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好一切,他才暗中带着虞藻出发,尽可能低调出行,身边只带了亲信与暗卫。 骑马能够节省时间,但裴忌担心幼弟骑马骑得不舒服,于是拉了一辆小马车。 深夜寂静,马蹄声与车轮声在地面缓缓碾过,带来嘈杂声响。 锦绣山地势复杂,曲曲折折的山路复杂盘绕,易守难攻,这也是多年以来,朝廷拿山匪束手无策的重要原因。 马车缓缓到达山脚之下,正在朝上前行。 正是因为上了山,四周温度骤凉,马车内备了披风斗篷,如今正紧紧裹在虞藻的身上。 耳边除却马蹄声与马车声,唯有簌簌晃动的风声,有如鬼哭狼嚎。 虞藻拢了拢领口的披风,莫名有些心慌。 “哥哥。”帘子后方忽的传来一道轻声。 裴忌正在前方躯马,闻声,侧首问:“困了?” “没有。”虞藻摇摇头,他毫无睡意。 他只是觉着夜晚过于安静,他想喊喊哥哥,确定裴忌还在外面。 裴忌却以为虞藻是坐的不舒服。 马车狭窄,没有虞藻寻常坐的马车宽敞舒坦,尽管他往马车内铺了多层绒垫,但到底施展不开手脚,只能勉强半躺,不能完全躺下。 裴忌道:“委屈你了。”虞藻愣了一愣,也正是愣神的空间,裴忌的神色陡然暗下,目光如刀锋般凌厉扫过一旁摇曳摆动的丛林。 在黑压压的一片夜色中,几个黑影在树丛间穿梭,察觉到他的注视,他们自知藏不住了,便如流水般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雪亮的剑身在黑夜折射出一道白光,裴忌即刻拉下缰绳,猛地调转马车的方向,长鞭拍打在马儿身上,驱使马儿朝另一边行驶。 马车钻进人高的树丛间,如石子坠入湖面,除却一点晃动的涟漪,再也瞧不见身影。 “哥哥,怎么了?”虞藻紧张道。 裴忌说:“有埋伏。” 虞藻睁大双眼。 裴忌神色阴沉,更准确来说的是,他身边也有细作。 他选的这条道路,寻常人根本想不到,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对方怎会将他的路线拿捏得如此清楚? 他今日带的这批人,部分人是从北凉王府内带来的,另外一部分,是他刚到京城时亲手挑选的。 这群山匪究竟是何来头,竟能将手伸得这般长若非幼弟提醒,他可能会一直蒙在鼓里。 这里地势复杂,对方熟知地形,很快便寻了上来。 暗卫与一众侍从纷纷现身,低声喝道:“保护公子” 马蹄声似倾盆大雨浩浩荡荡袭来,裴忌掀开帘子,长臂一伸,将虞藻搂在怀中。 他弃了马车,同一位侍从交换了马,二人朝截然不同的方向前行。 夜风如冰渣子般寒冷,但虞藻正窝在裴忌的怀里,面庞压着宽阔胸膛,身上披着柔软厚实的披风,整个人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哥哥。”虞藻扯扯裴忌的腰带,喊。 寒风中,一道叫人安心的沉声响起:“嗯。” 虞藻紧紧抱住兄长的腰身,心脏如擂鼓般狂跳不止。 面颊侧贴在裴忌的胸膛,他听着兄长强有力的心跳声与回应声,逐渐的,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见虞藻不吭声,裴忌一边专注纵马,一边抚了抚幼弟的脑袋,说:“别怕。” 他顿了顿,想到此刻应当没人能够不害怕,更别提幼弟胆小。他又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虞藻拿颊肉蹭了蹭裴忌的胸膛,小声嘀咕了什么。 耳边风声呼啸,他这才意识到兄长可能听不清他的声音,于是他稍微抬起点面颊,拿温热颊肉蹭了蹭兄长的下颌。 这次裴忌听清了,幼弟在说:“哥哥你也别怕。” 裴忌愣了一愣。 温热触感与较为软糯的声音一同传来,在冰冷凌厉的夜风之中,宛若一片轻羽,落在他的掌心间。 裴忌拉着缰绳,控制马儿飞驰,另一手臂紧紧护住幼弟,在呼啸的寒风中,任何声音都能被撕碎。 可虞藻还是听清了。 裴忌说:“你不怕,我便不怕。” …… 裴忌精通马术,很快便将身后追赶的山匪甩开,待前方视野开阔,风声变得愈发骇人。 虞藻已听不清除风声以外的声音。 他只是牢牢抱住兄长的腰身,尽自己所能抱稳,避免突然从马上摔落又或是出现其他意外。 等过了一片平地,前方骤然出现一片亮光,又拉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帐子。 虞藻这才意识到,也许他们距离裴雪重扎营之地不远了。 前方有一盯梢的士兵见有人纵马而来,夜晚漆黑视线受阻,他看不清来人的人脸,立刻进入警备状态。 裴忌正要自报身份,倏地,前方士兵眼睛瞪得大若铜铃,喉间发出一声诡异的“嗬嗬”声,如被抽取筋骨般往地上软倒。 裴忌尚未反应过来,虞藻便敏锐地听到一阵异声,他竖起耳朵,被风吹得粉红的耳尖轻轻抖了一抖。 他连忙抱住裴忌的腰身用力往一侧歪斜,二人顺着这个力道翻身下马,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马儿受惊仰起双蹄,发出一道悲鸣嘶鸣。 借着前方幽幽灯火,虞藻看到马身正在汩汩淌血,上方正有一枚箭矢,几乎要将马儿射穿。 “哥哥,他们追上来了”虞藻心有余地地抱紧裴忌,若不是他方才反应快,这枚弓箭便会落在他们身上。 距离真正的扎营之地还有一段时日,原以为看到驻守的士兵,他们便已安全,却没料到威胁一直存在。 又是一道道箭雨飞射而出,裴忌马上翻身将虞藻压在身下,以肉身为幼弟抵御未来攻击。 “大帐遇袭” “快去禀告给裴大公子” 似被烈火点燃的草原,一行士兵举着火把严阵以待,而另一方,黑压压的人群慢慢逼近。 虞藻睁大双眼,浑身冰冷。 他们地理位置特殊,两边人马都看不到他们,若他们起身,可能会死在乱箭之中。 可若他们坐以待毙,又很有可能死在马蹄之下。 裴忌试着呼喊,但他们的声音在双方浩浩荡荡的声势中微不足道。 为避免被误伤,裴忌只能带着虞藻往下翻滚,尽可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草地湿润,他们无法避免顺着坡往下滑了滑。 裴忌似是要撑地起身,可忽然眉头紧缩,一下伏趴回虞藻身上。 虞藻被压了个正着,有些迷茫地抓了抓裴忌的腰身:“哥哥?” 裴忌眉宇愈发加深,声线在黑夜中变得异常浓重喑哑,“我没事。” 为避免被双方交战误伤,裴忌又带着欲望往坡下靠了靠,却没料到下方土质松软,无法承受二人的重量,竟一起摔落下去。 …… 山洞内,隐约透进几分皎洁月色。 虞藻被紧紧抱在怀里,宽阔炙热的怀抱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 他望着四周奇形怪状的石壁,神色怔愣。 “可有受伤?可有受伤?” 虞藻鲜少看见二哥如此惊慌。 裴忌永远是那副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可现如今,他发丝凌乱、双目赤红,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忧心与自责。 虞藻感受了一下,他没有哪里疼,可能是因为被一直搂在怀里的缘故。 “我没事。”他问,“哥哥,你呢?” 裴忌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可有哪里磕着碰着?” 虞藻摇摇头:“都没有。” 他一直被紧紧护着,自然没有受伤。 若有磕着碰着,也应当先被裴忌受了。 裴忌仔细检查、伸手摸过,确定幼弟身上没有流血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才开始起身打量四周。 这里是一个山洞,里面有多条隧道,一丝一缕的月光从间隙中照过来,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他们不知道从哪个入口摔了进来。 山洞内阴风嗖嗖,潮湿漆黑。 虞藻往裴忌身边挨了挨,小小声说:“哥哥,我怕。” 裴忌紧紧回抱住虞藻,低下头,额头碰了碰虞藻的额头:“有我在。” 他刚一抬脚,便踩到一处是水洼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泥泞。 裴忌皱起眉,半弯下身,拍了拍幼弟的屁股,道:“爬上来,我背你。” “嗯嗯。”虞藻利索地爬上裴忌的后背。 这里是个天然山洞,山洞内阴冷潮湿,到处都是湿滑的。 裴忌背着虞藻往外走了走,走了片刻,终于寻到出口。 靠近出口的山洞,不久前似乎有人来游玩过,洞口外内收拾得还算干净。 一旁有一张宽敞的石床,上面铺了一层防尘的凉席。 倒是可以勉强藏身。 也不知道如今外头是什么情况。 裴忌对此地不熟悉,担心在外头横冲直撞,反而会惹来危险,不如先在此地躲藏。 只不过—— 裴忌扫了眼四周,再看看俏生生的幼弟,眉峰紧皱。 还是要仔细打扫一遍。 山洞外有一条潺潺溪流,岸边靠一参天大树。 裴忌取出怀中的帕子——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虞藻年幼时,嘴巴小、却贪吃,每次用膳,皆会吃得满脸都是。 需拿软帕好好擦拭面颊。 “哥哥”虞藻提着裙裾小跑而来,他蹲在裴忌的身边,看裴忌洗帕子。 随后起身,跟着兄长回到山洞里。 山洞里还有两只水桶,一大一小,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裴忌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应当是用来饮水的,他准备等会再拿去河边洗一洗。 “哥哥,我们今夜睡这里吗?”虞藻好奇地东张西望。 “嗯。” 裴忌将披风褪下,作为垫子铺在擦拭干净的凉席上,又脱去一层中衣,当作幼弟的被子。 他只穿一层里衣,转头去脱虞藻的外袍。 虞藻脱的利索,正要放在石床上,外袍却被兄长取走了。 虞藻:“?” 他困惑地跟上兄长的步伐,“哥哥,你去做什么?” “去给你洗衣服。”裴忌道。 虞藻:“??” “你的外袍沾了些灰,我帮你洗净。” 裴忌:“还有,你的罗袜、里衣里裤一起脱下。” 他顿了顿,又道,“我在河边洗衣时,可以顺便帮你擦身。” “哥哥”虞藻臊红了一张脸,仰头看着月色,四周是荒凉野外,“我、我要在这里沐浴吗?” 裴忌试了试溪水的温度,眉峰紧皱。 “罢了,这里水凉,你身子骨弱,我担心你病着。”他又说,“等会我去捡些柴火,将水烧热了,再为你擦身。” 虞藻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让他在露天场所洗澡便好,而且这里是野外,在这里洗澡,太奇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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