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来试试。”明凛道。 虞藻将这枚圆滚滚的吊坠放在手心,竟还是热的。 他惊诧抬头,明凛轻抚着他的鬓发,道:“北凉地处偏冷之地,偏偏你比寻常人都要畏寒,朕知晓你自小身子病弱,手脚总是冰凉。这是一块暖玉,放在手中即可发热。近日天气转暖,你暂且将它收好,等天气寒冷再将它戴上。” “有了这块暖玉,你便不必畏惧寒冬了。” 暖玉是世间难得是珍品,裴家兄弟俩有意为幼弟寻找,这么多年,皆是未果。 没料到被皇帝寻了个先。 虞藻头一回见还会发热的玉,掌心中的暖玉通体晶莹、色泽纯净,摸起来却热乎乎的,像一块刚出锅的小汤圆。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再度抬起,面庞已浸满笑意:“谢谢舅舅,这是不是很难寻呀?” 明凛见他笑颜灿烂,眉目不自觉和缓几分:“这点小事不必言谢。对了,小藻,若是我没记错,你是不是还未及冠?” “没有。”虞藻点点头。 明凛颔首:“那便还不曾取表字。” 古时,男子年满二十岁便可举行及冠之礼,束发加冠,类似现代的成人礼。 加冠礼上,多数会有师长帮忙取字。 虞藻又一点头,旁边伺候的大太监突然来了一句:“奴才想起来了,当初小世子的名字,还是陛下取的呢。” 虞藻切切实实怔住了。 “当真?”他惊诧地睁圆了眼,嘴角顶着糕点碎屑,“我的名字,竟是舅舅取的?” 明凛凝视嫣红唇角的白色糕点碎屑片刻,伸手抚了上去:“也不全是。” “当初,你父王想为你取一个好名字,故而拖延许久,都决定不下。朕命钦天监算了算,又在册子中挑了几个名字。”明凛道,“其中朕觉着最适合你的,便是这个‘藻’字。” 宴席一方的裴家兄弟俩,神色顿时变得微妙。 他们一直困惑幼弟的名字,北凉王若是为了避嫌,不当取这个姓名。 不过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这只是巧合,也不曾细想,北凉王也从未提起过此事。 现在却不容他们不多想。 《礼记·玉藻》记载:“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龙卷以祭。” 玉藻是帝王王冠前垂挂的玉饰。 也有借代天子之意。 虞藻,玉藻。 身为一国之君的明凛,却给骁勇好战、手握兵权的北凉王的独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当真只是巧合吗? 裴家兄弟俩对视一眼,胸腔涌动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静观其变,时刻观察皇帝的一举一动。 也正是这时,宫宴外传来人仰马翻之声,伴随一声尖锐的声响:“有刺客护驾”
第156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三十六) 突如其来的刺杀,让宫宴现场乱作一团。 一列蒙面刺客手持长剑,自屋檐上轻盈落地,排排侍卫包夹而上。 刀光剑影间,兵器碰撞的清脆嗡鸣不绝,与仓皇脚步声尖叫声交融,在夜幕下宛若厉鬼幽鸣。 明凛见惯这种场面,虞藻却不是。 虞藻生活在和平的北凉,虽地处偏僻、资源没有京城这般丰富,但日常美好而又幸福,北凉王减轻徭役、时常会给百姓们发放补助。 百姓们安居乐业,连上衙门的纠纷都很少闹起。 坐在明凛腿上的虞藻,登时吓得脸蛋煞白,双手紧紧扒拉住明凛的胳膊。 明凛起身将虞藻护在身后,安抚地揉了揉虞藻的后脑:“不会有事的。” 他久居高位,说出来的言语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铿锵有力感。 虞藻神色稍微好转,小幅度点点脑袋后,双手搂住明凛的脖子,顺势跳到明凛的身上。 竟直接挂在皇帝身上了。 明凛微一错愕,不过此举倒也便利,他能直接抱着虞藻来回走动,躲避刺客。 怀中的身躯柔软轻盈,宛若一片白羽。体重轻,掌心间的分量却不小。 这么瘦一人,肉怎全往这儿长了? 虞藻却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单纯觉得,明凛是皇帝,许多人必然不会让皇帝有闪失,那么他挂在皇帝身上,等同于被一群人保护。 他真是太聪明了。 在刺客刚刚出现时,距离虞藻最近的几人不约而同动身,朝一个方向前去。 宫廷不能随身佩剑,但裴忌得过恩典,他抽出长剑,锋利雪亮的刀刃如割开夜幕的银镜,在他的眉眼折射冷光。 他挡在虞藻身前,虞藻此刻正挂在明凛身上,他现在的姿态更像护驾。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沉声道:“往这边走。” 在一行人的簇拥之下,虞藻被抱着离开刺杀现场。 双手紧紧缠住明凛的脖子,他使出浑身力气夹着腿,生怕从明凛身上掉下去。 丰腴而又绵软的腿肉颤颤抖抖,竟全往明凛腰侧挤了。 他行走两步,过分柔软的触感愈发强烈,又因刺杀现场混乱,脚下步履不稳,抱在怀中的小身板偶有颠簸落下,一下下往他身上撞。 也不知道是哪块玉石又硌着虞藻了,虞藻眉尖微蹙,不太高兴地扭了扭屁股,寻了个较为舒适的位置。 “小藻。”明凛突然喊。 在频繁摩擦出来的清脆兵器声响间,明凛的声音显得有几分低哑。 虞藻愣了愣,下意识“嗯?”了一声。 “现在没有不舒服吗?”明凛问。 虞藻思索片刻,没思索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皇帝的心思可真难猜。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有,可能是碰到腰间的玉石了,我挪开许些,就舒服多了。” 起码不硌得慌。 “玉石。” 明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这二字,随后低低地笑了笑。 他一手抚着虞藻的后背,另一手托住虞藻的臀,抱着他往上颠了颠,“舒服便好。” 护送在两侧的裴忌与裴雪重,以及随行的太子等人,一齐偏头看了过来。 朝中众臣、侍卫皆围在皇帝身边,将四周围围得严丝合缝,而皇帝怀中,托抱着身形纤瘦的小世子。 因害怕,小世子将脑袋埋入皇帝的颈窝,不过须臾,又觉得热,于是将脸蛋从皇帝的脖颈间钻出。 二人的发丝在风中交缠翻飞,虞藻的面庞染上一层绯色,眉眼都是湿润的。 绸缎般的发丝凌乱,更添雌雄莫辨的美感。 眼瞧着离宫宴越来越远,刺客与侍卫打斗的声音也愈发得轻,虞藻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下应该伤不到他了。 不过—— 虞藻纳闷地抬起眼,被一群人围在中央的他,神色困惑不解,他们看他的神色怎这般奇怪呢? 他伸手摸了摸脸蛋。 莫非是脸蛋上有什么脏东西? 打斗声停息后,其余的声音变得极其明显。 一道痴痴的小声嘀咕,清晰撞入众人二弟:“裴公子,你弟弟生得可真漂亮啊……” 侧眼望去,说此话的人,正是虞藻太学同窗。 不过并不是一个讲堂的。 此人有意同裴家兄弟俩打好关系,毕竟小世子在太学内不爱搭理人,但小世子总该听兄长的话吧? 可惜他算盘打错了,此话一出,裴家俩兄弟,谁都不愿搭理他,反而脸色变得十分微妙。 裴雪重来到虞藻身前,先是假模假样地关心了一下皇帝,旋即才进入正题,看向虞藻:“可有受伤?” 虞藻摇摇头:“没有,舅舅将我护得很好。” 听到这声“舅舅”,裴雪重素来温润和煦的神色,也有一瞬的停顿。 明凛却被喊得身心愉悦,刺客被捉拿了个七七八八,此地已然安全,他没有将虞藻放下的打算。 “无事便好。”他不轻不重地拍着虞藻的后背,“方才朕瞧你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坏了。” 虞藻脸上发烫。 他方才的确被吓坏了,吓得浑身发抖、像一只听到炮竹便要找个地方躲藏的猫儿,一溜烟儿地爬上皇帝的身前,捉都捉不住。 他胆小归胆小,可皇帝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呀…… 虞藻郁闷地垂下脑袋,手指轻轻勾着明凛的领口,带着几分抱怨地喊:“舅舅……” 尾音延长,小表情浸满委屈。 明凛挑了挑眉,从未有人对他这般细声细气,宛若撒娇。 “好了,朕不说便是。”明凛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脸皮怎这么薄?” 北凉王那匹好战的猛兽,竟能有如此水灵纯然的儿子。 当真是好福气。 “陛下贼人已被全部捉拿” 御林军跪下汇报,面容沾了未曾干涸的血迹,“臣等严加防守,无一人逃脱。他们牙尖藏了毒,臣等及时将他们的下巴卸下,不过仍有部分贼人服毒自尽……” 虞藻看着他面上的血,莫名有些不安。 许是他们靠得近了,他们身上铠甲沾染的血腥味十分浓重,被夜风一吹,直直往虞藻面上飘。 好难闻的血腥气。 虞藻将脑袋埋进明凛的脖颈间,不想闻这难闻的味道。 可在明凛眼中,此举又是撒娇了。 他颇为享受地偏开一些头,好让小世子靠得更舒坦一些。大掌安抚小世子的同时,同时声线沉冷:“尔等今日护驾有功,朕当重重有赏。叛军一事兹事体大,他们如何混入宫中,又是如何掩人耳目?宫中究竟有多少叛军的内应?每当朕思及此处,遍体生寒,此事定当彻查朕将此事交由御史大夫,大理寺全程协助,定要将事实查个水落石出。” 御史大夫上前一步,高声回答:“臣定不辱使命” 伏在肩头的虞藻,雪白耳尖轻轻抖了抖。 他也觉着奇怪,这群叛军究竟是如何混入宫廷的? 自打山匪的真实身份曝光后,朝廷对叛军一事尤其重视,御林军增强防守,进出宫门更是增设多层关卡。 今日宫宴上大多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就连他们都需要经过严格搜身。 自明月楼请来的琴师也是,检查古琴细致到每一根琴弦。 生怕他们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下。 若无内应通风报信,这群叛军如何能够进入宫廷?又如何能精准掌握皇帝的动向? 虞藻虽然不太聪明,但也没有笨的那么离谱,有时候脑袋还是很灵光的。 只不过,他的聪明程度有限,想到这里,他便登时卡住,不论他如何绞尽脑汁,皆无法往下细想。 乌泱泱的长睫细细抖了抖,一阵风过,虞藻下意识抬起眼睫,看到明凛后方、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突兀的浅色身影。 那是明月楼的云琴公子。 他带着掩面的帷帽,不过在方才的兵荒马乱下,帷帽早已不翼而飞。
428 首页 上一页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