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想,人性是最不能考验的东西。 从一开始那道诏令颁布,她就该料到不对的。 虽然太子到了年纪是该接触政务,可太子当时不过十二岁,十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笑皇帝居然会传下让他去清查阿芙蓉的诏令。 阿芙蓉不是近些日子才在大晟流传的,或者说,这种东西就不可能斩草除根。 阿芙蓉从来就不只是阿芙蓉而已,它的背后,是不可遏制的欲望。 巨大的利益之下,没有人会不动心。 “要怪也怪祁岁他自己,”李怡笑着摇摇头:“他自己若是像裴璟一般坚守本心了,又岂会监守自盗、从监察者沦落为共犯呢?” 祁凤吟握紧了李怡的手,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里一片悲凉。 她的弟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冷血无情的呢? 她今日想了很久,才恍然发现,她的亲弟弟,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从裴璟接手案子开始,这场局就开始运转起来。 裴璟与他们夫妇的关系相近,倒卖、制作阿芙蓉的明面上是淮阴侯,幕后之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裴家、安王、长公主、皇后、太子…… 她真的不明白了,她的亲弟弟,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网打尽? “怡儿,你跟我回去,祁岁也跟着一起,”祁凤吟道,“我会尽全力说服母后把你们保下来,你信我!” “砰————!轰隆——!” 李怡一惊,迅速把祁凤吟护在身后,院子里的侍卫把两人围拢着,祁岁也跑了出来,一把将李怡拉入自己的怀抱。 冰冷的剑刃横上祁凤吟的脖子。 李怡呵斥道:“你干什么?快放下!” 祁岁冷笑一声:“李怡!你还要心软吗?裴璟和安王可没有心软!那火炮可是直直对着这院子,摆明了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不可能回转了!” “哎呦喂!安王,你要反了啊!” 江俞柏一脚踹翻总管太监,他四肢着地地趴在地上,像个滑稽扭曲的乌龟,惹人发笑。 见他要爬起来,江俞柏余怒未消,一把挥开旁边假模假式装样子要拦住他的兵士,抬脚踩住了他的脸! “安、安王!有话好说啊!” 江俞柏面无表情:“是你下令开的炮?” 总管太监咬咬牙:“反贼就在里头,再不开炮,他要是跑了,安王您也交不了差不是?” 裴璟本来正靠在一边擦剑,听到这话,快步上前一脚踢上这人的腹部,痛得他当即惨叫一声。 江俞柏嫌他鼻涕眼泪脏了自己的鞋,索性把人踢到墙根处。 “本王在此,谁敢放肆!” “传本王的令,无本王下令,任何人不准开炮!违令者死!”
第173章 温润纯良世子攻VS直球黑心汤圆将军受23 江俞柏等了一刻钟时间, 终究是无法按捺心中的焦虑,决心强攻。 祁凤吟一个人在里面,江俞柏握紧了拳头, 他当时是怎么肯的? 祁岁已经被逼到穷巷, 凤吟在他眼中, 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筹码——可是凤吟重情,她和皇后是闺中密友,却无奈只能看着皇后在宫中煎熬。 无论她如何劝说皇上顾念皇后、爱惜皇后,但是感情这种事,又怎么能强求? 所以凤吟一直对皇后心怀愧疚, 几乎要成了心病,他拦不住。 那总管太监瑟缩在墙角不敢动,裴璟靠在墙边静心思考。 说来也奇了,裴璟看着剑柄上的剑坠子摇晃,皇上下令太子与阿芙蓉一事全权由他负责,这会儿居然又派了个不顶用专惹事的总管太监来。 这太监的行为举止也怪异, 一来到就急哄哄的逼着江叔强攻,江叔顾忌凤姨,便一直没有动作——不过这太监应该是不知道皇后和凤姨都在里头, 不然他没有这个胆子。 这总管太监来得太及时了……裴璟看着江叔焦虑的神情, 只得默默递上一盏茶。 毕竟祁岁如今是铁板钉钉的罪人,凤姨在这会儿无论如何都应该同他撇清关系,更何况皇后也在里面…… 他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何皇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还是华英告知的消息。 …… 一团乱。 所以这太监针对的应该只是太子, 仅此而已。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针对太子? 可皇上对他下的命令是万不得已之下,不得伤太子性命的。 天边的月色皎洁, 照得大地空茫又沉寂。 裴璟看着江叔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现下皇上的几位皇子都成年了,这件事后,得利最大的皇子是谁? 是十五皇子祁煋。 江俞柏再等不及,刚要让裴璟下命令时,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报!” “快说!” “安王,将军,”那小兵禀报道,“刚才一列士兵巡查时发现,太子带着一伙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直接到了巷口,跑了!” “什么?”江俞柏一惊,转瞬反应过来时,裴璟已然当机立断命人把那太监给绑了起来,堵了嘴,让小五压下去了。 他们错身的一刻,又有一小兵上前禀报:“安王,我等闯入院中之时,发现长公主昏迷在地……” 江俞柏腾得站了起来,裴璟跟上,两人对视一眼后,裴璟点了点头,随即立刻带着一队人马前往追捕。 * 已经到了宵禁时刻,街上空荡,没有人,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踏声。 夜很黑,乌云遮住了月光,四周死寂,说不出的压抑气氛笼罩着众人。 祁岁与李怡两人共乘一马,他把李怡抱在怀里,披风把人围挡得严实,不透一丝风。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无皇帝手令,任何人都无法出城。 祁岁握紧了缰绳,城门的统领不知道会不会中途变卦,毕竟这是诛九族的事……眼下,只能拼一把了。 李怡静默无声地看着祁岁,突然低头自顾笑了起来。 “笑什么?” 离城门越发近了,祁岁反倒开始放松起来。 “只是觉得好笑而已,”李怡把披风掀开,风吹散了她的头发,也拂去了她眉间的哀愁,她笑着叹了一声:“细想想,我居然待在一个地方待了十多年,简直无法想象。” “跟你出来走这一遭,痛快了。” 祁岁手一颤,他的母后,永远谨守礼仪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大晟皇后,今日实在太不相同。 今天李怡来到他藏身之所的时候,他面上淡定,其实心里是慌张的。 他以为接下来将会面对她的慷慨陈词、痛指利害,然后把他带回皇宫接受父皇的责骂、大晟的刑罚,可是都没有。 她只是脱下披风,用很温和的语气问他,你饿不饿,接着就进了厨房,洗手做羹汤。 可惜那顿饭终究没有吃完。 他原本是想把姑姑和她一同放在院落里,自己离开的。 祁岁心里很清楚,他逃不过父皇为他设下的天罗地网,可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但是李怡说,要跟他走。 可以看出来她是强行镇定的神色,她说,她要做他的护身符,她可以做人质。 …… 其实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想带着她离开京城这座牢笼的啊。 李怡终于放松了身体,靠进了祁岁略显瘦弱的怀抱里,眼泪滑落下来,吹散在风中。 裴璟的速度太快了,快到祁岁他们离内城门还有百步的时候,一列轻骑就已经挡在了城门前。 内城门的守将被押至阵前,裴璟一扬手,众兵士列队站好,弓箭手排至最前。 祁岁勒停了马,李怡抓紧了祁岁的手。 “太子,”裴璟觉得此情此景颇为怪异,但又说不上来,“把皇后娘娘放了吧,皇后娘娘再不济,也是你的养母,你犯下大错,如今还要挟持养母为质潜逃,罪加一等。” 祁岁大笑出声,他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裴小将军,心里只有羡慕。 他羡慕过很多人,羡慕祁煋,因为他得到了父皇的偏爱;羡慕江云汀,身份尊贵就不算了,轻易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就连李怡也如此喜爱他。 但说到底,他最羡慕的,还是裴璟。 裴璟这个人,表面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十分平常,实则父母宠爱,自己有相貌,又有能力,不靠家族,靠自己一手一脚杀出来的功劳得到父皇信任,年纪轻轻手握兵权,又有前辈安王看重,不用动脑子都知道,裴璟将会是大晟往后最有前途的将军。 事业有成,爱情上也不曾有过挫折。 是的,爱情。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看得真真的。 青梅竹马,大抵如此。 人人只道裴小将军与安王世子是自小的情分,长大了亲密些也是正常,唯有他一眼就看出裴璟眼中对江云汀的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可不平常。 江云汀是安王独子,他成了断袖,还是被安王委以重任、十分看好的后辈裴璟带成了断袖,这可真是一场大热闹。 可惜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那时候,正巧皇帝看重祁煋,放了不少权力给他,还让他负责京城的城防。祁岁恶趣味一起,也为了给祁煋添点麻烦,就干脆派人戳破了这层玻璃纸——江云汀半年前在宫外遇刺,裴璟为救江云汀不惜以身犯险,二人双双坠下悬崖,连着三日没有消息。 这总算是远远超乎一般的兄弟之情了吧?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江云汀毫发未伤,裴璟断了一条手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 祁岁可是看得真切,虽然江云汀看着与平时一般,但裴璟的占有欲,从那时起,就变成了势在必得。 就是没想到,这裴璟竟然没按照他预想的那般跟江云汀在一起,而是坚定地退回了为臣该有的位置,在养好了伤之后,一言不发,直接离开了京城。 好戏没看成,祁岁白费心费力劳动这一场。 瑶池春之事过后,他偶然间再见裴璟和江云汀,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就不对劲了。 不仅仅是裴璟的单相思了,似乎连江云汀也开了窍。 说实在的,祁岁羡慕得牙酸。 因为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那样一种感情。 “裴璟,放孤离开,你我相安无事最好,否则,”祁岁冷笑道:“孤在这城中大大小小的埋了不少火药,孤若死在这里,整座京城都会变成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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