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只剩他二人。 陆依山不知道四相幻境该如何破解,但他确切地知道,眼前还有另一重险境,正急待他的回应。 叶观澜从后环住了陆依山的脖颈,鼻尖沿着下颌往上,如愿以偿地触到他的耳垂,然后探出了舌尖。 叱咤风云的九千岁万万想不到,他会在那一点沾湿的柔软里,觉察出平生未逢的危险。 “救我。” 陆依山怀中拘着一团不安分的天边云,轻轻袅袅地挑动着他每一处敏感的神经。曾因禁欲而沉寂许久的地方,猝不及防地有了抬头的迹象。 “公子于咱家,曾有救命之恩。”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叶观澜仰面,懂也不懂地望住九千岁。 陆依山蓦然收臂,将人揣了个满怀,起身时红袍曳地,带起木叶纷然。他抱着叶观澜,朝祭天吊祖的浑仪阁阔步走去。 救命之恩,自当万死以报。 这念头,早在公子高台抛红氅的时候就已深深种下。 犹记丹飞鹤临危之时,曾给他留下了“世间巨虺、尽出刘氏”的谶纬。陆依山为查明真相,罔顾陆崛殊阻拦,孤身踏入镇都,甚至为了接近皇权,不惜进宫做了一名宦官。 虽然逃过割人气血的一刀,但初涉内廷的每一步,陆依山都如同行走在虎尾春冰上。 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不得不忍辱,扛过了宫中大监手段下作的折磨。后来为入先帝青眼,陆依山在那年的覆舟山秋猎中冒险出头,与凶牛搏斗以取悦贵人,几不曾九死一生。 说不清是不能还是不愿,陆依山已无法忆起当日的凶险情形。可他还记得章台之上那些漠然的目光,那是恶意的化形,刃一样划开似乎早已痊愈的皮肉,让经年未灭的仇恨如岩浆般汩涌而出,最终灼伤了自己。 直到陆依山看见了那样一双眼睛,红氅之后,潜生悲悯。 风乍起,山林熙攘。陆依山耳闻天地间的簌簌声,感受到了时光的凝滞。 他在那刻恍惚生出股错觉,他之所见,那于高台之上垂眸俯瞰的,其实是神袛才对。 而眼下,神袛却卧在了他的怀中。 浑仪阁中各色礼器俱全,一径蒙尘,此处非到祭天大典时人迹罕至,因而甚是僻静。陆依山拨开重重帷幡,将叶观澜轻置于香案内侧。 神明误堕凡尘一遭,不该与闻的声音、不该与观的情态,九千岁一星半点不会叫人窥了去。 叶观澜陷在潮红里,润白的脖颈被湿汗浸染,独属于公子的冷香一阵阵腾上来。陆依山俯身寻迹,却得两片温软的唇瓣轻吮住,环绕在颈后的手随之泄力般地一松,但陆依山很快擒住了它。 公子被反客为主了。 陆依山将叶观澜的手剪过头顶,这是一种类似禁锢的姿态。唇舌的纠缠愈渐激烈,公子似乎对自己受到钳制这件事很是不满,他拒绝了陆依山不断向深的探寻,湿滑的舌从齿龈一搅而过,分开时发出“啵”的水响。 叶观澜眼底仍是濛濛,微张着口,溢出的津液黏答答地延在唇角,宛如银丝勾连。 他在陆依山掌中轻挣了两下,未果,眉心微微蹙起,流露出略带骄矜的不豫。 不等陆依山反应,叶观澜倏然一下仰高头颈,毫不客气地衔住了他暴露在外的喉结。只是这姿势太过局促,叶观澜使力有限,与其说撕咬,不如说有如小儿含嘬。 更要命的,公子咂弄之余,还发出了一阵极缓极轻、极满足的哼咛。 陆依山滚了滚发干的喉咙,小腹一下绷紧了。 遥遥地,晨钟应时撞响,暗合着肃穆与教罚之喻。可是阁中无人在意,经幡扬落、光影明眛间,只有两个暂抛了尘寰与理智的纵欢人。 陆依山轻抬起下巴,喉结在公子的啄弄下滑动得越来越快,他嗓音喑哑,听起来像是在叹息。 “公子要讨还救命之恩,何必磋磨咱家。” 叶观澜闻言稍顿,报复似的用了点力气,在他颈侧留下牙印。 陆依山眸光黯了黯,托住叶观澜的腰肢猛然发力,令其抬身靠在了黄梁木的梁柱上,手掌顺势向下摸去。 公子这具狐狸身很快被人摸着了尾巴,叶观澜一度迷乱的眼中顿时划过一丝惊慌。 “不......不要......” 陆依山挨着他的唇,凌厉的眼角里猫着极具侵略意味的坏,佻达地说:“公子骄横,咱家若不拿出点真本事,岂非显得太失诚意?” 叶观澜还要说什么,陆依山再次吻住他,手在身下不疾不徐地套弄起来。 腻颈凝酥白,轻衫淡粉红。碧油凉气透帘栊。 叶观澜从四相的媚阵中抽身,此时却又跌入另一重幻境。 结了薄茧的掌心触感坚硬,包裹着柔软秀气的茎物,即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公子呼吸愈渐急促,就快被吻断气了,督主方才将唇稍稍抬离片刻,空出的手指抚过他颈侧薄汗,蛇入那凌乱不堪的衣领下,探到胸前一点。 指点庭花低映、云母屏风。 叶观澜在这样的上下夹袭里如临深渊,向前尸骨无存,往后却是欲望焚身。他汗泪交织着,神魂都要被欲火烧空了,仅存的羞耻如同灰烬,被穿过帘帷的风吹散殆尽。他哭起来,无措的,含情眸里却盛满了欢愉。 恨逐瑶琴写,书劳素指封。 陆依山作乱的手指在那袭白衣下,萦萦复旋旋,轻拢又慢捻,而另一只抚弄他性器的手同样臻入佳境。叶观澜实实受不住了,淆乱无序地叫着陆依山,如此三字吟在舌尖,都仿似染上了情欲的意味。 何事不教云雨、略下巫峰。 叶观澜汗涔涔、湿漉漉地发着抖,在瞬间的释放过后呼吸都是带颤的。他绵绵软下身——没有抵住冰冷的柱子,而是靠在了陆依山遒劲有力的胸膛。 “陆、陆依山......” 这声唤里,似恨似狠,又莫名捎带了些微的餍足。 九千岁笑起来,指间残着零星的几点乳白色精液,却不急于抹去。他承着叶观澜,如承一件易碎的瓷器,可偏偏耳语时的气声,又是那般强势无疑。 “咱家,可让公子尽欢否?”
第23章 灵犀 昭淳二十五年,三月朔日的放榜之期,继晨钟大噪以后再不闻一丁声气儿。 相形之下,武英殿上诸般变数,恍成无声处的阗阗惊雷,骤然扭转了不知多少人的乾坤命途。 江姨娘记得那日她踩着门槛等了许久,风从窗子里进来,满壁间字画被吹得簌簌作响。 她识字无多,眼下惊风不定的情形,令她想起从前侍墨时,听老爷念过的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姨娘一字不解,却本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她知道老相夤夜出门,赴的当是生死存亡之地,却怎么也没想到,晨露将晞时重伤着家的却是同样一夜未归的叶观澜。 灶上坐着热水,在“咕嘟嘟”的声里腾起白气。江姨娘想心事想的出神,锅子烧沸了都毫无察觉,直到胳膊被人扯住一阵急晃。 “娘、娘!水要漫出来了,您想什么呢!” 叶思雨慌慌张张地要伸手,被江姨娘一把打掉。 “作死,手爪子不想要了?叫欢喜过来,少跟这裹乱。” 叶思雨噘了嘴,悻悻地让到一边,安静片刻,又道:“娘,您也操心太过。大夫都说二哥已经没事了,亏得九千岁去的及时,只是伤到筋骨,将养些时日便可无恙,您还愁什么呢?” 听闻“九千岁”三个字,江姨娘勾抹纤致的眉尖猛一上挑,手中吊子险都失跌在地。她瞥了眼东南隅厢房的位置,几不可查地轻叹出声。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去,待会跟着欢喜去你二哥房里,亲眼看他将补汤喝了,不许再和上回似的偷摸倒进花盆,听见没有?” 叶思雨应着声,觑着碗里“五色十相”“百味杂陈”的糊状物,打心底原谅了叶观澜的“不知好歹”,转身时没忘袖走灶沿的几块关东糖。 叶观澜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就能下地行走。汤药端进院中,他正坐槐树根抚琴自娱。 观澜生母覃氏,出身名门,精通乐理,韶华尚在时曾与叶循琴瑟相谐,颇见林下风致。观澜继承了母亲的天赋,一手古琴奏来玄妙,空灵之外更有几多激越,铮然如雁翔漠空,连那身飘逸白袍都显得不大合适了。 叶思雨前脚踏进院中,听见琴音,无由感到些许凉意。 不怪她。倘若叶思雨再长几岁,读过摩诘的边塞诗,兴许就会知道那是雁行山雪覆落铁衣,激发出的凛凛杀气。 二公子口无虚言,当日在长街,他将刀落得又狠又准。 被人戳穿身世,齐赟捺不住性子果然追了出来。惶遽间却未留意到,自己早已尾随“慌不择路”的叶观澜,闯入了浑仪阁十里内的皇家禁苑。 先帝晚年偏宠晋王,得空便携近侍若干,鱼服前往浑仪阁,与之清谈论道。 而后晋王得咎身死,昭淳帝便下旨将此地封禁,名为周全先帝遗物,聊寄无涯之戚。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晋王险些夺嫡成功的旧事芥蒂难消,是以浑仪阁虽不许人靠近,附近却也从未派重兵监守。 虽则名不副实,到底是金口玉言划定的皇室之地,齐赟竟纵江湖豪强公然犯禁,这罪名够拿他几百上千回。京营闻风火速赶往,刚好撞见齐赟行凶未遂,被先一步赶到的九千岁就地生擒! 落刀之人是二公子,杀人的刀柄却握在了九千岁手上。 “二哥怎么起来了?叫娘看见又得数落。” 叶思雨见他衣衫简薄,霎时急了,人小鬼大地瞪着杏眼,叉腰叱道,“早春风寒,欢喜也不知给你添件衣裳,这差事当的真是越发不用心了!” 欢喜被那酸苦味熏得使劲别开脸,不得已又捏着鼻子转回来,枯眉道:“公子不听劝,我可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不顶事,能怎么!” 他眨巴着一双小狗眼,委屈得泪珠子快要掉出来了,叶观澜忙拦在前头,说:“不怪欢喜,是我晨间听了几声鸟叫,又见井栏外绽了三两枝青梅,一时兴起抱琴出来,连添衣也忘了。” “鸟叫,哪里来的鸟叫?”叶思雨环顾阒然四面,疑色深深。 叶观澜笑了,出尘逸群的眼眉间洇开一缕慧黠:“岂不闻鸟去凌紫烟,书留绮窗前,开缄方一笑,乃是故人传吗?” 叶思雨初是一怔,下意识将袖口的江鸥掩了,心虚垂首,盯着鞋尖,在新晨微润的泥土地里划出道道浅痕。 叶观澜看破不说破,掏出帕子,递过去:“新做的鞋子,弄脏了怪可惜的。” 叶思雨“哎呀”一声,羞红半张芙蓉面,跺了跺脚,拧身跑开,末了又从花门外探回半张脸,气鼓鼓地说:“记得把药汤喝了,一点不许剩,否则看我怎么跟娘告你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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