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公子名讳?” 黎书又阴阳怪气:“我家公子的名讳岂能让你知晓?” 燕清远沉默不语,虞藻忙道:“燕公子,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不太方便告知姓名。名字不过代称罢了,你可以先喊我芃芃,若我们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做好事不留名,燕清远对他的印象一定好极了吧 燕清远没想到对方会同他解释这么多,似乎担心他多想。 他愣了愣,随后道:“我明白的。” 虞藻见燕清远一路平常,还以为药效已褪得差不多。 一到医馆,他刚要同燕清远说话,燕清远便控制不住晕厥倒地。 鲜血自他的掌心缓缓流出,打湿马车内的坐垫。 虞藻这才明白,燕清远好似平常无碍的模样,是一直掐摁掌心、用疼痛换来的。 虞藻带燕清远去的医馆是京城知名的医馆,专为贵族世家服务。 大夫只是把脉片刻,便给出相应诊断、开了药方,又在燕清远身上扎了几针。 不消片刻,燕清远苍白着一张脸,悠悠转醒。 坐起身后,他似仍旧迷茫,望着周围典雅的陈设、精美雕刻的纹样,最后定格在一张清丽明媚的脸上上。 俏生生的小脸忽的凑近,惊得燕清远往后退让。 虞藻已命黎书结过账,他担心燕清远清醒后忘了他,又或是不记得他这张脸,于是特地在一旁守着。 待燕清远睁眼,忙不迭将脸蛋凑到燕清远的眼前,一边刷存在感,一边假意帮忙擦汗。 “燕公子,你流了许多汗。”虞藻装模作样地用帕子为燕清远擦汗,“我帮你擦擦吧。” 清醒状态下,小公子身上的香气愈发清晰。 他不知在一旁等了多久,雪白一张脸蛋闷得艳粉,宽袖向上挽起,露出一截白藕似的纤细手腕。 葱白的指尖捏着一张帕子,正仔仔细细地为燕清远擦汗。 愈是靠近,身上甜稠软香更加浓郁。 燕清远耳根发烫发热,摁在床榻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下颚线绷得很紧。 一旁大夫拿着药包进来:“哟,小公子可真心善。” 虞藻抿唇一笑。 一双眼灿若星辰,冰肌玉骨,唇色朱红。无需任何修饰,天生一张好颜色。 燕清远不免有些看痴。 他忽的轻哼一声。 虞藻眨了眨眼睛:“怎么啦?” “……公子。”燕清远别过头,“你靠太近了。” 虞藻迷茫地“嗯?”了声。 他一低头,才发现他已跟着跪坐上床,几乎要坐在燕清远的大腿上。 担心燕清远身上余毒未清,他急忙提着小屁股离开。 “现在呢?”虞藻又问,“还近吗?” 他特地伸着一张脸蛋,好让燕清远记住他的脸,日后可不要认错救命恩人。 燕清远摇了摇头,迟疑片刻,道:“今日医馆费用,我可否暂缓几日?” 这家医馆显然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 小公子摆摆手,十分大气道:“我与你一见如故,举手之劳而已。况且,就算不是你,任何一个过路人遇难,我都会出手相助。” 燕清远道:“小公子心善,却不是我平白无故占你便宜的缘由。” 虞藻托着下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燕清远是个性情高洁的君子,也最不喜亏欠他人。 虞藻只能说:“那便按你说的办吧。” 拿好药包,虞藻主动提出送燕清远回府。 燕清远盛情难却,只能应下。 马车到达郊外一处荒凉之地,再往前行,就能看到一座府邸,只是前方道路颠簸,不方便行驶马车。 燕清远低声道:“小公子,送到这里便可。” 虞藻让马夫停车。 他道:“燕公子,大夫说过,熏香毕竟吸入体内,难免会有残留。这几日你一定要好好服药,切记坚持,才能清完余毒,不可半途而废。” 他板正着一张脸,苦口婆心地劝。 燕清远朝他淡淡一笑:“谢谢小公子,燕某明白。今日之恩,燕某必当谨记于心。” 虞藻等的就是这句话。 双方道别,燕清远下车,虞藻想下车相送,却被燕清远拦住了。 “前方道路颠簸多石,附近多有蚊虫,小公子你身子娇贵,还是不要下马车了。”燕清远道。 四周树林茂密,的确容易滋生蚊虫,而虞藻最怕的便是这些。虞藻点了点脑袋,乖乖听话,没有逞强。 “小公子,你的丝帕……” “丝帕给你啦” 马车帘子落下后,素净小手再度掀开,自内伸出一张粉艳明丽的面庞,“燕公子,再见哦” 燕清远闻声仰首,抬眼看着他弯身掀开帘子,迎着烈日暖阳。 珊瑚宝珠点缀在发丝间,一身肌肤细腻骨肉匀停。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1] 不多时,走来一邻居:“燕公子,那是何人?” 马车逐渐远去,帘子随风晃动,却再也看不见里面的身影。燕清远目视远方:“好心人。” 这世道最少的便是好心人,最怕遇见的也是好心人。 邻居道:“可别是什么别有图谋的人。” 小公子眉眼间流淌着被娇养出来的矜贵之气,必定是自小堆金叠玉养出来的世家贵公子。 而他呢? 他家道中落,只剩一个空荡荡的祖宅,外头瞧着气派,其实能变卖的都卖完了。 亲人过世后,他孓然一身,平时往来比较多的,便是街坊邻居。 燕清远一垂首,便看到他身上这穿了许多年、被洗得发白的青衫,料子粗糙磨人,而掌心中的帕子细腻如流水。 手指不自觉收紧,他垂下眼帘。 他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 回府的路途中,虞藻眉飞色舞,心情大好。 办成一桩大事的他,心潮澎湃愉悦,唇角高高翘起,根本压不下来。 走至庭院,虞藻脚步遽然顿下。 前方典雅的小亭子内,众人拥趸中,修长高挑的男人一身白玉锦袍,举手抬足皆是文人气。 许是察觉到他的注视,男人微微侧首,光斑在他脸上摇曳不定,照清一张清风明月般的温雅面庞。 虞藻惊喜道:“哥哥” 眼前的男人风度翩然,如同画卷中的谪仙,正是虞藻的大哥,裴雪重。 裴雪重见到虞藻后,不再与身边人讨论,而是迈出亭间,唇角含笑地朝虞藻走来。 “小乖,过来。” 眨眼间,虞藻似一只欢快扑腾翅膀的蝴蝶,裹挟满身甜稠浓香,撞了裴雪重满怀。 四周惊鸟飞过,枝头摇曳,簌簌作响。 “我来啦” 虞藻神采飞扬,叽叽喳喳个不停,“哥哥,你是何时回来的?剿匪顺利吗?可有受伤?” 刚见面,虞藻便冒出许多疑问,问题一个接一个,让裴雪重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裴雪重刚要说话,眼睛蓦地一尖,望见掩在乌发下的点点艳色。 他眸色转深,手指挑开虞藻的发丝,摸进领口、往下轻轻勾,神色与手指皆是一顿。 大片艳色突兀地浮在雪白皮肉上,可见当时情景疯狂。 一旁裴忌瞬间正了脸色,目光幽幽落在幼弟脖颈间的一抹红,旋即转移到清丽纯然的脸上。 额头空无一物。 虞藻没好气道:“你瞧我做什么?” “虞藻。” 裴忌鲜少直接喊虞藻的全名,他登时心中发怵。 思及大哥在身边,他搂紧大哥的脖子,仗着有人撑腰,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而裴忌依然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你的额饰去哪儿L了?”
第126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六) 裴忌看着那抹红,再看向空落落的额头。 若是他为幼弟梳洗打扮,他必定会为幼弟编发、戴上额饰。 额饰上的和田红玉,质地细腻润泽,价值连城。 他也是因机缘巧合才得到这块玉,之后亲自打磨、学习工艺,将红玉制成首饰,赠予他的幼弟。 出去鬼混、带了一身痕迹也便罢了,谁知幼弟与人厮混时,竟将他赠予的生辰礼弄丢,丝毫不把他的心意放在心上。 深幽眸光犀利地落在虞藻的面庞。 虞藻没照镜子,自然不知晓脖颈被留了痕迹。 北凉王小世子自小娇生惯养,一身雪白皮肉嫩如牛乳、细若白瓷,莹白水嫩的肌肤根本架不住粗鲁对待。 稍微捏一捏、揉一揉,都会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当二哥生气,是因为额饰。 小世子急得满头大汗,面对两位兄长的注视,他焦头烂额,最终支支吾吾道:“方才我嫌热,便摘下来了,可能、可能被收进屋子里去了吧……” 裴忌冷笑:“红玉有降温之能。” 嫌热,便更该将玉戴上身上。 暖春融融,裴忌只觉心灰意冷,他的幼弟竟连谎言都不愿寻个好一点的,这般敷衍拙劣。 虞藻被盯得心中发毛,不免也来了火。 他绷着张小脸,骄横目光直直望了过去,竟先发制人、开始告状:“你凶我,还瞪我究竟是我重要,还是那些死物重要?” “你管我冷还是热?反正你根本不关心我之前我在太学受了委屈,我那么生气,你都不愿帮我出气。” “你凭什么指摘我” 劈头盖脸的一番数落,反而让裴忌怔住了。 他看着幼弟那双美丽乌黑的眼睛,逐渐浮起一层蒙蒙泪水,本就纤细楚楚的身形微微颤抖,泫然若泣的模样,让他心头猛地抽动一瞬。 类似的事不在少数。他给幼弟送过许多礼物,但从未被幼弟放在心上。 幼弟丢三落四,他便一直送,直到幼弟身边充满他赠与的物品。 如今,虞藻的一番言语,蓦地点醒了裴忌。 确实,他在生哪门子的气? 纵使和田红玉再罕见稀少,纵使他在打磨玉石间花费了多少心思,这些终究是死物。 比不上幼弟的万分之一。 方才还咄咄逼人、强势冷硬的裴忌,无措地靠近,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帕,为幼弟抹泪。 却被一把推开——推不动,反而把自己推进大哥的怀里。 裴忌自幼习武,身材高大硬朗,浑身肌肉更是发达,往那儿一站,气质沉敛冰冷,宛若不化的雪峰冰川。 这自然不是虞藻能推动的。他铆足劲的一推,裴忌纹丝不动,反而他的后背挨上裴雪重的胸膛。 他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一手抓过裴忌手中的丝帕,往裴忌脸上砸的同时,又恶狠狠道:“我才不要理你我最讨厌你了” “好了,小乖。” 大掌温柔地揉着毛茸茸的头顶,裴雪重略有无奈,二弟不善言辞、做大过说,因为嘴笨不会哄人,让幼弟十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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