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着似是说来点他的一般,没敢搭腔应上一句。 祁北南吹了吹晚夜秋风,觉着萧元宝今晚话似乎格外少,便道:“哥哥替你办成了一件大事,你就没打算犒赏一二?” 萧元宝闻声,扬起下巴:“哥哥想要甚么犒赏?” 祁北南道:“我若自个儿开口要的,岂非显得你并不诚心给?” 萧元宝想了想,道:“那我们明日上市场买只走地鸡,宰了用鲜菇子炖汤如何?” 祁北南道:“做菜不妨挪后些日子去。” “还得劳萧灶哥儿置上一桌子菜。” “哥哥要请客?” 萧元宝闻见祁北南如此说,连忙问道。 “县学的同窗闹着来家里一聚。我想着确实不曾请过他们吃茶用饭,他们却是没少请我。虽说我鲜少赴约,但也合当一请。” 萧元宝眼睛发亮:“现下咱们搬来了城里住,哥哥有了空闲,是该与同窗间多来往亲近。” “哥哥只管请了人来,席面儿包在我身上。” 萧元宝欢喜的说道,起身便要到祁北南跟前去,不料手脚动弹得太快,砰一声闷响,膝盖一下子结实的磕在了石桌边沿上。 身子一歪,摔到了青石地上。 祁北南吓了一跳。 一个鲤鱼打挺从藤椅上起身,连忙去将趴在地上的萧元宝扶到藤椅上。 萧元宝被磕得疼了,坐在藤椅上也缓不过气。 祁北南蹲在他身前,焦急道:“疼不疼?” 萧元宝眼睛红了一圈,说不出一句话来。 祁北南连忙把他鞋子脱了,小心挽起裤管子瞧了瞧。 只见破了块油皮,膝盖已经红了一片。 他试着去摸了下骨,看看有没有摔坏骨头。 萧元宝疼得龇牙,紧紧的抓了祁北南的胳膊一下。 “好在是没坏骨头,当只是伤了皮肉疼。” 祁北南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哥儿,道:“我去拿点药酒来给你擦一擦,省得夜里疼,明日淤血青紫。” “嗯。” 萧元宝吸了吸鼻子,看着祁北南进了屋,这才又埋下脑袋瞧了瞧自己白乎乎的腿。 将才那一下子真是疼得没了知觉,这慢慢有了知觉方晓得痛,半条腿都发了热。 须臾,祁北南便端着药箱子出来。 他在藤椅边放下药箱,先往萧元宝嘴里塞了一块儿桂花糕。 这才用棉花蘸了些酒,给萧元宝抹了抹伤口。 萧元宝疼得倒吸了口凉气,嘴里的桂花糕反倒是甜滋滋的在口中漫开。 他伸手拿下嘴里咬着的糕,祁北南已经给伤口消好了炎,又往手心倒了些药膏,手掌搓热了再轻轻的在红肿的膝盖上贴揉。 萧元宝只觉得覆在膝盖上的手掌宽大,温温热热的,很是熨贴。 他自高处些看着垂着眸子与他擦药的祁北南,墨色一般的眉,睫羽不长,可却浓密。 尤其是那鼻梁骨,如此看过去格外的高挺。 祁北南个子高,从小到大都是。 他总巴巴儿的扬起下巴才瞧得见他的脸,少有这般居高看过。 这般看着……竟又是别样的一番英俊。 不知怎的,他脸有些烧,夜里的秋风也吹不散去。 “还疼么?傻了一般,话都说不了了?” 祁北南抬眸,看着萧元宝出了神。 “嗯。” 萧元宝回过神,心虚的应了一声。 “还有些疼。” “都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的磕着碰着自个儿。以后可怎么办呀~” 祁北南把药酒装回箱子里。 萧元宝眸子动了动,小声道:“以后……以后会有郎君照看我呀。” 祁北南手上的动作微顿:“你想要个甚么样的郎君照看?” “自然是欢喜我这个人的。” 萧元宝抿了抿唇。 祁北南道了一句:“你聪明伶俐,都会喜欢你的。” 话毕,他拦腰把萧元宝抱了起来:“园子里起风了冷,早些回屋去歇息了。” 萧元宝眸子一圆,慌忙张了张口,却又能没说出话来。 他看着祁北南的下巴上冒出来的几根青茬,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耳尖红了一截。 他轻轻将胳膊攀在了祁北南的肩上,眸子落去了别处。 月色皎皎,秋桂的香气从风里来,浓郁得醉人…… 过了些日子,县学里头休了秋沐。 祁北南和萧元宝先行回了一趟庄子,在家里住了些日子。 两人回村听到好消息,县府赞许方有粮捉到两名贼人英勇,县公赏识,许他伤好以后可到县府去做事。 做掌管刑狱的副领头儿,一个月能领一贯钱的月奉,又还能得五斗米,两匹布。 不说是甚么极高的报酬,可能进县府衙门做事,已是寻常老百姓求不得的好差事了。 且还不比从最低等的衙役做起,前去便能做个副领头儿,如何不好。 方家举家都欢喜,算是因祸得福。 如今二姐儿手艺愈发的好,请她去梳头发的人家多,在城里梳头发这一行当上已然小有些名气。 虽是时有挣钱,但要补贴养着一大家子,方二姐儿肩膀上的担子还是重得很。 方家不似早些年那般几个月沾不得荤腥,隔三差五的都吃肉,但过得也并不富裕。 可眼下方有粮得了县里的差事儿,有了稳定的进账,日子如何都会更好些。 方家慢慢熬出头来,祁北南与萧元宝也替他们高兴。 过了几日,他们要回城里去宴客。 隔返还城中时又带了些新鲜的瓜菜。 一只母鸡,一只鸭子,一只白毛兔子,四尾风干的鱼。 祁北南请了马俊义、罗听风,外还有两位同窗,赵光宗自是不必说。 萧元宝也喊了自己的玩伴,白巧桂,还有回来了县城的明观鑫。
第64章 清早上, 萧元宝盥洗妥帖,将一套樱草色的绸子衣裳放在了一侧,先行穿了一身鸦黑束袖, 便于一会儿灶上忙活, 待着菜烧好,他再回屋换鲜亮的。 吃了早食,祁北南打发了铁男出门去街市上采买些新鲜果子回来。 买上两斤红葡萄,三斤柑橘, 六只大石榴,桃李若干。 另买些莲蓬回来,到时候能够闲散剥吃。 酒家里备得是秋小酒和不醉人的果酒, 茶是今年的毛尖茶。 祁北南忙着布置待客的园子和吃饭的屋子, 萧元宝在厨房上也已经忙开了。 因着今儿有一桌子的人, 又是吃的午食, 怕灶上张罗不开, 萧妈妈还将她的小女儿带了来宅子帮着烧火、打杂。 萧元宝算清楚拢共来客七个, 男女哥儿分席的话不成桌, 便吃城中大户人家里的长桌席, 到时候一桌子分坐两侧,中间隔个屏风。 不过家里没这样的桌子, 费了六十个钱才赁了一张家来。 他今日打算用香薰蒜茸蒸粉丝,油炒菇片, 再用菇丁、藕丁、鲜羊肉包饺子; 只做这三样菇菜,再是多的话, 便就做成了一桌子的菇宴, 反而不美。 家里带来的鸡,不预备炖, 也不做烤。 富裕些的人家只怕吃这两味鸡早都腻味了,他见城里人炖汤多用鸽子,鲜美,肉质还比鸡肉细嫩。 奈何萧元宝还不会做这菜,请客上不敢贸然尝试。 说回鸡,他打算炖熟起了肉,切进葱花儿,蒜姜沫,椒子,木姜等料子,做成凉拌鸡肉。 鸡汤还能烫上两碟子嫩菜。 另用菰瓜做一道城里时新吃的茭白鮓,又一道他拿手的脆炒猪肚,蒸一碗风腌鱼。 其余的像是豆腐汤,小炒时蔬,这般菜交予萧妈妈做。 白巧桂和赵光宗两人来的是最早的,一前一后进了宅子。 这俩人是奔着来帮忙的。 “今儿做恁多菜。” 白巧桂瞧见灶台上摆满了盆碟,一些净好了的菜,萧元宝额头都起了些薄汗。 她掏出手帕,给萧元宝擦了擦额头。 “哥哥好几个同窗都来,不多收拾几样菜出来,筷子都不晓得往哪里伸。” 白巧桂听得同窗二字欢喜:“谢你们喊他,又喊我。” 萧元宝洗了把手,菜肉备得差不多了。 只待着到了时辰再做菜。 他拉过桂姐儿,两人去一头剥蒜:“上回把信与你,你几日没来家里,我又回了趟乡下,还不曾问你,他到底与你写了甚么?” 白巧桂娇嗔了一声:“他一个书呆子,能写什嚒,无非几句酸诗罢了。” 萧元宝将耳朵凑过去:“多酸,说来教我也听听。” “哎呀。” 白巧桂抿着嘴看着萧元宝:“你也真是坏透了!” 萧元宝见白巧桂一张娇憨的脸粉扑扑的:“我就听你一耳朵就坏啦?亏我还去央哥哥与你送东西,他要报酬,我这才在此处置席。” “好啦,好啦!我且只与你说。” 白巧桂道:“他在信里说,谢我欢喜他,这件事比他中院试还高兴。他其实也早就注意到我了,知道我的名字叫白巧桂,也知道别人叫我小白大夫~” “每回经过宝医堂的时候,他都会把书收起片刻。” “他说看见我儿时在宝医堂只会捣蛋,外祖父就会买一串糖葫芦,我便就安静下来了,能坐在门口的矮凳儿上吃半日。” 后来长大了些,说话伶俐了,便开始在柜台前学着认每个抽屉里装的是什嚒草药; 认了字以后,就能与人看方子拿药了,再到后来,坐上了看诊位。 “他说我与人看诊的时候耐心、细心,会安抚病患,是个很好的大夫。也夸我,说我是个做事认真,上进的小姑娘;他喜欢做事认真的人……” 白巧桂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已经关不住欢喜,说着,她声音小了些下去:“我也一样,我也喜欢做事认真的人。便是泼皮无赖,认真做起事情来,也不会那般像泼皮了。” 萧元宝微讶:“那说来,你俩早是相识了!” “不相识,许是他不知我留意了他,我也不知他留意了我。” “我在宝医堂的时候,只常见着个书生,每日从门前经过三趟。他小时候开蒙的早,我学医的时候,他就在私塾里读书了。” “他小时候还是个鼻涕虫呢,尤其冬日的时候,鼻涕便拉得老长,走一步吸一下。有一回外祖父便把他唤进医馆里,给他开了些药,后头才吃好起来的。” “那时候他看起来就呆呆傻傻的,做什嚒都慢吞吞的,巷子里的孩子还嘲笑他傻子也读书。我们其实也就那回说过几句话。” 萧元宝静静的听着白巧桂说与他听这些往事,觉得心中很是熨贴。 就觉着格外的好,心里发暖。 可他心里还是有疑惑:“那你如何就发觉自己喜欢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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