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合上信,与萧元宝道:“不过我是赞成他如此抉择的。” 赵光宗家世不高,如今虽有举人功名在在身上,一应的衣食不会短缺,倒是能供养着他考个大半辈子。 只凭他对赵光宗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全然安于现状,没有冲劲上进心的男子。 趁着年轻时,若能早早入仕,为官能做些实事出来不说,也能光耀全族。 毕竟赵氏一族也都望着他出息。 另外,祁北南是经行了一世的人,晓得往后科考的变换,自是更支持赵光宗选官。 他若下一回会试即可中,那此番参与选官就有些可惜了,但若是不中,越往后可就越发的难。 届时冗官冗吏,读书人不再金贵。 别说举子不能考官了,就是进士都难得一个官职。 多是分派到官署中前去做见习,好几年都不得转正。 若趁着现在的好形势做了官,积年累月下去,待着那时,官职也做得稳当了。 也便不必忧愁这些事。 不过时下说这些都过早,且还得赵光宗能考得了官才有长短可计,否则一切也都是白说。 信上倒是说他已经在准备着应州府的考试了,就是不晓得究竟准备的如何。 祁北南于赵光宗的感情有些复杂,这么些年看着人读书科考,从一个怯懦的孩子长成今日这般开朗和煦的青年,也是不易。 若说是好友,两人之间又还差隔着些什麽。 倒不如说祁北南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传学生看待,总也忍不得挂心一二他的前程。 他写了封信送了回去,肯定了他的选择,鼓舞勉励了一番。
第103章 翌日, 萧元宝去了一趟姜家。 姜汤团正在屋子里头,人安静的坐在罗汉竹凉榻上,坐姿慵懒, 一手握着书卷, 一手正捏着个玉搔头,轻滚着面颊。 他卧榻旁侧蹲着红漆花架,上头放着一盆开得正好的白芍药。 “好生风雅,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呀。” 姜汤团闻见声音, 举头见着萧元宝来了,连忙放下书页,起身要迎人, 却忍不得一阵咳嗽。 他连忙用帕子掩住了嘴, 有些苍白的面颊顿时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 “你这咳嗽怎还不见好, 吃药看大夫了么?” 萧元宝连忙上前去, 轻轻的与姜汤团顺了顺后背。 姜汤团拉着萧元宝坐下:“我这身体老毛病了, 若是不曾风寒还好, 一旦是染上, 没有半月轻易好不得。” “怎会这般。” 萧元宝儿时身子也不好, 却也不见如此。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幼时十分淘气, 曾与哥哥一同爬树去摘果子跌进荷花池里头,险些丢了命。我哥哥也因此事遭了好一通责打, 我在病床上躺了几日,他便在祠堂里跪了几日。” 姜汤团道:“打那以后, 我这身子便落下了病根儿, 也再是不敢胡闹淘气,性子沉静了许多。” 萧元宝深吸了一口气:“可真够吓人的, 只见你如今多安静的一个人,实想不出有那样淘气的时候。” 姜汤团笑起来:“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只如今又因着我,拖累了兄长。” “甚么拖累,是那吕家小肚鸡肠,没见过如此小心眼儿的人。” 萧元宝宽慰道:“且他们已经倒了霉,你还挂记着他们作甚。” 姜汤团点点头:“亏得事情是妥善了,否则我心中总不是味道。” 萧元宝道:“只你的婚事怕是要耽搁了。” 姜汤团对此倒是没甚么在意的,他本就不中意那吕家,要不是看在叔叔婶婶的面子上,他都不惜得来京城里头。 “我不急这事,先前也是家里头说这户人家好,这才相看。” 萧元宝笑说道:“你年纪不大,自不必着急的,这么好的哥儿,有的是好人家瞧得中。且我相识的一个哥哥,他年纪不小了,也还不见急躁。” 他打趣了赵光宗一句,恍得想起甚么,又道:“咦,说来你当与他见过的,先前他与阿南一同也上京城来赶考了,只可惜没中。” “你是说赵郎君?” 萧云宝点头:“便说你当是见过的。” 姜汤团默了默,旋即笑了一下:“如何没见过,我们在半道上结伴进的京不说,放榜的时候前去观榜不也撞见了。” 他瘪了下嘴,不欢喜道:“瞧你只怕当时的心思全然都放在了祁大人中榜上,浑然忘却了那还是我们头一回见。” 萧元宝道:“我哪里敢忘,记得真真切切的那是咱头一回见面。彼时瞧着人,恍若觉着见了神仙哥儿一般。” 姜汤团复又高兴起来。 须臾,他又抿了抿唇,问道:“你说赵郎君他也还不曾说定亲事?他似乎年纪与祁大人相仿。” 萧元宝点头,与他说了几句先前赵光宗议亲的不顺,又言了他准备考官的事情。 “我以为赵郎君早已成了婚,倒是不想他还不曾。” 萧元宝道:“阿南说他是榆木脑袋,于婚姻之事上,迟开不出花来,也是教人着急。” “眼下有考官的大事,事情未了却,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将这事情提不上行程来。” 姜汤团道:“赵郎君是个踏实的人,此次考官定然能遂了心意。” 说罢,他又忍不得咳嗽。 萧元宝赶紧与他递了一杯子温水去,他眉头紧锁着探了探他的额头,倒还好不见滚烫,只就是单单咳嗽。 “你如此这般总咳怎好,我与你熬煮一盏子润肺汤来吃。” 说罢,萧元宝就还真教人引他去了小灶上,他管下人要了川贝、石斛、雪梨干和党参等药材,怕姜汤团这些日子吃多了药嫌味不好,便又要了两根猪骨。 将川贝、雪梨干浸泡后,与石斛一般洗干净,与猪骨肉一同炖煮,教草药汤里头融进油润香。 “你来看我,我病着招待不周,还要你在小灶上忙碌,实在是教我不好意思。” 姜汤团在小灶前见着萧元宝忙前忙后,动作麻利,觉他厉害,心里又惭愧。 “你总这不好意思那不好意思,就是太爱多思多想,这才迟迟不见得好。” 萧元宝道:“我这食疗方子是以前家里的好友与我说的,她是个女医,很了不得。我做来这润肺汤给你吃,你要觉得好,我说与伺候你的人听,教他们总做来给你吃,好好温养着身体。” 姜汤团见他这样为自己着想,心里很动容。 “你留的食疗方子,我定然好生吃。” 快午些时候,汤熬炖好,油亮亮的,姜汤团嗅着味道不错。 同是草药,可这般做来,味道清甜润口,可比草药汤好吃百倍。 他吃了一碗汤,又吃了好几段剁得小块的猪肋骨。 连伺候他的妈妈都说今日他的胃口好。 午间,萧元宝在姜家留吃了饭再回的宅子。 姜汤团将他送出来到门口上,见他上了马车,这才回去。 夏月气温炎热,萧元宝坐着轿子回去,摇摇晃晃的只觉昏昏欲睡。 到了宅子里进屋去午睡了些时辰,倒是不想好睡,一睡就去了个多时辰。 醒来时,就见着祁北南正在一侧换官服。 他一下子从凉榻上坐起了身:“甚么时辰了,你就下职了!” 祁北南回头看了一眼睡得迷瞪的人,道:“怕是快酉时。” “我怎睡了这么长时间,你回来也不喊醒我。” 萧元宝揉了揉脑袋,正要从软榻上下去,就见着祁北南脱个官服,竟把内里的亵衣都给脱了。 乍的就裸露出光溜溜的臂膀和结实的后背来。 他面发红:“青天大白日的,你、你知不知羞啊。” 祁北南闻言要去拿帕子的动作一顿:“我在屋里换个衣裳都不知羞了?” “换衣裳你脱那般干净做甚!” 祁北南抹了一把身上的汗,心头冤枉:“外头多热,我坐着马车回来憋闷的一身都是汗,还不能将教汗打湿的里衣给脱干净了?” 萧元宝一顿,自知曲解了祁北南的意思,脸更红了一些。 “那、那我给你找帕子去。” 他将脚塞进鞋子里头,从凉榻上下来。 却不等去寻帕子,就教祁北南抓住胳膊一下子给拉到了身子前去。 他有些踉跄,手掌心一下子便摁在了祁北南赤着的胸口上。 倒是真起了汗,萧元宝感受到手掌心下的身体有些湿润,且滚烫的有些厉害。 许是汗湿了一场,祁北南身上的味道不再是那般熏香,而是一种成年男子的烈性气息。 萧元宝心突突的直跳,想收回他的手,却教祁北南紧握着。 祁北南知道他面皮儿薄,容易害羞,可偏知如此,反倒是更热衷于逗他。 他捏着萧元宝发软的手,问道:“我身上是不是臭了?” “没、没有。” 萧元宝抿了下唇,眼睛里全然都是祁北南裸露的皮肤,想躲避开,却又躲不得。 虽两人也是坦诚相待过好多回了,可那也只是在床榻上,这出了那地儿,在旁处如此见着,总是忍不得面庞生热。 “你仔细闻闻。” 祁北南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点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萧元宝便贴到了他的身子上。 “仔细闻着果真是臭了。” 萧元宝知这人看他面皮薄又捏着他的弱处要戏弄他了,索性是顺了他的话来说。 祁北南果真是一顿,他将萧元宝放开了些。 “那每回在床上,流那般多的汗时,你怎没说臭?” 萧元宝红着脸,不知如何接这话。 偏是环着他的人却还在言:“莫不是流的汗不同?” “我、我怎晓得。” “那便看看是不是真是此般。” 话毕,祁北南便将萧元宝给抱了起来,转往床榻上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问萧元宝:“你想在凉榻上,还是床上?” 萧元宝心说他还没答应,竟就这般笃定了他会应承一般。 “我都不……” “行。” 祁北南点头:“那就不在榻上,左右你这么轻点儿,我抱半个时辰不要紧。” 萧元宝闻言大惊失色,这白日当头,就是在床榻间放下层层床帐也足教人羞臊得慌,如何还能不在那上头。 他慌改了口:“床上。” 祁北南勾起一抹笑,转将人抱去了床榻。 酉时夕阳洒落,霞光漫天,散进屋中,明晃晃的。 只落得一抹霞光在散闭着,受一只白皙细秀的胳膊紧紧拽住的床帐上,没能洒进床榻间。 倒也不要紧,霞光洒落不去的床榻,自有旁的洒落。 天快擦黑,事情才停罢。 萧元宝觉着没脸出屋子去,便将夜食唤到了外屋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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