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攸宁为了寒生,甘愿放弃尊贵的大周储君身份,这件事情早就被大周子民津津乐道,公孙无疾这会子特意找来寒生的同胞弟弟,这不是故意寒碜恶心喻隐舟,还能是甚么? 喻隐舟看了一眼叶攸宁,发现叶攸宁正在仔细的打量寒生,心底里不由酸溜溜的,“咳咳”咳嗽了一记。 柳羡之跪在地上,道:“小臣柳羡之,拜见太子,拜见喻公。” 公孙无疾微笑道:“太子,你可记得柳生?” 不等叶攸宁开口,喻隐舟已然抢先道:“太子身份金贵,政务繁忙,如何能记得一些不想干的人物儿?” 公孙无疾道:“是呐,喻公说得也有些理儿,不过……这柳羡之啊,如今在本相的府中做书吏,往后里必然少不得与太子,与喻公接触,今日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喻隐舟脸色更差,冷冷的一笑,道:“怎么,太宰,还不开席么?今日还有祭奠,若是延误了吉时,怕是对逝者不敬。” 公孙无疾笑起来,道:“喻公说的正是,请太子与喻公稍待,臣先去更衣净手,稍等便回。” 他说罢,垂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柳羡之,道:“还做甚么在这里碍眼,太子能饶过你的莽撞,已然是你的幸事了,随本相来。” “是,太宰。”柳羡之低眉顺眼的答允一声,站起来,垂首跟着公孙无疾离开。 公孙无疾进了屋舍,让柳羡之也跟进来,他并没有更衣净手的意思,而是幽幽的道:“柳羡之。” “小臣在。”柳羡之跪下来。 公孙无疾很满意柳羡之的乖顺,淡淡的道:“你可知,本相为何要将你从大行署调入太宰府中?” 柳羡之垂头道:“小臣不敢妄加揣度。” 公孙无疾喜爱他的顺从,手指抵住柳羡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道:“因着你这张脸……你与那个被喻隐舟杀死的可怜鬼大哥,生得一模一样。” 柳羡之听到此处,狠狠一颤。 公孙无疾笑道:“你知晓的,对么?虽喻国对外声称,是匪贼杀死了柳慕之,但你我心里头都清楚,他是被喻隐舟杀死的。” 柳羡之没有说话,垂下头去。 公孙无疾循序诱导的道:“你不想为亲人报仇么?据本相所知,你的大哥可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唉——真真儿是可怜见的。” 柳羡之还是没有说话。 公孙无疾再次开口,道:“你若想报复喻隐舟,本相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柳羡之终于开口说话了,道:“太宰想让小臣如何,小臣便如何。” “呵呵……”公孙无疾笑起来,道:“你真是个聪明之人,做本相的书吏,实在太屈才了,像你这样通透敏捷,果然适合在大行署供职呐。” 柳羡之听到此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他的面容本就颓丧,此时更加灰暗,仿佛一块毫无光泽的石膏。 公孙无疾道:“无妨……若是你能为本相分忧,事成之后,让你回到大行署,不过是本相一句话之事。” 柳羡之猛地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公孙无疾,小巧的喉结滚动,急切的道:“小臣……小臣当真可以回到大行署?可是小臣……” 他说到此处,脸色再次恢复暗淡,仿佛有甚么难言之隐。 大周的官制,天子为尊,卿士辅佐,在没有卿士的情况下,天官大冢宰便是百官之首,统领所有卿大夫,下分司徒、司农、司马、司理、司行,还有大谏,司行便是公孙无疾口中的大行署,掌管诸侯封地,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外交官。 柳羡之本是司行出身,口才利落,且博览群书,可以与北狄、西戎、南蛮、东夷沟通,了解很多少数文化,像他如此的人才,在大行署合该抢手才是,只是…… 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令柳羡之永远也无法踏入大行署的门第。 公孙无疾笑道:“你怕甚么?天子器重,本相只要开口,天子也会卖给本相这个脸面,让你回到大行署,不过像举手一般简单。” 柳羡之磕头道:“谢太宰!谢太宰!” “诶,”公孙无疾还有后话,道:“你可不要谢得太早,本相还未提出条件。” 柳羡之咬着后槽牙道:“只要能让小臣回到大行署,无论太宰让小臣在做甚么,小臣都心甘情愿,肝脑涂地!” “好!”公孙无疾啪啪拍手,笑盈盈的道:“本相要你……去勾引太子。” 柳羡之抬起头来,他的表情还是如此颓丧,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惊讶,似乎已然在猜测之中。 公孙无疾道:“你与柳慕之长得一模一样,当年太子与你大哥私奔,不就是为了这张上好的颜面么?这样一看,还真真儿不错呐。” 公孙无疾审视着柳羡之,露出一抹狠戾的笑容,道:“本相要你拆散太子与喻隐舟,分裂他们,让他们反目、成仇!” “小臣……”柳羡之开口。 “怎么?”公孙无疾冷笑:“你不愿意?” 柳羡之摇头道:“小臣不敢,只是……小臣见喻公待太子无微不至,恐怕……恐怕不好得手。” 公孙无疾不屑的道:“无微不至?在喻隐舟的眼里、心里,只有权术,只有兵马,只有江山,只有野心,儿女私情是微不足道的,即使有那么一点点,你的用处,便是掐断那情欲的火苗,将太子攸宁勾引过来。” “小臣……”柳羡之咬住后槽牙,沙哑的道:“敬诺。” 公孙无疾笑起来,摆摆手道:“行了,你且去罢,祭奠要开始了。” 柳羡之垂头作礼,退出屋舍,将门带上。 吱呀—— 屋舍大门关闭,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内间款步而出。 公孙无疾看到那白衣男子,立刻收敛了方才对待柳羡之的嚣张与刻薄,恭顺的道:“殿下不是在午歇么,是臣把殿下吵醒了?搅扰了殿下安歇,臣罪该万死!” 白衣男子则是道:“无妨,睡不安稳罢了。” 他说着,看向门扉的方向,眯眼道:“你确定,这柳羡之可以得手?” 公孙无疾笑起来,道:“太子是臣的外甥,不是臣自夸,臣还是了解太子一二的。太子喜爱皮相美色,之前便是被那个寒生迷得神魂颠倒,连储君之位都弃之不顾,最是冲动……柳羡之与那寒生乃是同胞兄弟,皮相一模一样,只要稍加勾引,还怕太子不会旧情复燃么?” 白衣男子点点头,却还是蹙眉,道:“太子毕竟是储君,事关我大周的颜面。” 公孙无疾宽慰道:“请殿下放心,殿下有所不知,那个柳羡之其实……” 他说到此处,略微上前,附耳对白衣男子说了一句,白衣男子露出略微惊讶的目光,道:“竟有此事?” 公孙无疾笑道:“即使太子与柳羡之真的发生了亲密的干系,也不会辱及大周宗室的颜面。” 白衣男子道:“如此便好……咳、咳咳……” 公孙无疾担心的道:“今日天气寒凉,殿下怎穿得如此单薄,殿下还有旧疾,切不可受凉,臣这便为殿下取披风来。” 公孙无疾急匆匆入了内间,白衣男子则是站在户牖之下,宽大苍白的手掌,轻轻推开窗子,眺望着热闹的前堂方向。 自言自语的幽幽道:“宁儿,哥哥回来了。” * 公孙无疾首先主持了祭奠,祭奠了太子攸宁的亡母,随后便开始家宴。 家宴设在太宰府的花园之中,天气已然转凉,幸而是中午,今日日头很是旺盛,家宴摆在这里也不觉得寒冷。 家宴开始之后,叶攸宁只用了两口膳食。公孙无疾的燕饮实在太过于清淡,别看叶攸宁是个病美人,羸弱不能自理,但其实叶攸宁是个“重口味”爱好者,并不偏爱清淡的吃食。 燕饮上清汤寡水的,叶攸宁食了两口,食之无味,也就放下了筷箸,随意的转头观察。 来的宾客大多是叶氏的族人,也就是叶攸宁的“娘家人”,不过叶攸宁并不识得他们,叫不上名字,一个个看起来和旁的假惺惺之人没甚么不同。 叶攸宁一回头,便看到了柳羡之。 柳羡之坐在席间最末的角落,他的席位是单独的,因着没有官阶在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吏,所以席面上的吃食,与旁人都不一样,十足的简陋醒目。 叶攸宁好奇的打量着柳羡之。 高挑的身材,俊美的容貌,文人雅士的打扮,脸色却灰败不堪,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叶攸宁是穿越来而之人,他知晓原书的重要剧情发展,这个柳羡之,可不只是主角攻的亲弟弟那么简单,他还是书中的关键人物。 ——乃是主角受太子攸宁的毒唯! 无错,柳羡之是叶攸宁的毒唯。倘或按照书中原本的剧情发展,主角攻并没有死,在主角攻的引荐下,太子攸宁认识了他的弟弟柳羡之,柳羡之才情惊人,口条出众,天生的大行令人选,很快在大行署锋芒毕露,又有兄长和太子的帮衬缘故,一路高升,最终成为了大周雒师的大司行。 柳羡之不止位高权重,还对太子攸宁毕恭毕敬,十足的维护太子攸宁,不管太子攸宁做的是对是错,在柳羡之的眼里,只要是他做的,必然是对的,绝不会出错。 叶攸宁眨了眨眼目,柳羡之的出场,是在主角攻杀死大反派喻隐舟之后,成为了雒师的卿士,才着重描写的,而如今情节已然改变,柳羡之提前出场,竟落魄如此。 叶攸宁因着好奇,难免多看了几眼,就在此时,有人端着羽觞耳杯,醉醺醺的走过去,一不小心,踹到了柳羡之的案几。 哗啦—— 案几上的汤羹被震得泼洒出去,一下子打湿了柳羡之的衣袍。 “哈哈哈——” “哎呦!你看看我,本君子实在没注意,这里还有人呢?” “你不会想让本君子给你道歉罢?” 那人显然不是甚么不小心,分明是故意消遣柳羡之,故意把汤羹洒在柳羡之的身上,一股子挑衅的味道。 那人自称“君子”,在这个年代,君子并不是品德高尚之人的称谓,也不是随便甚么人,都可以称作君子的。君子乃是有地位之人的称呼,例如显贵之子,便被人称作小君子。 柳羡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紧蹙眉头,没有言语。 “哈哈哈!”那君子笑起来:“你不会想让本君子赔你衣袍罢?值几个银钱?” 柳羡之抬起头来,眼神凉嗖嗖,充满了阴霾,那种感觉便好似无边戈壁,茫茫荒漠之中的龙卷风,悄无声息的席卷而来。 “你们看,他还瞪我!” 那君子抬起手来,用手背啪啪啪拍着柳羡之的面颊,笑道:“哎呦,还瞪我!一个小小的书吏,也敢瞪本君子?不不——不是书吏,是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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