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人间王侯之间的权利纷争而已。 谢长荔全家被皇帝杀了,他便起了反心。虽不知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又是如何做上皇帝眼皮下的新科状元,但照他的意思,他便是想利用戚夕召集那鄞王或者说其他诸侯的亲部来推翻新政。 然后呢,便又是功高盖主惹得新人惧惮,重新走上他双亲走过的血路? 这天下本就是分合之势,若谢长荔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夹着尾巴过好他的日子才对。 要不然,他便自己做皇帝好了。 梅洵雪搂着戚夕,越发觉得戚夕身上比往日更烫,和小火炉似的。 “小宝。”戚夕的声音带着情愫和低哑,他将梅洵雪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移开,身体却也是不由颤动,“你何时醒的?” 嗯?戚夕的声音好像有些奇怪。 “没多久,好冷呀戚夕。”说着梅洵雪又贴上了戚夕的胸膛,他的身体比一般人来得凉,原本暑气盛的时候他还未完全察觉,如今寒露一重反倒让他变得畏冷。 还未入魔之前因为久居天曜宫,周围灵气都自带阳辉,自然是不愁冷暖一事。后来入了魔梅洵雪一心只觉得是他修炼功法阴邪所以才会遍体生寒,不过居所布满暖玉便也不觉得难熬。 现如今—— 有戚夕这个人形暖炉也不错。 只是贴了没一会,梅洵雪又被戚夕推开。 “你这是做什么?”梅洵雪抱怨嘟囔,挪了一下身体又勾住了戚夕的手,“两个人才暖和些。” “……”戚夕缩回手,起身又拿了一床被子压在梅洵雪身上,“外边冷,你不愿出去的话就待在屋里头。” 两床棉被压得梅洵雪喘不过气,他蹬开厚重的被子呼了口气,窗缝了透出的寒意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戚夕见状从两人的行囊里找出之前赵婶定做的那套小花童的桃色夹袄给梅洵雪套上,他的眼眶泛红,连带看梅洵雪都有些模糊。戚夕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从莫名而来的潮期中清醒过来。 他俯身给梅洵雪整理好衣裳,然后粗粗地给人挽了一个高尾发髻。 “小宝,你别到处跑。我昨天白日里寻了一个活计,可能要子夜才能回来,你就待着——”戚夕咬住唇瓣,鲜血的刺痛让他得以继续往下平静说,“等我回来。” 梅洵雪抬指,指尖冰凉。 他触碰上戚夕眉间似是梅花形状的胎痣,原本的朱红色一夜之间淡去,只留被剜去的疤迹。 戚夕往后退了两步,握住梅洵雪悬在空中竹节似的手腕,脉搏跳动的声音鼓动着。 无心的举动却让戚夕心生胆怯,他怔松一下,而后迅雷松手。 他起身拂过梅洵雪的发丝,道:“要是我回来晚了,那你就先睡吧。” 梅洵雪跳下床,如春日里桃花那般跃到戚夕身边站定,良久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后才仄过头,垂眼细声道:“别去找长荔。” “嗯。” 戚夕离开,梅洵雪独自坐在桌边,咬着已经凉透了的莲子酥。 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代魔尊,如今竟然也要吃这残羹冷炙。 呵。 风刮过梅洵雪颊侧,吹得他心口莫名有些疼。 他低头看着自己曾经握剑的双手,唇角不由勾起嘲讽的笑,指尖剑茧薄的几乎不可见,这副躯壳实在是太过弱小了。 他来这世上半年有余,身体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如静止了那样。 他也不知道他要保持这副模样多久。 一年、两年、三年……抑或是长长久久的一生? 眼睁睁的瞧着戚夕从如今健硕模样变得颓然老矣、满头华发最后油尽灯枯溘然长逝……而他始终如稚童。 此时戚夕待他如孩子,彼时他容颜未变只怕是会被戚夕当做妖怪。 梅洵雪想着,心中竟然生出了许多的不耐来。 戚夕死了就死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凡人的寿数便是如此短暂。 而他,终将回九重天。 拇指掐着掌心的软肉,连梅洵雪他自己都不知为何如此焦躁。 许是身边无人落得太清净,又不似从前总有人要杀他,便生的这种无端而来的胡思乱想。 妈的,梅洵雪你真的是话本子看多了,脑子都坏掉了。 果然这凡间的东西都是祸害,怪不得仙门藏书阁将它视如洪水猛兽。 可手指之中似乎还残留着戚夕炙热的体温。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修道之人避如蛇蝎的情欲二字。 梅洵雪又取了一块藕糕。 一夜过后,糕食的水分挥发变得干且粉,梅洵雪只咬了一口,嗓子就好似被糊住了那样喘不过气来。 他真是疯了。 竟然在想,要陪着戚夕百年。 如此一来,岂不是真如戚夕所愿,让自己给他养老送终了。 梅洵雪推开窗,风冷得能吹透骨头。 他闭上眼,掐诀。 可周围只有风声,却始终无灵力流转。 到底、到底该如何! 他妈的他真是受够了! 那上次算是什么!他的痴心妄想?还是黄粱一梦? 凭什么如此对他! 凭什么…… 梅洵雪又试。 将所有心经道典都诵了个遍,可依旧无用。 回应他的只有市井之中无尽嘈杂的人声。 将他所有努力都吞没。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第27章 烛火葳蕤,照得一室通红。 戚夕一回来察觉到窗户开着,眉心微微皱起,又瞥见床上隆起的一个小丘,心想梅洵雪应该是睡下了。 他舒了一口气将蜡烛熄灭,将窗子合上又从柜中找了床被子在床下打了一个地铺。 白日里他倒像个小偷那样东躲西藏,生怕被别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永州城不似村子那般人烟稀少,他是想随随便便冲个凉压一压自己的情热,可也是寻了许久才找到个无人的破庙,打了井水才抑住片刻。 可这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他与梅洵雪相处的时日越多,这样的情况就会越发频繁。而且梅洵雪虽生的好看,但眉心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那该死的孕痣,他和他始终是不同的。 想到这,戚夕嘴角又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丝毫也没注意到梅洵雪此时正注视着他。 月光倾泻而下,梅洵雪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借着无垠的月色将戚夕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戚夕略显苍白的脸色与蜷缩在被子中的身形显得无助彷徨,而男人露出的喟叹也落在了他的耳边。 被子空空的,有些冷。 梅洵雪掀开被子,将自己小小的身体钻进了戚夕的被窝里头。 戚夕的睡意一下子被冲散。 “小宝?你没睡着。” 梅洵雪圈着戚夕的双臂,点了点头。 “没有你睡不着了。” 这话倒是不假,白日里头消磨了那么多精力,本以为一沾上床榻便能睡死过去,谁曾想却是睁着眼无眠。如果一辈子是个废人,他该怎么办? 直到戚夕进门,那惶惶的心才陡然安放下去。 “戚夕,你身上好凉。”和白日里截然不同。 戚夕的手擦过耳边的碎发最终温柔地拍抚着他的背,柔声道,“是嘛,可能是回来的太晚了沾了点外头的寒气,等一会就暖和了。”说着,戚夕的声音和动作逐渐弱了下去。 两人贴的极近,近得梅洵雪能够听到戚夕逐渐平稳下去的呼吸声。 梅洵雪抬眸,眼中神色晦明。 如果他一辈子是个废人,再也修不成大道—— 该如何。 此前他一直以为只需好生调养他便能恢复灵力,只是如今看来却只有在八仙村祭祀那一次周身才莫名有了细微的灵力流动。 之后便像是沉入死海,饶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终。 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要诀只是他如今还未完全察觉到,若是再来一次他必定能找出其中诀窍。 但就是不知下次是何时。 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抑或是十年百年…… 都不甚明朗。 在此之前,他只能先依赖着戚夕把自己如今这副身体养好才行。 想到这,梅洵雪心里莫名有些心虚,仿佛是他在利用戚夕似的。 咳,他好歹曾经也是魔尊,利用一下凡人怎么了!而且他也没有强迫戚夕救他嘛。 脸颊陡然之间变得红扑扑的,梅洵雪眼一闭干脆不去想这件事了。 总之,总之,他以后会对戚夕好点的。 …… 次日清晨,戚夕一大早醒来便发现自己怀中多了一个东西,死死地挂在他身上,压得他还以为是撞鬼了。 他将睡梦中的人抱起的功夫,便察觉到情潮复又变得汹涌起来。 三日才过了一日。 而且戚夕明显察觉到这几次的情潮一次比一次难捱,似乎就在向他宣战,叫他赶紧找个男人。 不过还好,他应该也活不了那么久了。 如若他没有猜错,谢长荔便是他来这个世界的原因,如今谢长荔已经动了反心,他只需跟着谢长荔的动作而作便行,最后他应该也会死于谢长荔之手,如此一来,他便可以顺利回到自己世界。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因果。 他应该庆幸的不是嘛?可为什么心里还有些发堵,是因为怀中之人的缘故吗? 小宝—— 他走之前,得给他寻一个好归处才可。 不用什么钟鸣鼎食之家,普普通通的人家最好不过,他约莫是看不见小宝娶妻生子的时候了,倒也有些遗憾。 “抱歉了,阿雪。” 戚夕将人放下,抬手抚摸了一下梅洵雪的脸,然后同昨日一样在那破庙里头待到天黑情潮完全褪去才回去。 接下里的两日便都是如此,梅洵雪很听话,对他的行踪也不过问,似乎是相信他真的是在外做工去了。 等到潮期过去,戚夕拾掇了一下自己从城郊破庙走回,路上还给梅洵雪买了两串糖葫芦和最新的话本子。 途径府衙门口的时候,门口张贴的告示上漏出一个戚夕熟悉的名字。 沈南儿。 判决的很快,沈南儿被流放兖州。秋日将过,而兖州又处在北方,一路严寒,怕是难活。 戚夕敛眸,快步匆匆走过。 而等他到了客栈,却发现他们的行李早就被打包丢了出去,而一身单薄衣裳的梅洵雪正待在角落里头,一言不发守着行囊。 “这是怎么了?”戚夕不解走过一把揽过梅洵雪,将糖葫芦塞到梅洵雪手中,“我去找他们理论!怎么还赶人呢!” 梅洵雪低着头拉住戚夕的袖子,默默道:“早晨小二过来要续交房费,我翻了翻没找到钱。” “戚夕,他们把这个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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