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忽的又起了些忧愁来。 阿南哥哥家业见大,门第也增长,以后也能说是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为彰显家世,家主多是三妻四妾,与一夫一妻的农户人家相差极大。 以前他在村子上,甚少见着有两个娘子或是夫郎的人家,反倒有的是娶不上媳妇的男子,从不曾想过这些事情。 来了城里,时间不长,但也陆续识得了些新的。 其间寻常经营日子的人家,也都是一夫一妻,但家业大些的人家就不同了。 譬如鑫哥儿家里就有姨娘,马俊义家里头虽不曾去过,但也有姨娘妾室,且还不止一房两房,最要紧的是,马大人还娶得是心仪的青梅竹马。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好些妾室。 倒也常听人说三妻四妾,并不稀奇。 可听说与实际面对,终还是两码子事。 他不曾长在这样的人家上,也便觉得这样的事情并不太寻常。 “怎么了?” 祁北南见萧元宝没了话,面色不太明朗,不由得问道:“吓着了?” 萧元宝摇了摇头。 “将来……” 他有些想问,又有些问不出口。 “将来什麽?” 祁北南忽的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将来会不会纳妾?” 萧元宝心头一紧,一下子被猜中了心思,有些难为情。 “我要说什麽,哥哥都知道,是有窥心术不成。” 祁北南一笑:“哥儿姐儿的,若是用了真心,都爱问男子这样的话。” “那男子会怎么回答?” 萧元宝看着祁北南。 祁北南道:“情到浓时,自然会发誓赌咒说今生非你不娶,只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成亲后嘛,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萧元宝眸光一暗。 他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心情低落谷底。 “我与你说这些,不是想教你伤心。” 祁北南握住萧元宝的手,将看着脚尖的人唤来:“岁月悠悠,一生漫漫。诺言是张口就能说出来的,但所行所动,却是要真切付出。” “这些诺言我都能许给你,但你别只听,多看所作所为,好吗?” 萧元宝轻抿了下嘴,眸光又亮了起来。 祁北南摩挲着萧元宝的手,将他手掌心覆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我爹在世时,教了我许多东西,要紧的我只学会了两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也只有两样。” “一是读书;二是……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读书上,他高中入仕,能说是越过了他爹; 爱人上,他爹爱了他娘一世,而他……他可以两世。 萧元宝的手,一头是祁北南手掌心温热的体温,一头是结实韵律的心跳。 他看着祁北南认真的眸子,心如擂鼓,一瞬间觉着,此刻的真心,哪怕是不能够永恒,却也都足够慰藉余生了。
第79章 乡试的热温在十月初冬的风吹来时, 总算是趋于了平淡。 杨学政这时候才将此次中举的名单放在了杨叙的屋里,问他的意思。 县里此次乡试拢共六个举子,三个老秀才, 早已经成了家。 除外, 便是祁北南、罗听风和赵光宗。 三个人都在县学读书,杨叙倒是都见过。 祁北南自是不必说了,已然是断了念想,便是如此, 父子俩得晓祁北南中得魁首时,双双都叹息了一场。 只可惜了如此才貌皆俱的男子,早早的教人给看中了去。 余下的也就两人, 一个是罗听风, 一个是赵光宗。 论起才学来说, 罗听风自是没得说的, 在县学里就是拔尖儿的人物, 这回乡试的成绩也不错, 已然入了前十名。 家境不说好, 但家里人倒是都安分, 也算是清流人家了。 不过罗听风性子确实有些闷,俨然一派书呆子的模样。 这般死读书的学生, 于官场不是上乘。 倘若不能高中,便是走门路与他寻个小官做, 可不擅交际,实在是难得升迁。 杨学政心中便有些犹豫。 再说赵光宗, 相貌倒是端正, 读书也勤恳,在县学中是那般不上不下的中等学生。 才学上不如罗听风, 此次中举也侥幸在末尾最后一名。 家世也不能说好,与罗听风差不多。 他定不下来,便教杨叙自行决定。 错过了最好的,杨叙心头也没甚么好选的,便指了罗听风。 杨学政心头倒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这回倒是长了机灵,提前去打听了罗听风的婚配。 却打听的巧,方才遣了人去,罗听风家里头正与白巧桂下聘,两家欢欢喜喜的定了亲。 白家杨学政是认得的,县府里工房那个典史嘛。 他脑子里生出了些恼骚,进县府时特意去弯酸恭贺了白典史一声。 白典史不晓得他的心思,只以为他是诚心祝贺。 且还欢喜拍他的马屁,说学政教导出来学生就是重诺,有出息。 杨学政方才晓得,乡试前白家就选中了罗听风做女婿,两家也都有些那意思,平日里来往只格外客气。 乡试后罗听风中举,把这头的应酬走完以后,家里立便张罗准备了礼上白家下聘了。 自任意挑的时候觉得人这里不好,那处也差。 这朝教人先一步抢了去,立时便觉得哪哪儿都好了。 杨学政毁得肠子都有些青了,与县公吃酒时,又听闻他说自己女儿大了,只怕也要看选女婿了。 他心头立时更有了些急。 “学政喊我去了一趟府上。” 祁北南正在和库房里头跟萧元宝选看礼物,再几日方有粮成亲做宴。 相识了十年的老大哥如今终于有了着落,祁北南也很欢喜,便也亲自选个和心像样的礼送去,表示一番恭贺。 赵光宗便拖着步子来了家里头,祁北南见他情绪有些不对,便将人喊去了书房吃茶。 他还没张口问怎么了,赵光宗倒是先道了一句。 祁北南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心头不情愿?” 赵光宗叹了口气。 “我也没有不情愿,杨家那是甚么人家,学政可是在官场几十年的人物,杨叙知书达礼又还相貌好。如今能看上我,也是赵家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儿了。” 祁北南看着赵光宗:“你盘算的不错,那如何还这般满腔子不得劲的神色。” “可是因为先前学政有意思教我做女婿,我们两人相熟,心头觉得有些怪异?” “你那般拔尖儿,学政瞧上你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么。” 赵光宗笑着拍了祁北南一下:“不关这些事情,若真因此,我就不会前来与你说这事儿了。” “那是怎的?” 赵光宗轻蹙了下眉:“我也不知,总觉着有些怅然。” “许是这些年,见着你、罗兄……乃至方有粮方大哥……你们都是婚配的自己真心爱慕的人,这朝教我与杨家结亲,心中觉得有些怪罢。” “但我也知晓,婚姻大事,多也是看人品,家世门第。真能两心相悦成婚的人,终归是少数。” 祁北南拍了拍赵光宗的肩头,赵光宗会如此,确实也是受了身边人的影响。 “旁人十七八的年纪上春心萌动,为此而生不得死不了之时,你在一头看热闹,满心松快着,全然也不想想自己的事情。” “如今人家姻缘落定,你过了那该不生不死的年纪,又是家里独子,且还有才学前程,自给不得你那么多时间再去拉拉扯扯。” “甚么年纪就去做甚么事。” 祁北南道:“如今你年纪也算不得大,若心中实在不乐意,还有机会。” 赵光宗道:“爹娘很满意杨家的婚事,心中欢喜不已,教我务必要讨得学政的欢心,要待杨叙尊敬。我哪还能生出那些不知好的心思来。” 祁北南晓得赵光宗是个孝顺的孩子,见此,也不好多劝他凭心行事。 转道:“杨家是官宦人家,你与之结亲,有为官的岳父提携,将来仕途会少些弯路,好走许多。” “再者杨叙便是如你说的,是那般知书达礼的公子,你们成婚后,定然能和睦。天下多少夫妻,多也是成婚后方才两相倾心的。” 赵光宗点点头:“嗯。” 他露出些笑容来:“我定然会好生待他。” 祁北南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如此想,便是极好的。” 天气一日日的冷起来,月底上,早间园子里头起了好些霜,白白一层。 萧元宝搓着僵冷的手,唤了铁男去采买些碳回来屯着,只怕今年天气格外冷,到时候碳借机涨价。 祁北南在书房里头温书,时常是进去就待大半日,身子不活动着最是容易冷。 要不用炭火将屋子给暖和着,只怕受寒身体吃不消。 忙完,他无事,便端着针线篮也钻进了书房去。 近来天气冷了,他不大爱出门,既不去桂姐儿那头,也不上鑫哥儿家,就窝在家里与祁北南待着。 两人也都不嫌在家里乏闷,只在一道觉着很知足。 “明日去方大哥家里吃酒,我穿甚么衣服去?” 祁北南瞧书瞧的眼睛涩乏,合上书歇眼睛,见着萧元宝正在一侧的塌子上做针线活儿,便闲与他说话儿。 “我四岁的时候天冷天热,都晓得打开衣柜找合适的衣裳穿了。” 萧元宝捻着线头往针屁股上穿,穿了两回都没穿过。 “哥哥这么大的人了,未必穿甚么都不晓得了么。” 祁北南起身走过去,从萧元宝手里取过针和线,手指一搓,便将线头穿过了针孔。 “唤你吃猪肝明目,你只当我打趣你,现在可好了,线都穿不过去。” “下次不许夜里再翻书瞧了。” 萧元宝轻哼了一声。 祁北南拾起料子瞧了瞧:“与我做的新衣?” “给爹爹做的。” 萧元宝道:“每回家去,见着他都只穿那么一身衣裳,那些在成衣铺子里买回去的衣裳,拿回去放在哪儿,下回家去就还在哪儿。” 他无奈道:“我这朝亲手与他缝做的,不信还记不得换着来穿。” 祁北南笑道:“萧叔的性子有时与蒋夫郎倒是像,两人都是这般。” 翌日一早,祁北南和萧元宝携着礼,两人早早的去了交子巷。 方有粮和唐家姐儿的院儿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祁北南与方有粮虽是旧交了,可举人老爷这般携礼上门,还是教方有粮面上格外的增光。 两方的亲戚长辈都对他很是热络客气。 方二姐儿挺着个肚子,早早的也前来帮着操持,倒教他们家的郎君提心吊胆的跟在身后,只怕磕了碰了有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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