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书房,裴叙记起小时候裴外公要求他学医,日复一日认草药、背药方、把脉抓药,这些对他而言不算难,填志愿的时候他选临床医学,裴外公也是同意的,毕竟裴叙有中医家学,多学一门更好。 关于父母的记忆,裴叙只依稀记得他们的面容,父母那一辈的恩恩怨怨,其实他并不在意,但顾及裴外公心里难受,他不和兰家人来往。至于兰家人,和陌生人无异。 脑海里浮现叶作尘的脸,幼年时裴叙颇为嫌弃小跟屁虫,笨笨的,胖胖的,哭得人耳朵疼,相处长大也习惯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越发在意这个人,哪怕在一起了,也想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保护。 裴叙呆坐着,到后半夜不知不觉睡去,眉头紧皱。 白色的大雾笼罩着前方,无法辨别黑夜与白日,裴叙看不清沿路的灯光与建筑,不顾一切朝前跑,挥开迷雾,不停歇地跑步,步伐变得沉重,心里有个声音提示他,快跑快跑,前面有人在等他。 停在一扇大门前,开锁后他疾步跑到卧室,床边靠着个人,像是睡着了,没有动静,踢到滚落在地上的药瓶,裴叙抱着人催吐、急救、送医院,怀里的重量越来越轻,迷雾散开,怀里的人是叶作尘。 “嗬!”裴叙从梦里惊醒,平复心情,低头看手机时间,未到五点钟。 站起身,短暂活动僵硬的四肢,裴叙悄无声息回到卧室。 掀开被子,躺在叶作尘身边,凑近听他的呼吸声,裴叙抱着人继续睡觉。 熟睡的叶作尘不知道裴叙一晚的煎熬。
第51章 叹柳 清晨,叶作尘在温暖的怀抱里醒来,稍稍抬头看裴叙,淡淡的黑眼圈,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叶作尘手指摸过去,微微的刺感,感慨裴叙在医院实习太辛苦了。 抚摸着浓黑的眉毛、笔挺的鼻梁,手指向下贴着薄而软的嘴唇,裴叙抓住在脸上作乱的小手,睁开眼睛看到叶作尘笑得花枝乱颤,一副没心没肺的天真模样。 “阿叙,你早餐想吃什么?”叶作尘难得早起一次,想关心最近疲倦不堪的裴叙。 裴叙不想拂了他的好意,给他表现机会,随口报出两种早餐样式。 换好衣服,叶作尘啪嗒啪嗒迈着开心的步伐出门。 不到半小时,提着五六样食物回来,有包子、粥、茶叶蛋等,叶作尘拉着裴叙在餐桌旁坐下。 “阿叙,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叶作尘与裴叙青梅竹马长大,可以说彼此是最懂对方的人,裴叙某些细微的表情变化瞒不住叶作尘。 裴叙喝着粥 ,神色正常,仿若无事发生。 “是医院的事吗?”叶作尘想不出别的,只能这么猜测,“你不想当医生,那我们就换个职业。” “没有。”裴叙像锯嘴的闷葫芦。 送裴叙出门上班,家里只剩叶作尘一个人,怪无聊的。 叶作尘这段时间活跃在组合微信群里,和宋彬彬比拼表情包,听他分享各种小道消息。 “叶宝,你长时间宅家,骨头要躺软了。”老宋钢铁直男,以为叶作尘不接通告在家休息。 “躺软了正好吃裴叙的软饭。”叶作尘故意没脸没皮地回复他。 队长秦临冬突然冒泡:“叶宝,是大饼哥停了你近期的通告吗?” 叶作尘还没回复,宋彬彬着急询问:“为什么啊?叶宝做啥了,要失去工作。” 郁嘉和丁皓凡在后面同问。 思索一番,叶作尘简单概括:“公司打定主意让我接一部有问题的电影,我反抗了。” “你们也小心点,别接那部电影,是个大坑。”叶作尘忍不住提点,怕郁嘉重蹈覆辙。 队友们吐槽公司不顾员工真实想法,明知有问题也强迫艺人参加,几个大男孩对此愤愤不平。 “叶宝,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郁嘉很担心叶作尘受到打击一蹶不振,也怕他遭到公司放弃。 “暂时居家休息,看看电影和书籍,调整这几年不停拍戏的疲乏感。”叶作尘安抚住队友们。 叶作尘真正想做的事,他没有说实话,收集材料阻止《勇敢的她》拍摄,这件事很危险,万不得已,叶作尘不愿意拖人下水。 …… 由于叶作尘和公司僵持不下,《勇敢的她》剧组没有继续等叶作尘,在不久后的开机仪式上宣布林之鹤饰演重要角色医生。剧组信誓旦旦要拍出轰动全国的电影,让某些看不上剧本的人狠狠打脸。 电影制作方阴阳怪气的嘴脸,伤害不到早有准备的叶作尘。 叶作尘隐蔽地收集大量材料,包括剧本来源、编剧身份、投资人等,电影开机后会马上投入拍摄,叶作尘加快动作,他现在缺最关键的证据,需要联系当事人。 查到投资人出自海氏集团,叶作尘心头跳出一个名字——骆政业,那个危险的男人,此事如果不能一击摧毁成功,将迎来资本的猛烈反扑。 假装通告恢复,叶作尘瞒着裴叙去外地调查。 帝都机场,叶作尘正进入候机厅,不远处有个年轻男孩朝他挥手:“叶老师,这边这边。” 再走近,年轻男孩身边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方脸男人。 柳玉给叶作尘介绍,方脸男人是他的堂哥柳探池,是个小记者。 自上回在锦绣会所救了柳玉,叶作尘没有关注后续,再见到人还是柳玉先认出他。 一周前,叶作尘戴着口罩帽子偷偷跟踪编剧进了酒吧,意外遇见柳玉在那里上班,两人重逢未说几句话,柳玉见叶作尘的打扮猜出有事情,主动开口帮忙。 事后,叶作尘本想就此作罢,而柳玉恳求他告诉实情,得知电影背后的隐情,柳玉怒火中烧,恨透了那些肆意糟蹋弱者的人,决心和叶作尘共同阻止电影上映。 柳玉自告奋勇拉他堂哥入伙,成立三人调查小组。 “柳探池”这三个字有些陌生,但是对记者“叹柳”叶作尘可谓相当熟悉。 前世柳玉坠楼事件被全社会关注,主要靠记者叹柳一篇篇触目惊心的文章,不惧怕生命威胁,执意替柳玉讨回公道。 在曝出叶作尘拒开门的视频后,公开抨击他的文章也出自叹柳,此人的文章一针见血。 除此之外,叹柳擅长深入内部调查真相,举报黑心企业、不良老板、有毒产品等,是名副其实的英雄记者。 有柳探池的加入,对事情的调查如虎添翼。 三个人乘飞机前往茫州,中途转乘五趟公交车抵达目的地——大扎山。 辗转打听到那位医生的住处,叶作尘三人上门了解情况。 四十平的小诊所掩藏在街尾,灰白色的外墙被贴着密密麻麻的小广告,生锈的窗户半开着,拿手掀开发黄的胶状门帘,走进诊所内,设施老旧,墙面斑驳,仅零星几个老人坐在快散架的木椅上打点滴。 唯一的女护士,年龄接近不惑,脸色麻木,双眼无神,手抵着下巴,杵在柜台,也不招呼病人。柳玉向她打听医生,她伸出食指,指向左后方的办公室。 敲开办公室的门,不大的屋子里坐着一个身体佝偻的男人,穿着发黄的白大褂,眼神沧桑,叶作尘几人估计他年龄接近五十岁。他戴上银色边框眼镜,注视着来人。 听到三人的来意,医生神色严肃,摇头直言不知道那姑娘的下落,起身准备送人出去。 叶作尘立刻解释他们没有坏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联系女孩。 “有人不怀好意,在女孩不知情的情况下,改编她的经历,虚构不真实的情节,利用她的悲惨遭遇挣钱,如果不阻止,她将迎来无数的舆论攻击,加重她的痛苦。” “被你救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看见太阳,你想让她重新坠入地狱吗?” 柳探池的话吸引住医生,他停驻在原地,退后几步坐回办公椅上,发出一声叹气:“哎,你们找位置随便坐下,我好好捋捋这件事。” 叶作尘和柳玉并排坐在沙发上,柳探池搬个凳子坐在医生办公桌斜对面。
第52章 大扎山 医生抬抬眼镜,向叶作尘几人讲述他所知道的关于女孩的故事。 “我清楚记得是阿芳给我送粽子当午饭的那天,仲夏天气热,苍蝇叮在粽子上,我赶了好几次。” “就吃粽子的功夫,五六个黝黑的农家汉子闯进诊所,人高马大的,把我吓得够呛,莫不是惹上了哪路人?” 镜框下滑,医生再次抵在中间推上去。 “有个上年纪的阿公窜出来,抓着我的手,求我救命,顺着他的方向,这才看清众人抬着担架,上头躺着个女人,侧着身子看不出年纪。” “起初当她是端午拜神祭祖忙晕头,中暑了,但一想中暑何需这么多人一起送过来?见这些壮汉只是抬人的,我大起胆子使唤他们把人抬去里间,搁木头板上。留下护士,其余的人被我赶到门外。” “等我把女人调整姿势平躺在床上,她的脸瞧着年岁颇轻,毫无血色,闭着眼睛,我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单,层层的绷带,手法粗糙,我直接拿剪刀拆了,嚯,女孩腹部有刀伤,足足三公分深的伤口,脖子上深色勒痕,我一看就知道这事不对劲,就联系派出所来一趟诊所。” 医生停下叙述,招呼叶作尘几人喝茶,从抽屉里取出套着塑料薄膜的一次性纸杯,拍着茶罐抖出茶叶,接着弯腰捞起桌脚旁的绿色复古热水瓶,给三人先倒水,水位七分满,最后给自己透明的保温杯里加水。 “派出所的人一查,抓了三四个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姑娘可怜,她母亲天生脑子有毛病,疯疯癫癫的,她父亲年轻时是个刺头,跟人干架坏了一只眼睛,独眼佬四十岁了眼见娶不上媳妇,他老母做主娶了二十岁的女疯子。女疯子不认人,在外面横冲直撞,独眼佬干脆拿绳子把她捆在家里。头胎生下女孩算健康的,第二胎生了儿子,小时候看着慢半拍,长大一点发现这孩子精神也有毛病,村里的人管他叫小疯子。” “独眼佬就这一个儿子,他抱着小疯子坐车去城里医院治病,他这一走半个月没回来,女疯子挣脱开绳子,天天追着马路上的车跑,被路过的大货车碾压当场丧命,司机只赔给独眼佬他娘五百块钱。” “小疯子的病要长年累月吃药,不然只会越来越严重,人命换来的五百块钱甚至不够半个月的药钱。同村的孩子孤立欺负女孩,女疯子没了刚满一年,女孩被几个小孩推进池塘,命是救回来了,发高烧烧坏了耳朵,吓坏了发不出声。没几年,独眼佬的老娘也老去,就剩独眼佬和两个孩子。” “女孩很懂事,承包家里大大小小的活,独眼佬看她如此能干,也没丢弃她。女孩十八岁时,被邻村的老木匠侮辱,独眼佬趁机要了五千块钱作彩礼,不管亲生女儿的死活。五千块钱刚到手,他就到城里花天酒地,也没想着留钱给小儿子治病买药。小疯子长时间断药,神智不清,比女疯子还严重,暴躁易怒,疯起来会打人,女疯子没了,轮到小疯子绑起来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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