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兴心内震动,颤抖着声音回话:“陛下,罪臣江云汀正关押在天牢内,没…没有出来…啊?” 岑鸣猛地站起身来,疾步上前揪住胡兴的领子,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把胡兴扯了起来,胡兴大惊失色。 “陛、陛下,老奴说的都是真话!罪臣江云汀确实在天牢里,腿都被打断了,不可能逃得出来啊!” 岑鸣手中一松,恍惚不已。 重来一世,竟是一场幻梦?! 胡兴跪倒在地,吓得三魂不知二五,簌簌地发着抖,一抬头便看见陛下躬下身呕出了一口黑血。 岑鸣支撑不住,身体无力地后退几步,随之被绊倒颓然坐在脚踏上。 呕出了一口血,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胡兴说云汀还在天牢里,对!云汀还没死! 他抬眼猛盯着胡兴看:“起驾!去天牢!” 胡兴忙不迭吩咐下去,深夜中,原本陷入沉眠的崇德殿慌乱起来,一列人马快速出了宫门,直奔天牢而去。 痛觉屏蔽已经失效了,江云汀身上痛得麻木,不由躺倒在地。 他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他只知道,他想等一个人来。 009在意识空间焦急得整只猫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得带着些哭声:“江江!我们要走了!你何苦受这些痛?!他不会来了!” “再、再等等,”江云汀声音轻飘飘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他会来的,风禾说、风玄已经说了我的事给他听,他会来的。” “江江!他要来早来了,你等了他那么久,天都黑了,甚至再过两三个时辰天都要亮了,他怎么可能会来!”猫猫哽咽着:“江江,九九求你,我们登出好不好?” 江云汀说不出半句话,再次晕了过去。
第036章 世界一番外1:元宵节中 太医院院正急得满头大汗为江云汀诊治。 今日是元宵, 难得今年局势平稳,小女儿从前日开始嘴里就念叨着要爹爹陪着过节。 他是老来得女,宠得不行,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自然答应下来。 谁知道风玄大人突然过来宣旨说要遣一位太医去天牢守着那个罪臣, 他是一直为帝师调养身体的人,这时候是不二之选。 况且他也曾受过帝师大人的恩惠,便主动请缨过来了。 唉,元宵每年都有,这个人怕是…这一次就算是对不住小女儿了, 以后爹爹再弥补吧。 在心里对家人说了句抱歉,院正背上药箱来到了天牢。 天牢阴冷湿寒,院正一进来就狠狠皱起了眉毛。 待看到那个人的时候,院正深深叹了一口气,脸色青白,那腿被打断了也不曾被好好治疗, 眼下弯折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手刚搭上脉,便被体温烫到,连忙试了试额温, 竟是发起了高热。 怪不得, 一开始便感觉到人有点太不对劲,伤重至此,这人身体久病,竟然看不出有发热的表现。 原来是已经病成这副模样了吗? 让狱卒重新装了碗稀粥来, 院正在另一间小房子里煎药, 待喂了粥、喝完药之后,江云汀的状况总算是好了一些。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江云汀在难得的安眠中积攒了些力气,终于醒了过来。 院正正坐在一边打盹。 江云汀自己披着不知道谁给他盖上的被褥,一点一点重新挪回了角落里靠坐着,依旧出神地看着牢房的栏杆。突然,昏暗的牢房里突然现出了一瞬亮光,又很快黯淡下去。 江云汀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转头看向天窗。 院正也醒了,扭头一看人又窝回了那个角落,便走过去给他把脉。 江云汀向院正道了句谢。 院正叹了一口气,不忍地说道:“帝师大人,老朽无能,这么些年一直无法医好您的病。此次遭逢大创,您的身体状况您自己也清楚得很,老朽就不再多说了。” 江云汀点点头,这些年身体越发不济,他是早就知道了的。 想着今日是元宵,也不愿连累院正撇下家人陪他在这里冻着,就让院正先回家去,明日再来。 元宵团圆,他总不好扰了别人的一家喜乐。 狱卒很是为难,这个人看着马上就要撑不住的样子,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哪里负得起责任?好歹有个大夫在这,看着也安心些。 院正也是不肯离开,江云汀对他一家有恩,他在这虽然没办法让江云汀身体好转,但至少也能让他好受一些。 江云汀扯起嘴角笑起来:“我记得太医家里有个很可爱的小女儿,今日元宵,街上想必热闹极了。太医还是回去陪家人吧,我现在感觉还好,太医明日来也不要紧的。” 院正心中踌躇,小女儿今年才三岁,出门前抓着他的手不肯放,说要一起过节。夫人这些年陪着他担惊受怕,这好不容易太平日子过个节……唉! 又要上手把个脉,江云汀把手收了回去,笑着催他快走,莫让家里人等着急。 “快回去吧,孩子要哭起来了。” 院正只好谢过,又笑着说了一句:“那我明日来的时候,给您带个花灯来瞧瞧。” 江云汀点点头,催促狱卒快带院正出去。 牢房内再度安静下来,江云汀关闭了意识空间,009急得无法,咬着牙给主世界发送了紧急登出的申请。 太医搭手把脉,心中已知是无力回天,咬了咬牙,若非帝师自己勉力撑着,这样的脉象根本无法撑到他来。 翻开药箱最上一层取出金针,眼下只能以金针刺穴让人吊着口气。 金针泛起点点寒光,一旁掌灯的狱卒心里不由泛寒。 江云汀被针刺的疼痛唤醒,知觉恢复过来,一并唤醒了胸腔火烧般的疼痛,只是他没有什么力气,只能细细地咳着。 他已经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脑海中回想着岑鸣破城时的情景。 岑鸣穿着银白铠甲的时候,很好看。 不愧是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小崽子。 小崽子凶得很,胸口被流矢射中了还不管不顾地攻城,一入城就冲上城楼要抢他的珠串。 不过也好,物归原主了。 这大启他撑了好久,总算可以交还给岑鸣。 岑鸣会顺遂安康地度过余生,他和他的天命之子会一直相伴到老。 天下安定,歌舞升平。 就是可惜了,他看不到了。 岑鸣,不要一直恨着我,要忘了我。 江云汀微阖着眼,勉力撑到现在,九九肯定等着急了。 眼眸黯淡下来,光亮即将熄灭之际,江云汀却模模糊糊看着栏杆外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向他奔来。 不免笑了自己一声,人之将死,出现幻觉了。 岑鸣一路疾步进入天牢,心中颤颤地发着抖。他怕来不及,走着走着直接跑了起来。好不容易到了最里面的牢房,便看见他的云汀嘴角残留着的自嘲的笑影。 太医看见皇帝来了,忙退开身子让至一边。岑鸣上前,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触碰眼前的人。 他的云汀最是怕冷,这么冷的天还穿着单衣,身上一点暖气都没有。 原本漆黑如墨般的青丝染上了些许白霜,这些年,云汀很累吧。 云汀的脸好白,可能是太久没喝水了,嘴角都起了皮,干裂开,渗出了点点血丝。 即便是在昏迷着,身上还是痛得发抖。 岑鸣伸出手给云汀把脉,知道已是尽头了。 “把针去了吧,”岑鸣嗓音颤抖:“我想抱抱他。” 太医上前把针收好,岑鸣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来,让云汀靠着他。一手扯过被褥给人盖好,双手握紧他的手,试图帮他暖起来。 手腕上的珠串流苏扫动江云汀的手背,江云汀的手动了动。 胡兴不忍再看,悄声带着身后一群人退出监牢。风禾守在暗处,身上哭得抖得不行,风玄把披风给他披上,一把将人强行抱走。 江云汀其实没有晕过去,他听见了岑鸣的声音。 重新打开意识空间,敲敲009,江云汀虚弱出声:“九九,再借我一点能量好不好?” 猫猫含着眼泪点头,江云汀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江云汀被抱在怀里,似是留恋一般蹭了蹭身后的岑鸣。 岑鸣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他:“我来了,云汀等了很久,对不对?” “还好,没有等很久。”江云汀宽慰道:“你来的刚刚好。” 岑鸣喉咙里发出一声泣音。 江云汀费力地转身,他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不停地用力喘着气,把头靠在岑鸣的肩膀上,又费劲地抬手。手抬至一半便失了力气要垂落,被岑鸣握住,顺着江云汀的意思放在了岑鸣的胸口上。 摸摸岑鸣的心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江云汀才开口:“这里的箭伤,还疼吗?” 岑鸣握紧江云汀的手,不停亲吻着他的鬓角:“疼啊,很疼,云汀给我吹一吹好不好?” “长了这么久还没有长好呀,”江云汀皱起眉,想起什么:“帝师府我的屋子里,就是你小时候很喜欢往里面藏东西的那个小柜子夹层里面,有一盒紫玉膏,对伤口很好,你到时候去取出来用。” 又想起来那个膏药虽然见效快,但是用在伤口上会比较疼,声音放软了哄着:“有一点点疼,但是药效很好,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长大了,涂药不需要人哄了。” “我不,”岑鸣忍不住滴下眼泪:“我就要老师哄,哄我一辈子。” 江云汀笑着无奈地挠挠岑鸣的手心,他觉得岑鸣还是没变,依旧这么任性。 但是很可爱。 “岑鸣,要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要忘了我。你要记住的是,凡此种种所有爱恨,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之过。” “你要,”不知怎么,江云汀失了声,不太想说那句违心之言,然后释然道:“你会好好地生活下去,会有人来爱你——” “只是那个陪着你的人,不会是我了。” 岑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云汀会说这些话,除了云汀,他谁都不要。 因着皇帝复位重归正统,今年的元宵佳节,皇帝特许百姓彻夜出游庆祝。 天窗外突然喧闹一片,百姓的欢呼声、火药的爆鸣声混杂一气,一朵朵烟花盛放在天际,五颜六色的光射入窗内,将这座阴暗的牢房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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