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洗干净些,晚上好替我暖床。” 我一抬眼,发现容望又不在看文册了,而是好整以暇地在看我。 我耳根热度骤升,想刚才那番躲在水里脱衣的自欺欺人动作全被他看了去,又羞又气,刚欲出口驳斥,却恰在这时听到殿外传来了躁动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殿下!有刺客!” 屏风外忽多出了好几道人影,看打扮都是容望的亲卫。 “抓住他!务必要留活口!” 容望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刻,他竟 提了把早就备好的短刀,披上外衣,随那些侍卫冲出。 临行前,他不忘回首望了眼呆在温池当中的我,命令道,“妙妙,你今夜就待在我这寝殿之中,不到明日天亮,不准出去。”
第030章 迷雾重(六) 33、 我在温池里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再听不到殿外的声响,才能确信容望已经走远了。 白雾缭绕而起,温池的水也越来越热,我打算上去,正瞧见屏风外有人影在动,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春喜?” “奴才在呢,公子可是沐浴好了?奴才这就过来伺候公子更衣。” 果然,容望留了春喜在殿中。 “你,你把布巾和衣服给我便是了!” 我生怕他要进来,赶紧对他道。 春喜麻溜地取了布巾和衣衫放到温池的架边,他一路目不斜视,显然是在容望这里做惯了这等事的。 我待他出去后,才走出温池,擦干了身体,又看那身新拿来的衣服,十分的干净松软,穿上也甚为合适,心中便又悄悄打了个突。 容望唤我过来,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我穿好衣服后,就想出殿。 春喜却满面笑容地拦住我,对我道,“公子今夜,只能待在这里。” “为何?” 我刻意向殿外瞥了一瞥,此时夜已深了,殿门口杵着两个岿然不动的守卫,除此之外,什么旁的都没瞧见,“容望已经不在殿中了,我为何还不能走?” “这是殿下的命令,请公子莫要让奴才为难。” “奴才就在殿外候着,公子有何需要唤一声便是了。” 春喜毫不相让,说罢,就躬身退出内殿,将我一人留在这偌大的寝殿之中。 我知道容望只要不松口,自己这回怕是出不去的了,只好在寝殿绕了一圈。 容望的寝殿极是宽大,摆设也富丽堂皇,光是殿中的那张床榻都比寻常的卧榻要大上两倍不止,绣衾锦账,榻上还铺了棉缎制的金丝软被,看着极是软和。 但我自然不会胆大到去容望的榻上休息,但望来望去,寝殿里除了那张大榻外,就只有几张矮点儿的软榻,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只好寻了个墙角抱膝蹲坐下来,我晚间向来难寐,可不知是不是殿内的熏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此番才过了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34、 拂晓刚至,殿外便传来急促脚步声。 我睁开眼,才知原来昨夜自己竟然缩在殿中的角落睡着了,只我整夜都维持这同一个姿-势入睡,身子僵硬得很,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了,我垂眼揉着自己的小臂,想要缓解一下酸意,就听到一道沉冽的男声在我耳旁炸响。 “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一哆嗦,缓缓抬眼,映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正是容望。 他不声不响,目光如蛇,显然是看了我许久。 而我朦胧刚醒,连殿中何时进了人都不知。 “此处是殿下的寝殿,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睡在不该睡的地方。” 我只好站起身,冲他略行一礼,冷淡说道,“既我已留了一夜,敢问殿下,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我虽因在墙角囫囵睡了一夜,有些身酸脚软,但精神却还好。 倒是容望,却更好像是一夜未睡,他的眼白上密密的布着红色的血丝,下巴上也有一圈青色的胡茬,连梳洗都还未有,满头长发自也还未束起,拂落而下,掩住了大半脸庞,可露出来的分明颌线却刚毅端然。 我望向他,现下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容望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同我没羞没皮地说着浑话的少年了。 “殿下…” 我见他不说话,语带迟疑地唤他一声。 “妙妙,你当真是变了很多。” 容望忽轻叹一声,对我说道。 我微哂,“人都是会变的。殿下也变了。” 容望又默不做声了,我看他不阻拦我,便抬脚从他身边迈步走过,可擦肩的一瞬,他忽出手扯过我的胳膊,叫我站住。 随后,他进到内殿,取出了个什么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上。 温温凉凉,白腻润泽,只背面有一道摔下来时的裂痕,摸之硌手。 正是当初,他给我那块白玉,被许桑衡要了去,不知怎的又回到了容望的手上,如今兜兜转转,被他再一次给了我。 “这块玉,收好。” “我给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这白玉是我此前去往北燕营救你时,在那个马奴身上看到的,便就拿了回来。” “既然你当初愿意收下,便应当妥善保管好,而不是…随意地丢给什么旁的男人。” 容望语气发沉,他抬起下颌,眸中有隐忍的怒意,深深地看我,眸光轻动,“收好,妙妙。” “我不会,再给你第三次了。” 35、 我出殿门时,外头已经守着不少宫人了,送我回去的轿辇也备好了,静静停在一侧。 只不过,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还有些说不清的讨好感,见我出来,个个都躬身朝我行礼。 元熙也在,他一瞧见我,清秀的小脸立时皱巴成了一团。 “怎么了?” 我随元熙一道上轿,看他眼中憋着泪,赶忙问他。 “公子,您快回去看看!梅大人今日一早就过来找您了,他听说您…您去了四殿下那里,就过来找您,结果被四殿下的亲卫拦住,后来他又回了兰华苑,冲我和元灵发了好大脾气…还说要责罚我们…说是都怪我们没有看顾好您…” 元熙委屈地直抹眼睛,“可是四殿下的命令,我们又怎敢违抗?” 梅若笙? 我有些奇怪,他往常来兰华苑为我授课皆会是在正午过后的,今日怎会提早过来?又为何会因我之事大发雷霆? 话本中,梅若笙是个喜怒向来不形于色之人,我只在前世看他发过一次火…那就是在知道我和许桑衡的事时… 我想起前世之事,眉骨不争气地狠狠跳动了一下,心中也愈发惴惴。 36、 兰华苑中一如寻常,一派悄静。 元灵确实不在。 元熙依旧在哭,我只好宽慰他几句,随他一道往殿中走,果然,正殿厅中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我推门而入,瞧见梅若笙正同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攀谈。 他神色淡淡,身后则站了个面生的随从,并未像元熙所说的那般动怒,听到声响后,也只回首略略看我一眼,便指向厅中的空位,“清妙,过来坐。” “没事的,你先下去。” 我对搀扶着我的元熙说道。 我一整晚抱腿而睡,腿脚难免酸麻,没有人搀扶后,脚步也甚是虚浮,短短一小段距离,我偏走得蹒跚难行。 梅若笙一直盯着我,瞳仁轻缩。 我尚是迟钝,未觉有何不妥,待坐定后便问道,“老师,您今日如此早便来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梅若笙方才收回视线,指向厅中的老者道,“这位是鼎鼎有名的神医,君药先生,早年间也是宫中的杏林圣手,致仕后便隐居县郊山林,这次我请他入宫,便是想替你瞧瞧你体内的热疾之症。清妙,把手伸出来,让先生替你把脉。” 我一怔。 君药先生? 我是听说过此人大名的,但多是在一些时兴的话本中所闻,其医术神乎其技,为人却性情孤僻,中年便退而致仕,隐居后看病更全凭喜好,多少王公贵族拉着成箱的黄金求他出手他都视若无睹,实在是个怪人。可我没想到,梅若笙竟能请得动他,还能请他专程来宫一趟为我看病,一时实在发愣,舌头转了几转才应了句是。 我伸出手,观察君药替我把脉的神色变化。 近来我一直未再咳血,但心绪却依旧紊乱,心疾不愈,夙夜难安。 君药果然医术高明,不过稍稍片刻,便得出结论,“许公子的热疾乃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实属先天不足,除此之外,公子体内还有少许毒物存在。” 我一惊,瞬而想到香露中的菟草毒,又想到自己从小不聚,生怕君药说漏了嘴,便面红耳赤地抿紧唇瓣。 其实,在我发现香露的秘密后,就我已没有用过了,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的口口竟有恢复的迹象,我有一次…有一次偷偷动自己…竟然会有反应…我的脸越发地发烫,但很显然,君药所说,并非是那单纯的菟草之毒。 “此毒甚为微妙,虽说是毒,但亦可能解百毒,以不同草药做引,便能达至不同效果,实在怪哉,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君药抚须摇头,转而对梅若笙道,“但那应当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37、 君药的话,我当真是听不明白。 什么毒,什么引,什么解百毒,这又与我的热症有何关联。 但君药性子便是如此,他不愿说的东西,再问也是无用。 君药替我开了几个缓咳平心的方子,梅若笙拜谢君药,旋又将方子交给他身后跟着的那个随从,命人跑一趟太医署,照方拿药。 君药临别前还提及我有心疾一事,但他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若一味靠药压制,许是反而会不好的。 我无言以对。 38、 君药走后,梅若笙依旧留在兰华苑,一直待到那随从将药拿回来煎好,又亲眼看我将药喝下。 我本不喜喝这苦药的,奈何不敢违抗梅若笙,只好小口小口地将药饮了,平心而论,君药的这个方子确实比太医的方子要好得多,一碗下去后,通体便舒泰了不少。 我喝完药,取出丝帕擦去嘴角药汁,稍一抬眼,却见梅若笙依旧咄然看我,赶紧对他道,“多谢老师替我寻医。” 梅若笙没有应我,而是轻拂袖袂,转身就走。 我急忙起身,“我送老师出去。” 但我的腿脚到底还是酸麻,这番急走几步,当真苦不堪言,不由拧眉闷哼了一句。 梅若笙闻声,骤然回身,看我良久后,嘴角竟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清妙,你怎么了?” “难不成是和四殿下春宵一夜,连腿都做软了?”
第031章 迷雾重(七) 39、 春…春宵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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