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逾尘故意进来看他穿什么衣服,也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卫衣,只不过是XXL号。 他们兄弟二人的衣服都是姜小云买的,一件衣服买两个号。容逾尘衣柜里除了那些商务装,其它差不多都能和幼危撞衫。 只有幼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装嫩。 容逾尘今年二十八了,早就离开校园,身上带着成熟男人的气质,这种男人很诱人,但也容易被学生叫大叔。他不想当大叔。 当然容逾尘也看出幼危在嘲笑他,他没说什么,只是把轮椅推出来。 “不带。”幼危说。 “确定?学校那么大。” 幼危弯腰上了车:“我不是小瘸子,自己能走。” 弟弟说什么就是什么,容逾尘温顺得不行,商务车内部宽敞,他偏偏挤到幼危身边。 今天只是去报名,校长和院长一起接见,介绍了辅导员。 现在不是开学季,幼危休学三年,只能作为插班生进来,辅导员是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但非常和蔼。 和校长院长客气完,幼危和容逾尘跟着辅导员去办手续、领书。 辅导员叫了一个学生过来:“他叫黄兆,是你们班的班长。黄兆,这位新同学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就这样,幼危认识了他在大学第一个同学兼好友。 办完走读手续,离开办公楼,容逾尘就要带幼危回家:“走吧?” 黄兆提议:“这么早就走?要不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学校?我们学校挺大的,容易迷路。” 幼危对容逾尘说:“你怎么还不走,妈让你送我来学校,不是让你跟着我。” 这一家三口都很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他,他想做什么都瞒不过他们。 容逾尘穿卫衣也不像学生,和幼危走在一起时,反而像穿情侣装的小情侣,一路走来,收获了太多目光。他揉了揉他幼危的后脑勺:“那我去车上办公等你,十分钟一条短信。” “好。” 终于赶走容逾尘,幼危松了口气,静静和黄兆参观起学校。 今天周日,本地学生陆陆续续回校,不知不觉间校园热闹起来。 “……这几座教学楼就是我们平时上公共课的地方。”黄兆介绍道,他收到一条短信,低头一看,“要不我带你去见同学吧,我们都是一个学习小组的,一起做作业。你刚来,我就先冒昧邀请你加入我们小组!” 幼危点头:“嗯。” 能被首都大学提前录取的学生当然不一般,像黄兆就是本硕连读,一进学校就会被重点培养,当然学习任务也很重,经常有学生选择放弃这条路,回归普通大学生行列。 当学霸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组成员都在咖啡馆,黄兆一一介绍给幼危认识。 但他们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哪有人大一下学期才入学?缺那么多功课,还能跟得上吗?大学不是高中,高中可以请家教,哪个大学教授能到家里亲自辅导?家里再有钱也不行。就不能等到秋天,再跟下一届新生吗? 学习小组是教授在开学时按成绩分好的,想换组也不行。本来就有人会划水,别人划水,自己就要多出力气,黄兆半路介绍进来的这个人,摆明了就是来拖后腿的。 只是毕竟是年轻人,藏不住心思。 对此,幼危根本不理会,重生一次,他虽然年龄不大,心智却成熟了不知多少,这几个学生的心思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组长,我那份中午发给你了。”黄兆对其中一个女生说完,拉着幼危坐下,“喝什么,我去点。这里喝的都能免费续杯。” 一声机械的欢迎光临女声中,一个年轻人推门进来。 女生道:“宋学长!这么巧。” 年轻人边走边说:“林教授定了咖啡,我来替他拿。” 黄兆介绍:“他是林教授的研究生。” 年轻人从前台那取了外卖袋,走过来,笑着说:“作业完成的怎么样?明天就要收作业……” 他突然脸色大变,像见了鬼似的。 幼危的目光这才慢悠悠飘到他脸上。 宋西源。 三年前因为偷学生家长手表被退学的宋西源,还在首都大学里,看样子不仅顺利毕业,甚至读研。不用说幼危也知道,他替云家把自己骗过去,肯定收了一大笔好处费,其中之一,大概就是云家许诺还他清白,把偷东西这件事抹去,让他的人生中没有污点。 幼危没想到他最先遇到的竟然是宋西源。 宋西源的奇怪举动引起女生怀疑:“宋学长?” “那个……我,我先走了。”宋西源反应过来,逃命似的离开咖啡馆。 女生:“宋学长这是怎么了。” 黄兆把饮品单递给幼危,“别理他,你随便点,我请客。” 幼危身体不好,什么饮料都不能喝,只能喝温水。 “你什么意思?”女生皱眉道,“黄兆,我知道你对宋学长有意见,但请你不要带坏新同学,不要把你对宋学长的意见灌输给别人!” 黄兆说:“我没有任何意见,是你太敏感了。” 其中一个男生说:“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宋学长,又怎么样?” 女生道:“你不喜欢,但你不会在学校论坛顶宋学长的黑料贴!” 黄兆:“顶贴不犯法。” “造谣犯法,黄兆你就是个帮凶!如果那些黑料是真的,宋学长怎可能好好站在这里,林教授怎么可能收他当学生,你长长脑子吧。” 黄兆辩不过,抄起饮品单去前台点单去了。 女生对幼危道:“你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千万不能被黄兆带偏了。” 幼危说:“我知道。” 另一个男生嘟囔:“宋学长挺好的,经常教我们做作业,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说学长的坏话,说他不好。” 一个人品本来就有问题的人,再怎么装好人也装不像。宋西源品行卑劣,日常生活中肯定也藏不住,总会有人发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加上三年前偷东西那件事,虽然大家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但影响已经造成了,幼危看着这几个学生的态度,就知道宋西源在学校的口碑,毁誉参半。 幼危陪他们在咖啡馆坐了一个小时,等他们讨论完作业,一起离开。 他给容逾尘发了条“我结束了”的消息,容逾尘立刻回他,在校门口等。 容逾尘并没有走远,一直在商务车里办公,一接到消息,就吩咐司机把车开到校门口,打开车门等弟弟出来。 幼危走到车门前时,差点平地摔,容逾尘眼疾手快把他扶到车里坐下。 “叫你逞强,不带轮椅,倒霉了吧。”容逾尘半蹲下来,替他脱鞋,顺口调侃他,“走了多久,把自己累成这样。” 他捏了捏幼危没有肉的小腿。 幼危想把脚从他手里抽出来,根本抽不动:“我没走多少路,我们在咖啡馆。你别告诉妈。” 被姜小云知道他只不过在学校里走路,就累成这样,肯定又要抹眼泪。 容逾尘让他把脚腕搭在自己膝盖上,退掉一双白袜,雪白的脚趾立刻暴露在空气中,然后他猛地一转头。 幼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怔。 这么巧,他第二次看见云执鹰。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他没有带帽子墨镜,也没有高大的爸爸挡住他,云执鹰的目光就像钉子一般,径直地钉在他脸上。 云执鹰只长大了三岁,可却成熟了不少,似乎又长高了,良好的健身和饮食习惯让他看起来健硕优雅,面部线条利落得更是如刀削。这就让他看起来比三年前可怕太多,幼危看着这个被揭露温柔画皮的怪物,怎么可能不怕? 可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希望云执鹰看见自己,不会心虚。 幼危知道容幼危从来不认识什么叫云执鹰的人,只要装陌生人就好。何况他还有个哥哥。 “云总在看什么。”容逾尘伸手扯了条薄毯,盖住幼危的小腿以下,他嘴角一抽,看样子,把云执鹰认成是某种口味另类的变态。 云执鹰从善如流地收回目光,不为所动:“小容总,上次就想问,不知道这位是?” “我弟弟。” “不好意思,第一次知道小容总还有个弟弟。” 容幼危一直低调,他又比容逾尘小了足足七岁,就算外人知道容家有两个少爷,也没多少人真正见过二少爷。更何况三年前容幼危车祸昏迷,所有人都默认他再也醒不过来,只不过容家有钱,靠精密的医疗科技吊着一条命。 幼危没有觉得云执鹰这话有什么问题,可他却看见容逾尘突然起身,跳下车,关上车门。 想起墓园那场见面,幼危想,最好别握手。 车窗上贴着深色玻璃膜,幼危看见两人面对面,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车外。 “第一次知道。”容逾尘重复着这句话,“云总你觉得我会信吗。” 云执鹰不为所动,目光如死水般毫无波澜:“小容总信不信,我也没办法。” 容逾尘确实没有证据:“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执鹰道:“我曾经是这里的学生,今天有空,正好顺路来看看老师。” “最好是顺路。”说完,容逾尘转身上车。 云执鹰目送看着商务车消失在傍晚的车流中,一动不动。 其实他撒谎了,他当然撒谎了,上一次在墓园,他以为只是又一次出现了幻觉,不是在深夜,不是在孤独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偶遇到容家一家四口人,于是查了查,可只查到容诚夫妻以及容逾尘三个人的照片,网站的人物专栏明明写着,容诚夫妻有两个儿子,唯独小儿子只提了这一句,就没有任何线索。 从那天之后,就没有任何事能瞒过云执鹰了。 更何况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线索,他让人查了查容家的小孩子,一个小时后,容幼危的资料送到他面前。 他原以为,只不过是个和幼危取一样名字的小孩。 直到他看见容幼危的学生照,才恍然发现他错过了什么。 他不是没梦过死而复生,那是多好的美梦。只是死而复生他都愿意相信,可幼危是他怀里一点点失去体温,是他亲手埋葬,而容幼危完全是另一个人,有着二十一年完整的人生轨迹。 云执鹰和幼危一起在市妇幼医院出生,姜小云在国外生下了这个孩子,等到小学结束,才带他回国,初中和高中都有迹可循,学校官网有毕业照、班级留影,有他在国旗下演讲的视屏,每年的校运动会他至少会摘一枚金牌,站在领奖台上用犬牙叼着奖牌留影…… 这些都有。 种种的一切告诉云执鹰,容幼危确有此人,而他的幼危浑身是血的死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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