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怎么还不睡?”梅洵雪似乎是感受到了戚夕的挣扎和困境,他微眯着困顿的眼,带着倦意的轻糯调子柔拍了一下戚夕的脸,“戚夕快睡觉。” “哦……好。” 梅洵雪半梦半醒,他感受到了身边的人的动静,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识,无助且无可奈何,而且透着满满的绝望。 就像是当初他被生生挖了灵根之后……周身缠绕着的无休无尽的怨气。 令他陡然清醒。 脑内甫又想起熟悉的道诀,他于天曜宫是何,天曜于他抑是何,许是在他失去灵根之日注定了他飞升无望。 但其实—— 梅洵雪翻了一个身,不得不说人真的是世间最会趋利避害的生物。 如今他只记得他灵根被挖之苦,全然忘了那人斩断自己四肢之痛,但如今嗅见戚夕阴郁之气,却又让他想了起来。 可谓是痛上加痛。 睡着了吗?梅洵雪看向戚夕,眉间隐隐有忧色,不知在思虑什么。 他的叹息声飘散于夜风中,罢了。 待到梅洵雪养好已然到了金秋时节了,可能当真是托了那祭祀的福,八仙镇今年的收成竟比去年长上几分。 只是可惜消失的桂儿至今无影踪,却也没听说这儿附近有谁人嫁娶,而桂儿的双亲全然就当着桂儿未曾存在过似的,照旧喝酒吃肉庆祝。 又过了几日,梅洵雪便又听得沈家小儿子溺毙在河中,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被泡发了。 大家都说这事不简单,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却也找不出罪魁祸首,最终沈家老两口还是将怒火发泄在沈南儿身上,打得她遍体鳞伤。 但沈南儿却全无伤感之意,只是偶尔会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空中的飞鸟。 本来这事到这儿也就结束了,但没过几天,人们在犁地的时候却又刨出了桂儿的尸身,这可就邪乎了。这八仙村也得有百八十年了,也没出那么多离奇事儿,这连着没两日就死了两个小娃娃,肯定是哪里招惹了恶鬼。 梅洵雪听了也只是心底嗤笑,这太平盛世哪里有什么神啊鬼啊,必然是有人在里头装神弄鬼,只是……孩子又何其无辜,桂儿又做错了什么,竟然让歹人下了如此毒手。 哎。 他何时竟也变得如此感性。 “戚戚……”梅洵雪唤了声戚夕,发觉戚夕同他一样怔怔发呆,眼底是他看不清的神情,“学堂因为桂儿的事情放了三天假,你。” 戚夕突然站起身,紧紧抱住了梅洵雪,喃喃重复着一句话:“还好你没事。” ——还好你没事。 梅洵雪的身体兀的僵住,他故作放松地拍了拍戚夕的背,可心跳声却出卖了他。 “我、我当然没事啊。” 还有颤动着的声线。 “瞎担心什么呢。”梅洵雪嘟囔。 如此一来八仙村人心惶惶,有小孩的都不敢让小孩出门,大门紧闭二门不出,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自己。 梅洵雪自然也被归在了孩子一列里。 无奈,他只好又看起了画本子,但里头的内容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早就倒背如流。哎,若不是出了这事,他早就应该拿到这霸道殿下爱上我的下卷了,哪里需要卡在这儿相逢不相识的情节里头。 这戚夕也是的,自己不出去就算了,何苦也拴着他。 梅洵雪不以为意。 但也许戚夕的顾虑是真的,没两天,大牛和二娃子都不见了,急的赵婶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一半,眼里的泪压根就没停下来过。可村里来来回回都找了一个遍,都不见二人的影子。 “报官,一定要报官。” “不是从上头来了一个大官吗,俺们就不信他不管了。俺们一起去城里找他去。” “没错,这可是两条人命啊。他们还那么小。” …… 村里人你一句我一句围在赵婶家里头,将原本就六神无主的女人变得更加彷徨,她擦了擦眼泪拽了下旁边沉默的男人的手:“汉子,你说呢…这大牛能去哪里呢。” 男人一锤定音:“报官!活要见人,是要见尸。” 次日,戚夕便是在村口瞧见了熟悉的人。 那人依旧是一袭水色的长衫,素白的手腕上戴着通透的沁水翡翠镯子,只是之前的一头长发如今被束在冠中,整洁干净。 怎么会是长荔呢。 “谢大人,可算把您盼来了啊!”赵婶一见谢长荔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了好几个头,“您给得给咱们做主啊。” 谢长荔蹲下将赵婶扶起还给人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切莫如此,知府大人知道村里发生的事后便连夜派我前来,必是要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的。” “如此、如此便好。” 晨光熹微,鸟鸣啁啁。 戚夕又见长荔时方知他并不随村姓,而是姓谢。他一介衣锦还乡的状元郎,不在都城好好做他的官,又怎么会回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真是奇怪,可也不奇怪。 他心里头大抵猜到了,不过就是一时难以置信罢了。 回到家中,戚夕将手里的画本子放下,将还在睡梦之中的人唤醒。 “长荔来了。” 梅洵雪还没睡醒,只是看见戚夕的嘴巴张合了两下,便哦了一声。 “你要与他一块离开吗?” 戚夕抬眸看向梅洵雪,眼神真挚,倒也不像是假话,“其实这几日我也猜到了,你也不必说我自己清楚,强扭的瓜不甜。那日捡到你便发觉你应当身份不一般,你放心,若你当真要走,我也不会阻拦。” 梅洵雪清醒过来,有些听不懂戚夕的话。 难不成戚夕看出来他不是凡人了?可是不应该啊,他现在一丝灵力都无,戚夕从何处知晓。 只有一个可能。 “你、你要赶我走?” 【作者有话说】 这次一定日更(如果白天实验少的话)
第21章 “你怎会如此想,不过就是……”戚夕看向梅洵雪,表情带着复杂与无奈,又腹诽道,“难不成是我想错了?” 想错什么。 有什么好想错的。 戚夕的话让梅洵雪忿忿。他难道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玩意,他戚夕开心了哄他两天,嫌他累赘了又想着法儿的踢他走。今日戚夕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日、来日—— 他必定是要杀了戚夕泄恨的。 如今—— “我这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不是、不是说好要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嘛……戚夕,为何是不要我了。”梅洵雪垂着头拽着戚夕的衣袖,肩膀似乎因为难过一耸一耸,等再抬眸,双目已经是强忍着泪水的模样,连说话都带着抽泣声,“是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了吗……” “戚夕——” “你说话不算数了。” “反正我本来也就是你捡来的不是嘛?” 梅洵雪松开手,转过身独自往门外头走着,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头数数。 一。 二。 三。 差不多了,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而后就听得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我不是赶你啊,你哭啥呀。”男人似乎紧张极了,压根没想过梅洵雪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赶紧上前把人就拉住了,薄薄的朝阳被门分成两半。 梅洵雪站在阳光里头,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细白的手指被戚夕握住,暖意从指尖传来。 “那、那你说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转过头,眼眶泛红瞧着戚夕的脸:“长荔与我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他一来我便得走了。” 闻言,戚夕神色微变,嘴巴张合两下,却是解释不清了。 “我原以为——”戚夕的眉压了下来,他原先以为,小宝的身世与长荔有关,毕竟长荔每次出现的时候实在是太巧了,甚至于生命垂危之际救过小宝。 加之出现的‘安宁侯’与谢怀真,似乎每一个线索都指向着小宝的身世绝非普通,这不得不让戚夕去揣测梅洵雪是否就是那侯府后人。若是如此……他是决计不能留着小宝了。 可现在瞧梅洵雪的反应,好像是半分都不想和长荔沾上关系的。 “你以为什么?” 梅洵雪看戚夕支吾半天说不出话,眼眶更是泛红,你你你了说了好几次,但还是接不上话来。 “戚夕。” “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 梅洵雪转过身,怅然叹气,他抬眸看着半个身形陷在黑暗之中的男人:“你想我如何,那便如何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戚夕蹲下身,高大的身躯和梅洵雪齐平,他看向梅洵雪的眼睛,空空洞洞只剩无尽的黑,“我只是以为,以为你是长荔的私生子……”戚夕的话越说越无力,眼神躲闪。 哈? 梅洵雪瞳孔剧震。 “你、你,戚夕你真是一个傻子!” “白痴!” “蠢货!” “你也不想想我如今几岁,长荔如何当我爹!”梅洵雪气不打一处来,脸都气青了,“荒谬、可笑!” “我看你就是不想养我了!何必找这么一个借口。” 荒谬至极! 戚夕也不动动他的脑子。 按岁数排,他都得是长荔的祖宗! “哎呀别气了,算是我想错了呗。”戚夕打着哈哈道。 梅洵雪气归气,可也能察觉到戚夕微妙的情绪变化,眉间的愁绪似是消去了不少,“你究竟是如何想到那处去的……” 金光洒落在石砖地上,阳光刚好聚焦在戚夕的瞳仁之中,将那乌墨的瞳孔变得是那样小,戚夕掀动眼皮,看向外头,耳畔是梅洵雪嘟嘟喃喃的碎嘴声。 他看向小小一个的梅洵雪,身子向前一倾搂住了梅洵雪。 “你、你做什么!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不知为何,梅洵雪说话的声音又变得结巴起来,整个耳朵都滚烫着。 两人贴的很近,戚夕仿佛就在他脑子里说话:“对不起嘛,小宝。” 腻腻歪歪的,像什么样子!梅洵雪撇了撇嘴,又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又不是小孩……” “我真不明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梅洵雪挣脱戚夕的怀抱,抬眸看着戚夕,男人的脸庞被太阳照得暖洋洋的,“戚夕,我在这世上,只认识你了。” “除你之外,再无他人。” 闻言,戚夕心头微动。 却是扯出了几分的笑意。 “我只信你。” …… “说话啊戚夕!”见戚夕愣住的模样,梅洵雪脸上羞红一片,这村夫是听不懂他说话吗?他这般如此深情表露,戚夕怎么一点表示都无。 显得他像个小丑似的。 难堪死了。 “我……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戚夕抿唇,方才那一瞬间脑内却闪过若干个念头,若是有一天他真的离去,小宝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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