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誓言立的轻松又狠毒,游世却没有责怪他立誓过狠,也没嘲笑他莽莽撞撞,只径直转过头去看书了。 白莲不知道的是,背对着他的游世,此刻脸上浮起一个极尽嘲弄的凉凉冷笑。 两日后天还微亮,激动的一夜未睡的白莲就被游世带着驾云赶往菩提寺。 晨曦时分,天际嫣红的犹似艳丽的脂粉被抹开,就连云雾都似浮沉其中,被染上淡淡的胭脂色。 枯枝林木间覆盖着厚厚的细雪霜花,丛林掩映在深处红墙瓷瓦的古朴寺庙,幽长的钟磬声袅袅回荡在白雪林间,空旷神飞,安寂如画。 清晨冬雪落满缝隙,裹着厚厚蓑衣的僧侣才一打开寺庙大门,便发现门外站了两个人,身着不合时节的春衣薄袖,一烟蓝,一白衣,皆为清隽的身影,几乎快融入他们背后的皑皑白雪。 稀薄刺眼的天光里,开门的僧侣看不太清楚这大清早就站在寺门前的两人容貌,只瞧着左边那位着重色蓝衣的男子一身气概世间无二,凌厉逼人,便双手合十的向他做礼。 僧侣恭敬问道:“二位施主可是来上香请愿的?这会儿师兄们还在做早课,两位施主还请入偏厅暂等片刻。” 那男子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一言一行都高傲如鹤:“我们并非香客,而是来与深恩大师议事的。”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深恩大师早就嘱咐过他近日会来的贵客,果然不同凡响,忙是侧身迎他们入门。 游世与白莲跟随领路和尚进了一处种满万年青的禅院。 刚走进内院,就见一位面目慈悲,耳垂落肩的老僧站在门口等候着,明显是早有预料今日游世二人的到来。 深恩大师是菩提寺德高望重的高僧,慈悲为怀,修为了得,名声早已扬名天下,这次却是屈尊降贵的当了回守门童,亲自领着游世二人进入自己的禅院。 入院后大师亲手取了天山山巅凝化的雪水,泡了杯香味馥郁的香茶送到游世与白莲的面前。 人生头一次被这种大人物以礼相待的白莲满怀敬重的接过那杯香茶,再三礼貌致谢后才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每一口喝着都恍惚觉得这怕是天上的琼浆玉露。 他在白云门过了十二载,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自然没喝过什么好东西,这一杯香茶就足以令他感念终生。
第33章 慈悲和蔼的深恩大师见这个年轻人礼貌又谦卑,喝茶喝的急,便含笑温和的嘱咐白莲慢着喝,才是再沏了一杯递给游世。 而游世接过来后却一口未喝,他懒得多去废话聊家常,直接开门见山道:“深恩大师,弟子游世,乃是白云门浮名上人的徒弟,这是弟子的师弟白莲,此次弟子二人是奉命来除祟的,还请大师把那山的事况大概说说,好让弟子二人心里有个底数去除祟。” 其实那山的一切事情他都熟烂于心,有心想索性一举解决后就去做他的正事,但直接跳过菩提寺就直奔诡山而去,定会显得十分古怪,他才不得不中途转头来这假做询问事由一番。 深恩大师看他心急做事,也不废话,就坐在游世对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解一遍,顺便提及了寺中前去后失踪的几名和尚。 他和掌门师伯说的所差不多,就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经他们后来再次仔细调查后,原来那山上的浓重煞气是怨气,而怨气的来源就是那村庄多年前死去的一名女子。 第二件事,村庄的百姓们大多数都与这女子不熟,且当年那女子也是正常死亡,不知她怎会死后多年突然就变成煞鬼回归。 第三件事,至今村庄也没发生命案,就连一只鸡都没死,那女子好像没想对村庄形成危害,只是每逢月夜就开始唱歌,吓得村民们心里难安,才忧怕的来找他们处理。 听完后的游世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多少神情,与深恩大师又惯例询问几个细节,问完就起身告辞离开,似乎他早就了然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根本没把这怪事放在心上。 在他们出禅门前,深恩大师在他们身后笑微微的开口:“浮名还是三十年前与老衲见过一面,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一脚已然踏出门槛的游世闻言愣了一下,这话前几世大师都没有提过,他回过身看向宝相庄严,面目慈蔼的深恩大师。 沉默顷刻,第一次敛眼温煦的回应这位老僧:“家师很好,身体安泰,一如当初,劳大师挂念了。” “他廊前的紫藤花开的如何?”深恩大师再笑问道。 师父最是喜爱紫藤花,小云峰经年高空不下,云层厚重,不利种植花种,可师父为了养好这紫藤废了极大的力气,但这事除却白云门的几位长老以外,少有人知。 他活一世才见这深恩大师一面,师父也很少提及此人,但这人能张口就说出这话,说明他与师父关系匪浅。 对于师父的故人,游世一向敬重有加,于是声音愈温,煦煦应他道:“也很好,终年不谢,开的满庭院皆是。家师十分珍爱它,自晚辈幼时记事起师父就会每日给它灌入灵力,悉心养护,现在还是如此的。” “是嘛,终年不谢啊。”深恩大师笑了一笑,却有丝丝缕缕的苦涩蔓延在嘴角,游世耳尖的听见年迈的老和尚低低的叹息一声,“可惜了……” 老和尚说完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游世便装作没听见那声叹息与那句可惜了,敬重的向老和尚行了礼就带着白莲离开了那里。 出了寺庙后游世就领着白莲飞到五十里外的一处农舍,四处荒凉,天际云淡,周围寂静的就连风都不愿从这里路过。 这偏僻荒凉的地方只能看见那一座农舍,再无其他,白莲忍不住问游世:“师兄,咱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上山除祟?这里遍地空荡,平坦如原,哪来的祟可除! “找人。” “找谁?” 游世没与他多说,只是抬脚一剁,脚下的地面就呈网状往前裂痕四破! 每一条缝隙足足有半尺宽,迅速蔓延到那看似无人居住的破败农舍,却临到农舍门前时就止住了,仿佛有一道屏障保护着那座农舍,响声轰隆中那座简陋农舍还是岿然不动。 白莲着实没想到游世野横至此,一上来就搞的地破天摇,慌忙拽住了游世的衣袖站住身形,就听游世的一声冷哼:“找死,敢挡我。” 话音落下,他抬脚再一剁,这次力道大了不少,脚下的裂痕更大更快,速度奇猛,直直撞上那农舍,这次停也未停,径直便把那农舍从中破开,一分为二! 漫天的黄沙飘扬中,一个人从中缓步走了出来,青衣绿衫,眉清目秀,一粒沙尘未沾身,风沙飞眼卷过那人温雅秀气的眉眼,脸色透着些许苍白,教人心怜。 他一直走到冷着脸的游世面前,然后弯下腰不卑不亢的稽首行礼道:“在下林染,乃是桃花村的一位教书先生,见过二位仙师。” “这破落山村的一位教书先生也会灵术,真是叫我开眼啊!”游世不无嘲讽的刺他两句,又冷目看他道,“姓林的,这次我懒得与你废话了,我只问你,桃花村的那座凭空出现的鬼山可与你有关?” 因着前面一句话令林染楞了一下,听他的意思像是两人从前也这样的见过般,但他要是见过这般凶悍厉害的人物万万不可能忘记。 他没有出口询问,只颔首应道:“算是与在下有关。” 没有耐心的游世不快斥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舌头伸不直要来何用!下次想好了再答,休再拿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糊弄与我!我最烦谁与我干扯废话,浪费时日!” 上世他寻来时这人也是这种说话态度,弯弯绕绕,再三留口,逼得他只好跟着他绕话谈聊好久,简直烦的厉害。 这世他有事压心,那还有心思与他再扯废话,一心就想速战速决! 他身边的白莲见游世态度恶劣,说话狠辣,吓得讪讪瞥他,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自己还是同情对方。 直到这时才知原来师兄待他的态度已经很好了,除却之前授课会严厉斥骂他外,平常与他说话还算是温温和和的,不像这样张口就骂! 不过不同于软弱胆怯的白莲,被骂了后只会惶恐与认错,这人显然比他镇静太多,被初次见面就严声斥骂的游世竟是丝毫未恼,反而温温笑笑的颔首,知错认错:“仙师责骂的是,在下教书多年,不免也有些啰嗦迂转,那鬼山确实与在下有关。” 林染的形态礼仪样样皆好,温润如玉般的人物,谁看了都会生出几分好感,唯独游世一点不给面子,说动手就动手,说骂就骂。 这人看着又是个凡人之躯,白莲心软又宽待,怕语态凶狠的游世惊吓了这人,便主动替游世接口问道:“你一介凡人,那鬼山怎会与你有关啊?” 看着比较年轻的白莲态度和缓,语气温和礼貌,比之暴躁凶狠的游世明显要好太多,是个好讲话的主儿。 于是那人敛眼微笑,反问道:“这位仙师,你们来之前想必一定听说了这座平地出现的鬼山,每逢月夜就有歌声响起吧?” 白莲点了点头。 “那唱歌的,便是在下的妹妹,林小园。” 二十年前,原是朝中官员的林芳因为得罪朝中权贵被罢免官职,流放至此。 他带着一双年幼儿女在桃花村落地扎根,安身立命,桃花村的百姓民风淳朴,并不排斥他们这些外乡人。 乡里人看他们父子三口孤身来此可怜,逢年过节的都会提着自家地里产出的粮补给他们,这才让没种过地,没干过活的一家子不至于饿的啃地皮,勉强过日。 为了感激热善待人的村民们的友善帮助,林芳搭了一个简陋草庐,无偿教导孩子们读书认字。 一辈子没认过几个字的村民们也知道这是件好事,若来日自家的孩子能走出这荒落山村当官从商,一家人不知要少受多少苦! 因此就算林芳再三表示无需银两,他们或多或少的还是尽力给出报酬。 之后,清脆郎朗的读书声每天回荡在整座桃花村里,春日桃花灼灼,稚子摇头,农田间抗锄走过的村民们听着书声。 看着这幕,神清气爽的连一日下来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人人更是待林芳一家人亲若好友,来往之间村邻和睦,也算林芳他们一个度过余生的好地方。 变故,是出在十三年前。 那年林芳患病卧床,便让自己的儿子替他去教书,女儿在旁帮衬,她们两个从小深受父亲的言行教导,温雅礼待,学识丰富,纵使还算年幼之躯,但教导满座的半白丁也不是件难事,难的是学生不服管教。 那时的学生已不是三四岁乖巧听话的稚子,个个差不多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而教书夫子也就比他们才大了两三岁,他们自然是不服管教的。
53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