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贼人再想借着科考生事,无疑于自投罗网。 再来,祁北南要把秦缰带上,有这小子的功夫在,更为稳妥。 三月初一的时候,萧元宝就在给祁北南准备赶考的物品了。 定下了日子,三月初五一日动身。 “赴京赶考虽是路途遥远,但胜在条件还不错。给赶考的举子安排公车不说,还发放盘缠。” 萧元宝一边给祁北南整理衣裳,一边说着。 今儿一早官府就派送了一辆马车来,他瞧着车子虽算不得敞大,但坐一人是全然够的。 且那车子上还有县府的镖旗,旁人一瞧就能晓得是朝廷的车子,怪是威风。 另外又送了十贯钱的盘缠费用。 这些银子便是节俭着用,进京赶考一趟也未必够,不过能贴补一些,比之没有已经好很多了。 “以后要能中进士,那就是天子门生了,不晓得又是什麽样的光景。” 祁北南见弯着腰在柜子里头拾掇衣裳的哥儿。 他屋里的柜子有些高,萧元宝得垫一垫脚才能把放在高处的衣裳取下来。 祁北南走上了前去。 萧元宝瞧见衣柜里多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自他脖颈边穿了过去。 他偏过脑袋,险些碰到祁北南的下巴,于是稍稍往后头退了一些,身子便抵在了书柜上。 祁北南不退反进,垂眸看向受他圈在胳膊间的哥儿,道:“你喜欢天子门生么?” 萧元宝眨了下眼睛,没答话,他看着祁北南微有点干涩的唇,还是不由自主的轻点了下头。 祁北南放低了声音,问道:“那你是喜欢位居榜首的状元郎,还是喜欢沉稳不张扬的榜眼,亦或是风姿绰约的探花?” 轻和沉稳的声音落尽耳朵里,萧元宝耳根发红。 祁北南的声线褪却了十几岁少年郎的青涩,已然是更趋近于青年的声音,别有一种蛊惑人的感受。 萧元宝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微侧过了些下巴:“说大话,好似是我欢喜甚么就能得一般。” 祁北南低下了些头,更凑近了萧元宝:“大话又不是说与旁人听,说来与你听听也无妨。” 萧元宝羞赧两人这般说话,想要逃开去,圈他在衣柜前的胳膊却不肯松开。 “我还得去给你收拾箱笼呢。” “说了再去,也不急。” 萧元宝无可奈何,便只好道:“都好,我不挑的。” 祁北南低笑了一声:“这么好打发的啊?你挑剔一点也没关系的。” 萧元宝抿了下唇:“只要是阿南哥哥,我觉得都好。” 祁北南嘴角扬起,他与萧元宝理了理衣领,道:“此去少不得两个月之久,待我去到京城,安顿好以后,进了考场里头,就教秦缰回来接你。好不好?” 萧元宝眸子一动,他早算过了祁北南这回去京城赶考要多少时间。 光是来回就得月把时间,考试又得九日,外在等放榜十日左右,随意就两个月的时间去了。 倘若会试上了榜,还得参与五月的殿试,时间又得往后推。 前去磷州考试,最长也月余,何曾需分开这般久。 越是临近赶考,他心里头其实越不是些滋味。 可他不好张口说舍不得祁北南,会试是要紧大事,他这般扭捏岂不是教人觉得不懂事,竟是还不如以前年纪小的时候么。 待到下一回生辰,他便年至十八。 再不是甚么小年纪的孩子了。 这朝听得祁北南竟有要将他接去京城的打算,心头立便雀跃起来。 “我也能去京城?” “嗯。” 祁北南见他有这心思,便继续道: “若是我中了进士,少不得诸多耽搁,你去了京城,我也不必那般挂念,可安心的殿试,参与授官;若是不中,你打小不曾出过岭县,前去领略一番京都的风光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萧元宝心中欢喜不已,立想点头答应,却尽力克制,理智的询问:“我过去会不会太麻烦?” “怎麻烦,寻好车马便无事了。路上我会先教秦缰好生熟悉路。” 祁北南原也不安心教萧元宝独行前往,但见识了秦缰的本事,他倒是放心不少。 届时他与自己先行了一道路,再折返接人,经验只会更足。 萧元宝见祁北南当真是打定了主意,事前也想了周全的,更为欢喜。 他抓着祁北南的胳膊:“好,我听你的。” 得晓自己也能去京城,萧元宝这些日子笑容挂在面上。 收拾东西都欢欢喜喜的,就差哼着曲儿了。 初四一日,萧护也来了城里,好初五送一送祁北南。 他见着萧元宝没焉儿哒哒的,还喜气洋洋的张罗着与祁北南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好似做欢送一般,倒是奇了怪。 原本怕祁北南去了京城,他一个人在城里不欢喜,预备说接他回庄子上住两个月的。 家里头怎么也比城里宅子的人多热闹,不教他一个人孤单单的更挂记祁北南。 这朝瞧来,倒是他多虑了。 初五一早上,下着些小雨,本是要送人到城门口的,奈何举着伞,三月初春雨下来夹着风,冷涔涔的,不比冬日里暖和几分。 祁北南与赵光宗便不教家里人送出城,就在东阳街外的大道上作别。 “要不得多少日子,你在县里待上一个月的模样,秦缰定就到了县城里来接你。” 萧元宝点点头:“我晓得,待你动身去了,过几日我就预备着收拾东西,好等他。” 因着他也要去京城,此次送别也就没那么难舍难分了,他心里反倒是生出了些期待来。 不过还是嘱咐了祁北南几句,天气冷,赶路也缓着些,别风寒了身子。 他总还记得前年那场初秋的雨,教祁北南风寒了好一场。 萧护没凑上前去打断两人,把时间留给年轻人,转便去嘱咐了秦缰一句:“路上看顾好郎君。” 秦缰一张脸早已好全,他身上捆着个包袱,精神好得很。 他虽随着镖行出去过岭县许多回,可也还不曾去过京城那样的地方,心头憧憬得很。 与萧护拍胸脯保证:“老爷只管安心。” 赵家二老也一道上城里来送赵光宗。 杨家那事儿,教赵里正和张氏心头愧疚不已,一家子都静默了好些日子,心中都不是好味道。 “一路平安最要紧,有小祁与你结伴,我与你娘都放心。” 赵里正说了几句,张氏便在赵光宗身侧,一直与他理着衣裳,只怕他冻着。 “我也不是头回出去考试了,晓得怎么应付,爹娘在家里也要注意着身子,少操劳些。” 赵里正听着少操劳三个字,吐了口浊气。 他与赵光宗道:“杨家……是爹和娘的不是。你大了,往后爹娘不插手你的事情了。” “爹娘到底是庄稼汉,眼界理事不及你。赵氏一族兴旺,还得是望着你。” 赵光宗听他爹这般说,连忙道:“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杨家的事情我没有怨你和娘,我与杨家只是没有缘分而已,婚姻是大事,与科考一般,一次就成的也还是少数。” “爹晓得,只是我与你娘仔细的想了一通,确实是自个儿也行得不够妥帖。” 赵里正道:“事情就这般揭过去了,你好好前去考试,不要再想这些事情,受拖累。” “我省得了。” “光宗,时辰差不多了,可说好了?” 不远处的马车上传来祁北南的声音,赵光宗微怔,连忙道:“嗳,这就来了。” “爹、娘,风口上冷,要紧这身子,回吧。” “好。你安心着去。” 赵光宗举着伞过去,从祁北南乘的那辆车子前经过,受祁北南戏谑了一句:“多大的小子了,还与爹娘舍不得啊?” “我恍觉着时光倒转了,今夕不似是去会试,反倒是似你十岁那年下场童考。抬头我瞧瞧,眼睛可红了。” 赵光宗受祁北南如此臊,耳根微红,他没接这话头,反道:“怎回事,此去好些时月,宝哥儿竟是未与你说许多话。” 他亦挖苦:“莫不是嫌了你在跟前烦,想教你快些去了?” 祁北南道:“外头雨兮兮,不舍他受冷,索性快些上了马车来。” 赵光宗嘴抿做了一条线,摇了摇头:“倒是我多此一问。” 两人如此相互调侃了两句,离愁别绪,倒是浅淡了许多。 车轴转动,马车踏过湿润的石板街,这时辰上,又落着雨,主街上也凄清的可怜,车子倒是行得顺畅。 萧元宝挥着手,直至车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这才慢慢的停下了动作。 外头下着细雨,风吹又冷,他倒是想在此处在立一会儿,但还有三个长辈在。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自己年轻身子骨儿好,却不好教长辈在如此风口上冷着。 他便招呼着赵家二老一同回去。 四人到了巷子里的分路上,这才作别各自家去宅子。 “阿南可与你提了婚事的事情?” 萧元宝避踩着地上的水洼,听他爹冷不防的如此道了一句,他转头道:“爹爹记性不好了?去年不就已坦白了婚事?” 萧护道:“傻哥儿,我说得是他可与你提了甚么时候成亲?” 萧元宝闻言懵了一下,倒是还真没有与他说过这些事。 两人虽都知晓了婚约,也互通了心意,但成亲的安排,他一个小哥儿,终归还是没好意思主动张口去问,到底还是得等起北南主动的说才好。 他向着祁北南说话:“中举以后距离会试的时间多紧,哪有时间想这些。爹爹便安心,他不是那般见利忘义,轻易辜负的人。” 若哥哥因自己现在身份高了,有心于更好的人,那他也便不会大大方方的与杨家说他有了婚约,也不吝旁人知道他定了亲。 再者,这番前去京城,也不会提议要接他过去了。 萧护道:“我当然晓得阿南的人品,只是想说也别耽误得太久了。他今年过了生辰也二十二了,村子里他这般年纪的男子,孩子都俩了。爹可甚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啊。” 萧元宝脸一红,眉头微紧:“爹,你说些甚。成亲都还没定日子,便说甚么孙子不孙子的事情了。真不害臊!” “便是说得早些把成亲的日子定下啊,不定下,那一直都得害臊。” 萧护吐了口浊气,道:“你们俩倒是年纪轻,舍得耽搁。爹这两年感觉是老了,日里不是头昏就是腰痛,再捱几年光景下去,只怕连外孙都抱不动了。” 萧元宝抿着嘴,心想他爹多要强的一个人,竟也为着催促成亲要外孙给装起身子骨儿不好来了。 他道:“阿爹要是身子不爽利,我这就去请个大夫来与你瞧瞧。”
177 首页 上一页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