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洵雪抬头眼眶微红,手掌心里是戚夕此前送他的木雕兔子,如今却碎成了两瓣。 “抱歉。”这是戚夕送他的第一个东西。 闻言戚夕愣住,而后忍不住蹲下身抱住梅洵雪,抚着他的背安慰道:“不值钱的东西丢了就是,不哭,阿雪。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便再雕更好的一个送你。” “嗯。”梅洵雪撒手,将碎掉的木块丢掉,“不要骗我。” 戚夕牵过梅洵雪的手,甫又走近大堂,在怀中找了一番又续了两天的房间。原本一脸鄙夷的小二见状又狗腿地将他们的行李掸去土送去房间好生安置。 回了房间,戚夕打水给梅洵雪擦了擦灰扑扑的脸,又检查了一下他有没有受伤,“没事就好。” 梅洵雪抿着唇,神色略作担忧:“戚夕,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八仙村吧。” “没关系,不是说我寻了一个活计吗?到时候我预支一点工钱,我们搬一个偏僻点的屋子便可,不打紧的。” “哦。”梅洵雪淡淡,听不出别的情绪来。 但戚夕心里知晓,今天这一出想来是长荔给他的使得绊子。 让他非去寻他不可。 真是遂了他的愿了。 梅洵雪剥着店家送的橘子,觉得戚夕的反应不正常。 戚夕以前挪个窝都不肯,现在竟然想在永州定居。说是为了他,可到了永州也没带他去过医馆…… 倒是这几天白日里都不知道去哪里厮混了。 那日早晨,那句莫名而来的抱歉又是为何,戚夕之前从未唤他阿雪,可那日之后,却改了称呼。 就像是,真的在做告别似的。 【作者有话说】 打算改个文名和封面(不过还没想好……) (明日修一下) (我真的又在搞一些幼稚园朝堂……)
第28章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风中隐约飘散着糜烂浓艳的桂香。 戚夕醒的很早,听见梅洵雪的呼吸声依旧如常便放下心推门出去。 天空之中还悬着零星的几枚星子,日与月都未曾从浓云之中散出光辉。 戚夕在府衙门口等了一会,便如他所想的那般遇见了谢长荔。天空并未飘雨,但他依旧执着一柄旧伞,纤长如葱指节握着乌木的伞柄,被寒风吹着指尖透红,一席青绿色的长衫外头罩着件裘衣,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看起来不像是府衙上值的,而是某位贵胄来视察。 “你将我们带来永州,却也不顾我们的生计几何,叫我如何相信你。” “戚夕,我从未说过要负责你们二人的生活开支。况且,我们那晚不是谈崩了吗?”谢长荔的脸藏在伞下的阴影,他微微将伞往身后倚了一下,露出半张脸,唇角微勾,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我又有何理由留着你们。趁早回你的狗屁村子里过你的安生日子吧。” “而且,这两日你在永州又做了什么呢?你什么都没做,反倒是来质问我来了。” 戚夕脸色一红,谢长荔明知他是个哥儿,他现在这么一说不可能不知这两日他在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永州做什么,你在背后调查我!” 两人剑拔弩张的功夫,府衙门口又匆匆跑来两个粗壮的男人,他们瞧了一眼谢长荔和戚夕。 “谢小兄弟,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这天快下雨了吧。” “对、对、对。快进去吧。” 谢长荔转头冲他们微笑道,语气平淡如往常:“无事,刚好遇见一个故人就寒暄了几句,你们先进去吧,我过一会就来。” “行呢。”其中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打量了一下戚夕,便拽着身边的人先进了府衙中,又留谢长荔与戚夕。 “快到卯时了,若你只是来找我要个说法那刚才便是我的说法,我身边只留我能用的人。”说着,谢长荔将伞收起递给戚夕,“想来你这般粗心并未看天色,这伞便留给你吧。” 伞被横在两人之间,戚夕并未收下谢长荔的好意。 “不接吗?那便算了。”谢长荔并未生气只是又怀抱回伞,循着台阶缓缓消失在戚夕的视野之中。 直到那抹青色彻底不见,戚夕的背却不由落寞得弓了起来。 他刚才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他是要留在永州的,起码是要在谢长荔的身边才可以。 但这谢长荔怎么一点台阶都不给他下。 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天色陡然变得昏暗起来,趁戚夕不注意的时候飘起了蒙蒙的细雨,雨丝如雾般散在眼前,戚夕站在府衙门口,天地缓缓之间只能听到青石板与水滴碰撞的声响。 周围空无一人,只能听得见他的心跳声。 他得等到谢长荔。 戚夕拧了一把自己的脸,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与衣衫,身体也有些发冷,其实他很少生病,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攒的草药后来几乎都是给梅洵雪用了。衣衫被水浸透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浑身都开始打寒噤,他抹去糊住眼睛的雨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约莫是等了很久,眼前终于是看见了几个人影,灰扑扑的就和这压抑的天气一样。 “你还不走嘛?谢公子恐怕没那么快办完事儿呢。”早晨遇上的青年快步走下来,在淅沥的雨声里头大声道,“这雨越下越大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用了,我有事找他,再等一会吧。”戚夕的声音有些蔫软无力,他摆了摆手扯出笑,“多谢了。” 男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回头瞥见那抹翠绿色的身影,在阴沉的空气之中格外显得突兀。 “呀,那我先走了。” 戚夕转过头瞧见谢长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脚就要和地上的石砖长在一起了,走一步都费力。 ——噗通! 重重一声,整个人便侧倒在地。 戚夕强撑着站起,耳边是逐渐清晰的脚步,再抬眼,谢长荔那清冷绝艳的脸庞便落在戚夕眸中,而雨水也被伞挡在两人的身外。 他用力抓住谢长荔的手腕,那双圆眼都耷拉下来,透着几分无助与无可奈何。 “我能帮你什么呢?谢大人,我有必须要留在永州的理由。” 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手指被轻轻的扒开,谢长荔那白净的腕子上落了点戚夕带来的泥点,格格不入。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的确,若只是你的话,我的确是看不上的。”谢长荔轻声低喃,而后他又说道,“永州是好,但却有比永州好千千万万的地方在,你不想去吗?” “去,见见鄞王殿下。” 听闻谢长荔口中的话,戚夕神色陡变,连脚步都踉跄了两下。 谢长荔,要回都城? 他的心未免太急了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此前便说过,你的脸上藏不住东西。都城迟早都要回的,我没你想的那般愚昧,自然是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如今的我不过是被贬谪至此的小官,能做的了什么,你说是吧。”谢长荔嘴角浅笑,露出小小的两颗梨涡,他拍了拍戚夕的手,道,“想要留在永州的话,就好好待着,切勿惹是生非。” “当然。”戚夕咬牙切齿。 “喏,这伞你拿去,别等会淋湿了还怪我身上。”那乌木的伞柄复又落在了戚夕的手中,很烫,但他不得不接过。 谢长荔的长衫着了水,在脚边泛起圈圈的涟漪,瓦檐成串的水滴如珠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目送着戚夕笨拙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巷子口,眼底不由浮现出蔑意。 方才戚夕说他有不得不留在永州的理由,可据之前的调查来看,戚夕一无亲人二无情人从来都是孑然一身,而少年时期便参军的戚夕更是从未踏足过永州一地。 他有不得不留在永州的理由……想想便觉得可笑至极。 当然,他也无所谓戚夕隐瞒的原因,只要戚夕在他身边便可,他只需一个接近鄞王的理由。 谁都可以,只是带着一个七八岁孩子的戚夕,成了他最好不过的选择。 想来如今,谢怀真也应到了都城才对。 谢长荔仰头,雨水直直落进了他的眼中,斑驳了他的视线也斑驳了他眼角的泪水。 今日乃是他安宁侯府的忌日,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苟且偷日。 * 雨声阵阵,似乎还起了几道雷。 梅洵雪担忧地看着窗外,戚夕消失了好几个时辰,就算他真的去做工了,这种天气又能干什么呢? 门外脚步拖沓,一步能有两步重。门扉被推开,挂着水的油纸伞被丢在门外。 “戚夕!”梅洵雪呵了一声,本想质问戚夕怎么一声不吭走了,却发现来人脸色泛着不正常病态的红晕,衣裳也全数湿透了,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外边下了那么大雨,难道戚夕真的是个傻子,淋了一路回来的吗? 戚夕对梅洵雪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事,但他的身形摇晃,似乎一碰就能倒下。 “你这淋了雨,也不怕病了,赶紧先把衣服换下。”梅洵雪皱眉推搡着想躺下的戚夕过去把身上的衣裳换下,“你要是病了,我可不会照顾人的。”说着还扭过了头。 “好。”戚夕此时脑袋已经开始发热,让他晕乎乎的。 里衣褪尽,戚夕掐了一下掌心,从橱里找了见干爽的衣裳套上,然后人一倒就摔在了床上。 梅洵雪听见动静回过头走近,只听见戚夕急促大口的喘气声,眼眶泛红连眼白都透着异样的潮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像虾般将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乌黑色的发尾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打湿,搭在颈侧,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他伸手碰了一下戚夕的脖子。 很烫,烫得吓人。 而戚夕在被他的手指触碰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就往后缩着,看起来十分抗拒和不安。 “发烧了?” 梅洵雪心里莫名有些不悦,之前他被戚夕照料的时候可没像戚夕这般矫情,这不给碰那不给碰的。 如今轮到他生病了,就开始拿起乔了。 谁要管他。 “唔——唔——”大抵是身体又冷又热难受的很,戚夕不停地哆嗦着却又不停扯着自己身上不多的布料。 梅洵雪瞥了一眼,还是起身换了一盆冷水,将过了凉的毛巾贴在戚夕额头、脖子处。 “怎么搞的,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都说了我不会照顾人的,你要是烧成傻子我也不会管你的……”梅洵雪嘴上说着,但手还是不由拂着戚夕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缠在指间。 他比常人更低的体温此刻却成了戚夕的救命稻草。 手指被轻轻攀附住,腰间凑过一个毛糙的脑袋,像他之前养过的九尾那般喜欢乱蹭。梅洵雪揉捏过戚夕的脸颊,恶狠狠道:“当初怎么捏我的,有那么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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