天,脑袋里绷紧的那根神经,终于,断了。 陈飞紧紧抱着他,不停的喊他的名字,可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眼前的世界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坍塌的水晶拼图,他置身其中,无数锋利碎片纷纷朝他砸下来,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有那鲜血淋漓的身体和残破不全的灵魂,蜷在瑟瑟寒风中,跟命运周旋。 狂风依然肆虐,天上挂起一轮明月,在呼嚎飞扬的大暴雪中,发出瘆人狞笑。 - 抢救室 人来人往,吵闹不堪。 顾燃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昏暗惨白的灯光下,面对警察的问询,他一声不吭,只怔怔的望着地上的斑驳血迹。 那是陆淮天的血。 淋淋洒洒,和泥泞的脚印一起,滩在视线里。 陈飞把顾芳华送去外伤科包扎伤口,接着跑上跑下交钱办手续,捏着一堆票据回来的时候,顾燃依然蹲在原地,一动没动。 面前的警员很是无奈,见陈飞来了,便询问了顾芳华所在科室,转身离开去做笔录了。 方寸之间再次归于宁静,顾燃把脸埋进手臂,周身抖动似糠筛。 “顾燃。”陈飞靠近,把外套披在他身上,随后蹲下,视线与他平齐,“冷了吗?我们去检查一下伤口好不好?你身上有血,需要让医生看一眼。” 顾燃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崩裂的世界里找到一丝安全感。 “顾燃。”陈飞声音很轻,又试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到嘴边的那句“会没事儿的”和“都过去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轻飘飘的安抚对于现在的顾燃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理清这起恶劣事件牵涉的人物关系,可再明显不过的是,现在躺在抢救室里的男孩与顾燃,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是恋人吗? 陈飞抿紧嘴唇,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走廊里一阵喧闹,像是有人在寻找送进急诊抢救室病人。 远远的就能感受到阵仗并不小,陈飞偏头看过去,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朝抢救室这边飞奔而来。 “周南?” 陈飞脱口而出,他蹲在地上,诧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与平日形象大相径庭的男人。 放眼整个鸿远集团的高层领导,谁人不知周南是这家上市企业的权利绝对拥有者,也是那高不可攀的金字塔顶端人物,自己这种级别的部门领导平时连见他一面都难,只活在传闻里的体面男人,怎的此刻竟像丢了魂儿似的满头大汗,衣冠不整。 能让周南如此失态,看来此刻躺在抢救室里的男孩,身世绝对匪俗…… 蓦地,他想起当初顾燃进公司,要求对他区别对待的,就是周南下属部门的高层领导。 那周南跟顾燃,还有如今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男孩,这三个人,到底又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等一下。 警察刚刚核实姓名的时候他听了一嘴,那个身受重伤的男孩,叫陆淮天。 鸿远集团的创始人,貌似,也姓陆…… 此时周南也看见了陈飞,刚要张口,视线下移,一眼就瞥见了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顾燃。 “你他妈还有脸待在这!”周南绕过陈飞,上前一把抓住顾燃的衣领拎起,下一秒直接怼在墙上! “你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人不是你!从认识你那天起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现在好了,他已经彻底被你这个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丧门星给折腾垮了,你高兴了?满意了!” 沙哑的吼叫震的顾燃耳膜嗡嗡作响,他缓缓抬起头,泪水混着血水,在脸上纵横交错。 “我倒希望里面躺着的,是我……” 顾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口中反复咕哝着,“为什么不是我,应该是我的……” “那你现在就去死啊!”周南几近破音,“为什么你毫发无损他却躺在了抢救室?从来都只有他为你掏心掏肺付出的份儿,你呢?只知道索取吸血压榨他的价值,如今命都要搭给你!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催命鬼!” 陈飞见状连忙上前抓住周南的手,“周总,冷静,这是个意外,你这话未免太过激了,顾燃也是受害者,况且他身上也有伤,请你,放手。” “冷静?”周南手上的力道越发狠厉,“我现在没揍他一顿就已经算是克制了!他受伤?你问问他,他身上脸上这些血污,有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空气凝固了两秒,顾燃血迹斑驳双手缓缓举起,他看着那些早已凝固的深褐色,恐惧颤抖。 那一刻,眼前不断闪回的,是陆淮天护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瞬…… 周南说的没错,这些血,没有一滴是自己的。 “都是他的血……”顾燃神智愈发不清,他双手捂住脸颊,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都是陆淮天的,是他的……” “顾燃。”陈飞担心的扶住他的肩膀,“顾燃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医生会全力救治你的朋友,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情绪等消息……” “等消息?他也配!!” 周南打断陈飞,抓着顾燃领口的手依然没有放开,“我要是你,我现在就立马从这消失,绝不会害了人还没皮没脸的死赖着不走!” “放手。”陈飞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扯开周南,“我说了,行凶者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顾燃跟陆淮天一样都是受害者,你不能这样刺激他,更没有权利左右他的去留。” “我凭什么不能让他滚?!” 周南双眼布满血丝,下一秒声泪俱下。 “当初小天拿刀抵着胸口威胁陆总的时候,我他妈就该拼了命的拦住他,为了你这么个四处留情的混小子给自己身上剜了个十多公分的疤,值得吗?” “你,你说什么?”顾燃瞪大了眼睛,“什么威胁?你说他,他威胁谁,什么疤……你到底在说什么!” “陆淮天,他为了能回国跟你在一起,不惜在他父亲面前自残,不然在国外念书念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这,这不可能,他在国外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他怎么会为了我!……”顾燃惊恐的靠在墙上,不停的摇头。 “我们第一次见面,明明是在L大的教室里,你胡说,周南,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周南目光灼灼,声带颤抖,“你们俩的第一次见面,确切的说,他第一次见到你,根本不是作为交换生回国的那天!而是你念高一的那一年,你们美院附中组织集体外出写生,他当时,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岸边……” 顾燃:“高,高一?……” “对,就是高一。”周南闭上眼睛,声音颤抖,“闹腾着高二转了学,广播站告白,满校园写小情书,高考志愿L大,再到被他父亲强行带出国,然后自戕回国,调剂到跟你一个系一个班,以及后来的大学生培训计划……全部的全部,都是因为你!” “什么……”顾燃思绪一片混乱,胸口像压了一块硕大的岩石,头顶的冷汗沾湿了短发。 突然,他想起陆淮天给他讲的那好几个暗恋纠缠的故事。 …… 不,这不可能,时间都是对不上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大学生培训计划,又,又是什么意思?”顾燃气喘得厉害。 “你以为你个大一新生是怎么得来的这个机会?是陆淮天……”周南声音哽咽,“是他一手操办,我来执行的。” “他操办?……”顾燃开始耳鸣,恍惚间,他听到周南的刺耳低语—— “他是鸿远集团董事长,陆长枫的独生子!” “啪嗒!” 顾燃的眼泪掉在周南的手上,再也支撑不住的身体贴着墙壁缓缓落地,呼吸间,残存在灵魂里仅剩的一缕游丝,也瞬间熄灭了…… “陆淮天……你的故事,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第48章陆长枫 后半夜,喧嚣渐止。 一些醉酒的病人零散的躺在走廊里,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刺耳干呕,空气浑浊而潮湿,周南带来的人似乎都在焦急的打着电话,而顾燃则空洞的盯着抢救室的门,在来回穿梭的白大褂里孤独翘首。 “顾燃,喝点水吧,你嘴唇干的都快出血了。”陈飞递上冒着热气的纸杯。 一旁的周南抱着手臂倚在柱子上,轻蔑的撇了二人一眼,随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顾燃闻声垂眸,下意识抿紧干涸的嘴唇,“谢谢,我不渴。” “不渴也要润润嗓子。”陈飞看着他,目光闪烁,“不然一会等不到人出来,你就先撑不住了。” 顾燃虚弱的叹了口气,抬头的瞬间瞥到护士站的挂钟,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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