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桂眨了眨眼睛:“因为我长大了呀,看人待物的眼光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看着那些高大威武的武人、俊秀意气的书生、机灵巧言的商子,也只公正的赞他一句旁人都能看得到的长处,可心里都没有甚么独特的感受。” “唯独是他,身形并不出挑,相貌并不多英俊,可我偏生看见了他心里就不自觉的高兴,看着他因看书入神,不小心撞了树木,踩进了水坑,我都会心头一紧,却并不觉着他可笑。” 萧元宝听得入神,自小来,从来不曾有人与他深刻的说过这些。 他爹,早些年寡言少语,很是沉闷的一个人,许是这些年看见他好,家里也经营的好,这才慢慢的从他娘离世之中走出来了些,人瞧着明朗了不少。 可他独也就上回同他谈了婚约的事,并不曾与他说过感情究竟是怎么的。 至于北南哥哥,他甚么都教他,却也独独不曾教这些。 或许,碍于婚约的事情,他也不知该怎么去处理。 就好似避嫌似的,官员审案子,得避开自己的嫡亲血亲…… “与你说了这般多,其实后面还有但是二字的。” 白巧桂道:“他说我们现在年纪还不大,正是读书学本事的好光阴,不可全然耽于感情。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中举,孝敬父母的养育,也对这些年的苦读有个交待;也希望我继续精研医术,将来成为一个更好的大夫。” 萧元宝睁大了眼睛:“所以呢?便是不做来往了?” 白巧桂笑着拍了下萧元宝的脑袋,道:“那哪里能啊!是先不行禀告惊动家里人,我们还是要来往的。” “为了安心,他还赠了我一枚同心佩做为定情物,有他立誓书。将来若是中举了反悔不娶我,耽误我青春的话,我可拿了去学政处告他悔婚品行不端的。” 萧元宝眼睛微弯:“怪不得哥哥说他是个通透的人,我今朝听来,更为深刻。” “如果一个人诚心爱慕你,他便会为你事事着想,为你们的将来筹谋的。哪怕他想得或许并不周全,那是他能力有限,但要紧的是他肯想,肯拿出实际行动来。” 白巧桂拉起萧元宝的手道:“所以我的哥儿,你宜室宜家,生得灵秀可爱,慢慢长大,定然会有不少男子来爱慕你。但你一定要去好好分辨,不要只听他说什嚒,要去看他做什嚒。” 萧元宝眸子微动:“真的会有人喜欢我吗?” “那是自然!” 白巧桂道:“你这么好,自有的是人欢喜你。你可别这般,快快打起精神来。” 萧元宝笑着说了句好。 他并不在意有很多人欢喜他,他只想,只想有一个人就够了…… “你们俩在这里嘀咕什嚒呢,说得这般起劲。” 赵光宗进厨间来,要洗两串新买回来的鲜果子摆去园子里。 他说笑,方才打断了两人。 萧元宝岔了一嘴:“说你们可有在外间偷懒。” “天地良心,我这都累起了汗,可是瞧得见的。” 不多时,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萧元宝听罗听风也到了,便将桂姐儿推了出去,教她先去园子里顽。 萧元宝做上两个菜,晚点再出去待客。 罗听风带了花茶,一包是晒干的金菊,一包是玫瑰。 另两位书生一个唤做高瑞,是祁北南的前桌,带了坛香醋来。 再一个是祁北南的后桌,唤做蔡随,带的是坛豆酱。 马俊义携了八只蟹,与明观鑫竟是带了一样的礼。 且两人的马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从车上下来,马俊义惊了一诧。 “鑫哥儿?你怎也来了此处?不是前去磷州与舅舅拜寿去了么。” “我的表哥,拜寿也有结束的时候,自是去了返还了家里。” 马俊义笑:“舅舅舅母身子可还好?” “一切都好,这次办寿办得可是热闹。” “可惜了我不得空前去,若是晓得此次秋闱会延期,我说什麽也得去给舅舅拜寿。” 明观鑫闻言道:“舅舅说表哥与他准备的礼很和心意,晓得了表哥的孝心,待着得空再聚也不迟。” 马俊义听了这话便欢喜了。 祁北南出来接人,也没想到这两人竟还认识。 “如此倒还省得再做介绍了。马兄与我同窗,许也不晓得明二公子与家弟交好。” 马俊义摇头:“当真是全然不晓得。我与鑫哥儿是表兄弟,母家姓明。” 祁北南默然,高门富户之间沾亲带故的认识,其实也寻常。 像是在京都,更是屡见不鲜。 明观鑫言:“祁郎君,宝哥儿呢?他在何处,我许久不得见他了。” “在厨间做菜,一会儿便出来。” 说话间,祁北南将人引到了园子里。 这当园子已经收拾出来,置了茶水,鲜果,园子里摆得几盆菊花。 先到的人与马俊义还有明观鑫做了见礼,几个读书人都熟识,倒也自在。 或坐或立,吃着茶水鲜果。 秋高气爽,游着园子,说着县学读书的趣事,虽是没有戏曲班子唱戏,也没投壶锤丸。 人不多,光是在一处说话谈笑也再是舒坦不过。 萧元宝收拾好换了衣裳出去,只见园子里都是年轻人,已然说笑开了。 “小宝。” 祁北南见着人,起身同他招了招手,唤他过来。 他与众人介绍了萧元宝,又同萧元宝一一介绍了几个读书人。 “常听哥哥提起诸位郎君,今朝总算是得以相见。” “不怪哥哥总夸说在县学读书好,与如此多端方郎君做同窗,如何能不好。” “祁兄,你这位弟弟实在是擅言,竟也不早些介绍与我们认识。” 马俊义看着笑容暖和的萧元宝,只见他眉毛软淡,两只眼睛很大,笑起来时嘴角边会带出来一只浅浅的小梨涡。 乍眼一看,这哥儿相貌并不出彩,可越瞧却越好,听他说话,瞧他的笑,如晚秋的凉夜添上了一床暖和的被褥。 一时教他竟有些移不开眼。 祁北南道:“这不是没机会么,一来了县城,就与大家见一见。” 萧元宝陪说了会儿话,几个读书人玩起飞花令,他肚子里有些墨水,却也不是能在这些要上科考场的举子面前卖弄的。 便去与明观鑫还有白巧桂坐于一处了。 他与明观鑫白巧桂两厢介绍,三人靠在亭栏边,喂起了红鲤鱼。 桂姐儿心思不全然在喂鱼上,时不时便去偷偷瞧罗听风。 今天书呆子不呆,竟也破天荒的去玩飞花令了。 连还赢了两回去,这才罢了游戏,躲去了一头,剥莲子去了。 过了些时辰,铁男前来唤饭。 一行人移步去了厅上,席已经布好,客人在屏风两边落了座。 “家里头育的香蕈,鑫哥儿快尝尝,上回桂姐儿过来已然得尝吃了,你在磷州还不曾得尝。” 萧元宝先给明观鑫夹了一个粉丝香蕈,转又与桂姐儿也夹了一个:“这回做得新口味,你瞧瞧更是吃得惯哪样。” 他们在这头小声说话吃着菇,屏风另一侧的几个书生也得尝了菜,默契的都先行尝吃了菇。 毕竟祁北南邀他们的时候,说得便是得了些香蕈,请他们前来家里吃。 “早闻说香蕈味美似肉食,今日得尝吃果然如此。不怕同窗们笑话,香蕈难得,我还是头一回吃。” 说话的是高瑞:“此前吃着木耳已然是绝妙,这香蕈更是味好。” “我尝着这粉丝香蕈,做出来竟如鲍鱼一般口味。” 马俊义道:“当真是难得。” 他实话夸说了粉丝香蕈做得好,可却只吃了一个,筷子反倒是三回落在包的羊肉饺子上。 一来,他爱吃饺子,二来,这饺子馅儿当真是合胃口。 祁北南道:“诸位都是同窗好友,甚么菜合口味便赏脸多动几回筷子。勿要客气才是,便当做是在食舍用饭一般。” “若是有尝吃得不顺口的,还请多担待,家弟年纪小,手艺功夫尚不如外头的灶人醇熟。” “如此一桌子丰盛的席面儿,竟是元宝弟弟做的?我们今朝可是好口福。” 几道目光隔着屏风望过来,萧元宝见状道:“让各位郎君见笑了,本是想着去外头酒楼上买一桌子好酒菜回来招待,可来的都是哥哥的知交好友,如何能不亲自烧上两碟子小菜。” “我厨艺浅陋,还望郎君们勿要见怪。” 蔡随道:“我是个好吃嘴,素日爱寻些吃食。哥儿这般手艺不是我吹嘘,足以去外头的苓香楼做灶人师傅了。” “我哪有那般手艺功夫,能与家里人做两碟子口味尚可的小菜便已满意。不过得听郎君夸赞,倒是生出几分远大志向了来。” 男席几人融洽一笑。 “我便说祁兄作何身修体长,教人羡慕不已,原则是家中有人做着这般可口饭菜。” “这不是教我们拍马也赶不上了么。” 赵光宗与身侧的同窗添酒:“照你这么说,也还真有些道理。我与北南来往最甚,沾了些光,瞧如今也是板正书生郎一名了。” 马俊义得听一桌子菜是萧元宝置的,更是忍不得隔着屏风看向他的位置。 好一晌,见着诸人说笑得欢乐,将他遗落在了旁侧,连忙又插进话题中去。 好菜配美酒,席罢,酒量差些的高瑞已上了脸。 祁北南和萧元宝一一将人送去。 高瑞和蔡随两人结伴,明观鑫和马俊义一道。 白巧桂和罗听风各自走的,祁北南和萧元宝默契得都不曾多问,晓得两人出了巷子会一同走。 赵光宗吃多了酒头昏,到偏屋去睡了,顺道留在这头吃晚食。 送罢了客,萧元宝伸展了下腰身:“可算是散了席了,我叫刘妈妈给赵三哥哥煮一碗醒酒汤去,再给她女儿十八个铜子,今日来也干了不少活儿。” 祁北南一把拉住了萧元宝的胳膊。 “怎么了?” 祁北南手似是脱力一般,往后滑动些,直至握住了萧元宝软乎乎的手。 “我头也有些晕,当是喝多了。” 萧元宝闻言鼻子轻轻皱了皱,确实从祁北南的身上嗅到了不少酒味。 可看他眼睛,脸颊,耳朵,也都不见染上酒色,道:“爹爹说哥哥的酒量还不错的呀。” “喝了几杯秋小酒,又喝了果酒。混酒喝,容易醉人。” 说着,祁北南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我喝酒好在是不上脸,否则今朝都陪不好客了。” 萧元宝见状,道:“哥哥也去睡会儿吧,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很快就来。。” 祁北南抓紧了萧元宝的手: “你累了大半日,就别再劳累了。让铁牛去跟刘妈妈说煮醒酒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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