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世顺势问他:“掌门师伯是担心那座鬼山上的东西如果有异,会牵扯那山岭引发灾祸么?” “不错。”秦师叔颔首附和,“这座鬼岭数千年下来甚少有人进去过,那山中的阵法是上古镇压法咒,许是镇压了什么厉害东西,就连苍梧城也不敢轻易进去,怕误触阵法。我们三个商讨之后不敢贸然派门中的弟子前往,万一弟子修为不够镇不住出了事,实在难办。” “千年前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也不敢保证是否还活着,所以我们就找上了贤侄你。”燕师叔接口道,“你的修为是整座弟子峰最高的,甚至比我们几个长老也差不到哪里去,你一向谨慎小心,做事仔细,这事唤你前往最为合适。” 游世再问道:“师父那里怎的说?” 叫人家的宝贝弟子去危险之地做事,自然要先过问师父的意思,掌门笑道:“这个你放心,你师父说你常年在弟子峰少有出山,怕你自守困地,不利悟道,便欣然同意了,说你出去走走看看,也是件好事。” 在别人看来都是拿命冒险的事,在浮名上人口中就跟出们游玩似得的轻松,完全不当回事,极其放心自家宝贝徒弟的身家安全。 虽然游世的确也用不着他担忧。 听罢,游世便爽快的拱手应承道:“既是如此,那弟子择日便前往,替紫阳城主与师叔们安这个心。” 小云峰。 巍峨高耸的碧翠山峦,飞泻直下的银色瀑布,琉璃彩雨煞遍天际,隐约可见七彩桥横跨半座山峰。 亭阁华宇外,紫藤花树下,游世席地而坐,倚身靠着寒玉做成的茶几,神情懒散的在出神,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嘴里的仙人果。 被山涧缓缓吹来的暖风一刮,一朵小小的紫藤花就扑通的跳进了游世面前的茶盏里,身后同时响起一道清朗悦耳的笑声。 “为师的小道士又是在想什么这么认真啊?” 游世应声回神,顺势回眸望去,看见的却不是自家仙风道骨的师父,而是一个身着月色素袍的男子漫步走近,一头及地的黑发在他身后蜿蜒,面目慈和的近乎菩萨悲悯。 黛笔描绘的温润五官竟是与他的师父有七分相似,却远比鹤发老相的师父年轻太多。 宛如年轻时候的师父。 确实也是年轻时候的师父。 那人衣角扫花的走到游世身边撩袍坐下,又极其自然的抬手和蔼的摸了摸游世的头,游世才开口道:“师父,你去见太师祖了?” 只有去见太师祖的时候,师父才会特意幻化成年轻时候的样子,原因是师父怕自己面貌太老,太师祖认不出他。 不过认不认得出来又如何呢,太师祖根本就不会睁眼看他。 “是啊,师叔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封在万年寒冰里不肯出来见人,也不肯应我们这些晚辈。” 年轻的师父叹着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也就最近六师弟去看他的时候,他才会愿意出来一会儿,可说不了几句话就又回寒冰里去了。” ---- 太师祖和小师叔的故事就是暴躁大师兄的第二部故事延伸。
第31章 师父叹息连连,不尽惋惜与哀意。 怕师父心伤过重,游世好言好语的宽慰他道:“小师叔年纪最小,脾性最温柔,谁都要厚待他些,师父不是说过嘛,以前太师祖就对小师叔挺好的。” “其实算不得挺好……师叔那个人啊,性子太冷了,对什么都不在意似得,若非他唯一的弟子也受不住他的冷漠远离他而去,终令他有些后悔,怕是直到现在,他还是谁都不愿意搭理的。” 说起往事,年轻的师父颇为唏嘘,“也就六师弟心肠最软,又念旧宽善,不忍心看你太师祖常年独身一人,活着也和死人差不多,坚持着每月去看望他一次,终于让他感化了些,否则啊,他也是不肯现身见人的!” 师父很少提及往事,这次却多说了几句,游世生了好奇,追问道:“莫非就因那事,太师祖心里有结,所以才一直未有飞升么?” 他只在年幼时才被师父领着去见过太师祖一面,却只是得到太师祖屈尊降贵的睁眼看了他一眼就再次阖眼,一动不动。 后来他就再未去过,因而他对于太师祖的印象就只有一个。 ——那是个比万年寒冰还冷的人。 白蝴蝶她们是没见过这位太师祖,否则一定不敢把冰坨子这三个字扣在他的头上,与这位真正是待在冰雕里的冰坨子太师祖比起来,他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大概是吧。”师父叹息的摇头,“师叔性冷少语,就算心里有事也不肯与我们这些晚辈说,而与他同辈的师兄师弟们皆已不在,往事究竟如何,我们也说不准,也不敢再拿这些旧事去揭他伤疤,只好都装着无事了。” 说着,师父伸手拍了拍游世的肩,感慨万千道:“若非你师叔迟迟解不开心结,修不成正果,他就是咱们白云门第三个得道飞仙的人物了,哪里还论得到你呢!” 白云门建立近千年,得到成仙的也就那么一两个,隔了数百年才有那么一个可造之材,而他们那一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位师叔,背负了门中无数的期望与荣光,可惜后来不了了之,他也深觉愧对师门,便把自己封入寒冰百年,轻易不肯现身。 直到到了他们这一辈游世的出现,才一股脑的又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千依百顺,供做祖宗的呵护宠爱,只期望他能多多争气,把往日的荣光都加倍拿回来。 这话听在耳里,像他就是太师祖的替补一样,游世皱了皱眉,有些不快:“我也不差的,师父。” “为师的徒儿,自然不差。”看出游世明显的不愉,师父哈哈笑着,就像小时候般哄慰耍脾气的稚子般的摸了摸他的头,才接着感叹起来。 “但你与那时的师叔比起来,你还是比不上他的。你这太师祖的根骨当真是绝佳无一的,仿佛天生是为了成仙而来的,可惜了……世事难料啊!” 自家师父少有会这样的沧桑感慨,神情悲戚,足见当初的太师祖是如何的天资非凡,凌驾众生之上,御剑飞翔的潇洒风骨唯独当世仅见。 而今,他却是落得避世不见人的可悲结局,游世听得亦是心伤莫名,便默默不语,陪伴着师父一起追念。 过了足足半刻后,师父才笑着打破了悲静的氛围,摆摆手笑道:“哎呀,这些旧事为师与你这个孩子说些什么啊,往事如烟,何必再念念不忘呢!” 说着,他转口就换了话题,看着游世慈祥的笑问道,“今日怎么突然想到师父这里来了?是出了什么事要同师父讲么?” 一对师徒不约而同的无视了游世即将去冒险除祟之事。 游世含糊的应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徒儿近来每每参悟,皆是不明,心里有惑,却是苦思不得,正好今日来了门中与掌门师伯他们说事,就顺便来师父这里了。” “能令为师最聪明勤勉的小道士也苦似不明的疑惑,倒是好奇的很,说来为师听听。” “徒儿自小学习天道法,平心气,静思崖,与天地立法中寻求正果,追求自然,师父说过天道公平,若人心善向上,便可追根溯源寻求正理,得道成仙,是上天给以的恩赐奖赏,若心中污浊,贪图捷径,便会堕落成魔,毁尽所有,终生难以逃离,是以谓之天罚。” 师父点了点头:“对,没有错。” 游世接着道:“师父从未哄骗过徒儿,之前也的确如此,但当徒儿升至化虚后,每每入识海参悟,看前方华阁无数,云岚笼罩,天人仙兽在其中畅游无阻,徒儿却始终站在局外前进不得,还时常有声音在耳畔说我乃缥缈之躯,不配为神,任徒儿百般解释说道也是未果,这是作何?” “那声音的主人可曾现身过?” “没有。”游世深深皱眉,“这声音是从徒儿入了化虚后才出现的,声音雌雄莫辨,淡如云雾,徒儿从未听过,却又觉得有些耳熟,像是以前在哪里听过。” 师父听过后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沉吟片刻,再道:“游儿,你今年几岁了?” 游世不知他此刻突然问这个无关问题作甚,还是答他:“徒儿今年二十有六,再过两月,过了凡间的岁数,便是二十七。” “为师把你抱回白云时,你才两岁,在白云门你已活了二十多载,从小到大,你修炼之中可曾遇到过除了授业上的其他难题?” 游世认认真真的回忆一遍,答他:“未曾。” “何以未曾?” 师父笑的温煦,一如往日般的像是随口与他闲聊。 “修道乃是追求万物根源的一件大难事,既是探索未知,亦是自省本身,每升一阶都有诸多的挑战与思考,旁人除了勤勉修炼,更多的是追悟自己曾经做的不好的地方,或者是悔恨之事,为何你却只偶尔困顿在授业之上,没有其他?” “因为徒儿无牵无挂,只一心专注修炼参道,是以未曾遇见其他烦心之事。” “既然你无牵无挂,一心专注修道,现在又为何前进遇挫?” 游世无言以对,只好看住自家随意温和的师父,眼露无奈,他要是知道缘由,现在又怎会来找师父询问呢? 于是师父就笑了一笑,并不顺着给他解答,而是抬指向上,之前落在游世杯盏里的紫藤花就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花瓣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师父指着那朵花问游世:“游儿,你看见了什么?” “花,水。” “还有呢?” “没了。” 师父又笑,建议道:“为何不深想?” “为何要深想?”游世反问道,“花就是花,水就是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凭空多想出来的都是虚无。” 话音才落,那朵花又连花带水的砸回了杯盏里,溅出几颗水珠落在了游世脸上。 冰冰凉凉的,师父便带着笑给他擦拭掉,温柔且欣慰的道:“对,小道士说的对,凭空想出来的都是虚无。” 他看着游世,像是看着自己最成功最骄傲的作品:“为师的好孩子,好徒儿,你的参道亦是如此,你认为是有东西阻拦你不让你进去,其实只是你内心之中有不能放开的事物,你放不下,看不透,自然就走不得,是你尚未领悟的透。” “每个人求道到最后都会有心结与杂念,这事为师也帮不得你,只能靠你自己解开感悟。” 听完这话,游世就知道这所谓的不能放开之事大概便是指的他重生三世的原因。 他想了一想,又希翼的问师父:“那是否只要徒儿心里不能放开之事得到解脱,徒儿就可以畅通提升,而后飞升求道?” “自然。” “那如果我一直不能解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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