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恬不说话了,缩在周书闻怀里连连叹了好几声起,明明长了嫩生生的脸,却老神在在的。 周书闻抱着秋恬一起坐在沙发上,落地灯昏暗,显得秋恬颈侧的皮肤白瓷一般匀净,他摇头晃脑的,晃着晃着就把脸颊贴在了周书闻胸口。 “我看电视里人们都借酒消愁。”他喃喃道。 周书闻低头,入眼就是秋恬纤长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就是一只洋娃娃。 心底流淌起一阵暖意,化成散不开的笑从眼底溢出,周书闻轻轻摸着秋恬的头发:“你有什么愁啊乖乖?” 秋恬没说话,他其实都快听不清周书闻的话了,耳边全是对方绵长的心跳,像被山谷里厚重的风轻轻托起。 “咚咚……”他重复着周书闻的心跳。 “咚咚……”他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50章 进入十月,天气转凉。 早上推开窗已,经不是七八月时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 秋恬趴在阳台上,深深嗅了一口清晨的空气,风里有点湿,但并不潮热,天边是淡青色的,丝丝凉爽的气息浸透皮肤。 今天该穿长袖还是短袖呢? 秋恬拿不定主意。 周宇泽从学校放了几天假,叫他们一起去郊区的果园摘果子玩,秋恬吃过各种各样的水果,还没亲眼见过它们长在树上的样子,欣然答应了。 但周书闻不去,他还在上班呢,秋恬起床的时候家里都没人,往常不觉得,今天倒是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大约是气温降下来了,所以家里的空气也跟着冷了许多。 秋恬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学着电视里果农的样子给自己换上一身牛仔背带裤,戴一顶编织草帽,把水壶装满水,和纸巾饼干一起放进双肩包里。 背着包正要出门时,周书闻回来了。 他身上还是前天晚上去医院时的那件衬衫,现在已经有点皱了,头发也不如以往打理得精致。但外面入室大厅的灯光很好,逆光衬得周书闻身上有种很温暖的气息。 “哟,这么早就出门了?”他关上门,AI的欢呼随之停止,背后的光消失了,周书闻的五官也就清晰了。 秋恬把帽檐往上掀了掀,看清了周书闻眼底的笑意,他点点头:“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周书闻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换了鞋往客厅里走,秋恬像只小尾巴似的在他身后晃晃悠悠。 他回头,先是看了下秋恬的装扮,把碍事的草帽掀开,在秋恬额头上敲了一下:“小孩儿的活动我就不去了,等下还要去医院。” “……怎么就小孩儿了?”秋恬不太满意,站着不动了。 周书闻笑了:“你、周宇泽、董清雨,你们仨凑一起还不是小孩儿局?” “他们是小孩,我可不是,我起码比你还要大一百多岁呢。”秋恬扬着下巴哼了声,随即被周书闻手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什么?” 周书闻走到客厅最里面的书架前站定,秋恬也跟上去,看到他从小袋子里取出一片红红的、薄薄的纸张,展开后居然是一张剪纸。 秋恬在网上看过,这属于民间的一种传统艺术。 “你从哪里弄来的呀?”秋恬拿过来摊开在手上,剪纸很薄,他于是拨弄得很小心:“这是一条龙吗?” “这都认识了,怎么这么厉害啊乖乖?”周书闻笑着打趣他:“越来越像咱们地球土著了。” 他边说边从抽屉里找出一只纯白底的相框,将剪纸压紧在玻璃底下,再放进书架的其中一间小格子里,动作看上去十分爱惜。 “是我一个病人做的,”周书闻说:“她学画画,平时喜欢做剪纸,昨天第一次回来复查,就把剪的小东西给我们带来了。” 秋恬眼睛动了动,盯着那团红红的纸张,看得出剪纸的人功底不错,一条龙活灵活现的,只是有些细节的地方比较粗糙,算不得很好作品……但周书闻还怪喜欢的。 他撇撇嘴,把手背到身后:“她为什么要给你送这种东西呀?” “为了表达感谢。”周书闻说。 “虽说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但其实大部分病人和家属还是很善良的。有的病人手术成功后出院,会抱有很大的感激心理,总是想给我们送点什么东西,但钱和礼我们不能收。” 他把小袋子叠好扔进垃圾桶,去厕所洗手,闷闷的话音和水声一起传来: “所以每次遇到那种说什么也要送点东西的病人,我就会问他们平时擅长做什么,让他们把出院后做的第一样东西给我带来就行了。” “——大部分都是几幅画,或者一些手工,这些东西我们能收,他们心里也舒服了。” 秋恬仰起头,看向这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确实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每一个周书闻都保管得很用心。以前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却懂了。 他走过去,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对周书闻点评道:“你就是灰姑娘。” “什么?”周书闻没听懂,扬着眉梢笑起来。 “难道不是吗?”秋恬说:“灰姑娘他爸出门做生意,问女儿们想要什么礼物,两个姐姐都要很名贵的东西,只有灰姑娘要碰到爸爸帽子的第一根树枝。” 他歪歪头,看着周书闻:“是不是因为只要爸爸拿着树枝走一路,就会想她一路?” “什么想不想的,”周书闻用沾水的手指一弹秋恬的额头,扳着他的肩膀让他别挡路:“童话故事是这么用的吗?” 冰凉的水渍点在眉心,秋恬捂住额头不悦的:“你为什么老是敲我脑袋?会敲傻的!” 周书闻就连忙替他揉了揉,语气诱哄笑容却很明显:“对不起啊对不起,你头骨长得太好了,我总是忍不住。” “你对你那些病人也这样吗?” “他们怎么能跟你比?”周书闻正色:“你是我见过脑袋最圆的。” 秋恬这才轻描淡写哼了声,指着书架上的一间格子问:“那这片叶子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片绿油油的树叶,被周书闻很好的保存起来做成了标本,现在看上去都是圆润饱满的。 提到这个周书闻眼中也闪过一抹怀念:“这是我治好的第一个病人,当时他是肿瘤压迫神经,影响右侧肢体的正常活动。” 他向后轻轻靠在书桌边缘,双手反撑在桌面上:“住院时他就总跟我说,他家楼下有一颗老榕树,夏天枝条会垂得很低,他喜欢跳起来去摘上面的树叶,但生病以后就跳不动了。” “做完手术正好也是夏天,所以第一次复查的时候,我就让他摘一片叶子带给我。” 秋恬问:“你想让他跳起来?” 周书闻扬了扬眉,不置可否:“运动能力的恢复程度的确是我们的一个评估标准,但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又可以再跳起来了也很重要。” “——他把叶子带给我的时候看上去很高兴,所以我猜那次跳跃应该也会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看向秋恬,说这话时眼底有很坚定的温柔,手掌扣在他圆润的头顶上拍了拍:“想什么呢?” 秋恬没说话,半晌抬起头,脑瓜里似乎想了很多,眼神飘飘忽忽的。 嗡嗡—— 他手机亮了起来,是周宇泽打电话来催了。 秋恬按下接听,周书闻就松开了盖在秋恬头顶的手。 “快去吧,”他笑着说:“记得给我多拍几张照。” · 果园在市郊的一座山上,十月是丰收的季节,成熟的水果品类繁多。 秋恬几人一到果园,几乎就是漫山遍野地跑,摘完橙子摘葡萄,摘完葡萄摘苹果。 这里的橘子尤其甜,秋恬几乎是摘一路吃一路,把亮晶晶的果肉拍照给周书闻看。 几个人忙活一下午,摘掉了整整两筐,一部分被用礼盒包装起来准备拿回去送人,剩下的他们仨分了分自己带回家吃,就只用普通的红色塑料袋装。 晚饭秋恬直接在果农家吃的农家小炒菜,坐在院子里放眼望去就是绵延的群山和袅袅炊烟。 秋恬从没见过这样明媚的景象,在他长大的那颗星球,入眼从来都是暗淡的天光和浩渺的宇宙。 究竟是怎样的土地,才能滋养出这样苍翠的山林呢?秋恬深深凝望着,很久都移不开眼。 他把晚餐的食物拍照发给周书闻,周书闻很快也回了一张吃饭的照片,在食堂,银色的不锈钢餐盘,菜色看上去口味很淡的样子,跟秋恬的比起来差远了。 不过他也有一扇橙子。 秋恬笑起来,按下语音:“我给你带的不仅有橙子,还有橘子和葡萄,一定比你这个甜!” 周书闻回了个摸猫头的表情。 往返路程都是董清雨开车,她借来了丁楼的凯迪拉克,一开始开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但很快就熟练起来,到回程时已经相当轻松自如了。 周宇泽说另一条路会经过很长的一段河畔,沿途看夕阳是最美的,三人一拍即合,当即改换了路线。 事实证明,周宇泽这种土生土长的本地小孩哥说话总不会错,水泥路紧挨在河边,没有城市的喧嚣,不像高架桥那样气派得冷冰冰的,朴素但耐人寻味。 他们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任由温暖的晚风扑到脸上,从闻到河水的气息开始,董清雨就放慢了车速。 那真是一段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河岸,海水一般连接着金黄的天际,余晖铺满整片河面,翻滚起金子一样闪烁的浪花。 河畔边还生长着一种茂盛的植物,由一根细细的茎秆撑着,被流苏似的穗子压弯了腰,在晚风里摇晃。 那片植物也跟河岸一样起伏绵长,在夕阳光辉的映衬下一片金黄,连接着缠绵的河水,就像滚滚翻涌着的金色的海浪。 秋恬蓦地想起周书闻家里那副画,霸占了一整面墙,也是这样连接天地的通透的金黄。 周书闻告诉过他这叫麦田,于是秋恬看到了麦浪在风里卷到天边。 他突然叫住董清雨:“我们可以停一下吗?” 董清雨踩下刹车,“怎么了?” “突然想起点事。” 秋恬嘴角抿着,但仍有笑意从里面溢出。 他眼里带着一种可以算得上期许的表情,抓起装橘子时多余的红色塑料袋,推开车门跑出去,远远地冲后面招手: “等我一下下,马上就回来!” 周宇泽趴在车窗边,看秋恬跑动时一颠一颠跳跃的发丝,不解地问:“他往芦苇荡里跑干嘛?” 董清雨耸了耸肩。 十分钟后,秋恬抱着塑料袋回来了,袋子里看起来满满当当,他的笑容也满满当当。 红色塑料袋圆润起来,在他怀里就像一轮火红的太阳。 秋恬顶着一头乱毛和脏兮兮的脸颊,宝贝似的拍了拍怀里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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